25、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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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玉觉着“肉偿”这二字，从谁口中说出都是十分稀松平常的事情。却唯独从占春风嘴里蹦出来，叫她讶异非常。就好比是瞧见文雅之人突然随地吐了口痰，又好比是粗鲁之人忽然开始吟诗做起了对子，很不搭调。
她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听岔了，追问了一句：“什么？你说的是什么？”
占春风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似笑非笑将她瞧着，“装什么糊涂，我说的这么清楚，你还听不明白？”顿了顿，凿凿有声道：“肉偿，我说的是——肉、偿，你肯不肯？”
绍玉一张城墙厚的面皮腾地变得赤红，瞪着眼看着他，结结巴巴道：“什么、什么肉偿……我、我、本君自然不肯！你开什么玩笑，不过是一次假成亲，本君怎会蠢到把自己给搭进去？！我疯了？不不，应该是你疯了才对！”
“假成亲？”占春风微皱了皱眉，认真地反问道，“谁同谁假成亲了？”
“你！”绍玉气结，暗自吐纳了几回，讥讽道：“你要跟我装傻是罢？门都没有。倘若不是与你假成亲，本君会只收你那么些聘礼？你们东海幅员辽阔，想必多的是宝贝，就用这么点破烂就想娶本君过门？笑话！”
占春风淡然道：“这有什么难的，明日我就派人将聘礼补齐了。”
绍玉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大白你来真的？”又道，“你……你真的喜欢我？”说完又皱着眉头自我否定了一句，“这、这不大可能罢……”否定完了又严肃道，“大白，这种事情可开不得玩笑的。”
占春风望着她，面上表情并不变幻一分，悠悠伸手过去轻覆在她手背上，露着白牙笑了笑，“倘若我不喜欢你，你以为在你瞧见我原身之后，还能好端端坐在这里？”顿了顿，“还能给我起这么个昵称？”
他虽勉强将“大白”一名归于昵称的类别里，可脸上却明摆着，觉得被叫作这个昵称很是耻辱。
绍玉嘴角抖了一抖，默了片刻，道：“好罢，我相信了，你确实是喜欢我的。”
占春风也敛了笑，摆出一副庄重的模样来，与她认认真真道：“阿绍，我自小虽性子冷，不喜欢搭理人，但我却从不说假话。虽然你我从前是那般的关系，但喜欢便是喜欢了，我也明明白白同你讲，我是不会与你和离的。”
绍玉一颗心像是一会子冻在冰天雪地里，一会子又搁在炙热的火堆上，最后又听他那么一说，一下子险些跳出了胸口。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佯装淡然道：“可是我并不喜欢你。”
“哦？”占春风一挑眉，一脸的自信满满，“你不喜欢我，怎会在听到天帝派我去寻赤炎金猊兽时，那么担心我，还非得跟我一道去凡间？再说了，你若不喜欢我，又怎么会情愿与我同床共枕呢？”
绍玉惊恐地望向他，“我我没有……”
占春风气定神闲地说：“没有什么？是没有与我一起去凡间？还是没有与我同床共枕过？”顿了顿，道：“阿绍，你就别再自欺欺人了。”
绍玉默了默，咬牙道：“我的确是担心你被妖兽所伤，可这也不过是朋友间的关心罢了。至于……至于你说的同床……唔，那回也不过是个意外而已，也并未发生什么。我、我其实是个很不拘小节的人，你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占春风抿了口茶，眉头渐渐皱起。
绍玉又委婉道：“总之我还是那句话，倘若……倘若你有了心上人，我便会把这个位置还给她的。”挣扎了一下，“就算那个人是拂姚，我……我也会还给她的。”
“阿绍，你真是不讲理。”占春风终于放下一直握着的茶杯，笑意隐去，脸上神情淡淡的，“你不喜欢我也就罢了，为什么又非要将我跟拂姚凑成一对？我最憎与不相干系的人扯到一起，抑或是与人暧昧不清的。”
绍玉挣扎道：“不是的，我、我同你只是朋友间……”
“好了不必说了。”占春风沉声将她打断，低低问道，“我只问你一句，你是不是从来不曾对我动心过？”
“……是”
“既然如此，这一回就当做是我会错了意，自作多情罢。”占春风冷冷扔下一句，霍得站起来，背过身挺直着僵硬的脊背，从容不迫道：“你往后，也不必来东海寻我，我怕自己见着你，又会会错了意。”
绍玉登时急了，蹭噌地站起来，衣袖急急拂过带落了桌上的茶杯，哐啷一声摔碎了一地。她也顾不上满地狼藉，着紧道：“占春风，你我好歹也是朋友一场，不必这么绝罢？”
占春风头也不回地冷冷道：“你对我是朋友之情，然我对你却不是。若时常见着你，我定然心里会不好受。你也并不喜欢我，我又为什么要因着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而给自己找不自在。”说这话时，他缩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握成拳。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绍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背影，心里像是被针扎了许多个小洞，迟缓的疼痛，却能蔓延到心底。她也说不上自己是怎么了，见他转过身，竟惶恐地仿佛下一刻要天塌地陷一般。
下意识地，她又将这种情绪归结到玲珑阕身上，她觉着如果此刻与占春风闹翻，那么得到玲珑阕就会更加困难，所以才会产生这种恐惧心态。
绍玉面色白了白，脱口而出质问道：“那么，即便是有人想暗害我，你也不会再替我出头了，是不是？”
占春风依旧头也不回，压抑道：“自然……轮不到我替你出头。”
绍玉忽然心里头腾地窜起了火苗子，将原本委屈暴躁的情绪越扇越旺，她赌气道：“既然这样，我同神君往后就桥归桥路归路，各自走各自的。过两日你就给我……不，我就命人给你送和离书去，早些散了，省得你看着我碍眼！”
占春风身形震了震，却没再说什么话激怒绍玉，下一瞬便消失在门口。
绍玉虽是气极，可心里不是没有内疚的。她原本同他套近乎，便存着想从他身上套取玲珑阕消息的心思，却没料到竟给了他这样的错觉，惹来今日一场大架。
但不得不说，占春风的一席话的确让她动容，然而她却没脸面去接受。她是别有用心，又怎衬得上他的一番钟情。绍玉呆愣愣地望着虚无一人的门口，怒气之后，胸腔里空荡荡的，什么情绪都没有了，只有一片茫然。
半晌，门外探出一颗脑袋，眨巴着眼睛望着她，怯怯道：“大人，您……您是和姑爷吵架了么？”
绍玉闭了闭眼，淡淡道：“往后再没什么姑爷了。”
“啊？……”小乐仙娥惊讶出声，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又犹豫地说道：“可是……可是大人您为什么要哭？”
绍玉抹了把脸，果真是一手的泪水。她淡定地用衣袖擦了擦，胡诌道：“没什么，不过是沙子眯了眼睛。”又问道，“小乐，你见识广，有没有什么写和离书的经验？本君要在被休掉之前，先将他给休了。”
小乐仙娥险些掉了下巴，“啊？！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绍玉截过话头，重重坐下，“反正……反正我同他之间也不过是逢场作戏，散了就散了，也没甚可惜的。”说完伸手倒茶，却连茶壶也拿不稳，手抖了一抖，溅出的茶水湿了衣袖。
她气得撒手将茶壶往地上一摔。
小乐仙娥怯生生地瞅了眼绍玉，一点点挪到房门口，嗫喏道：“大人，您就别说这种气话了。您睡了十日，姑爷天天处理完龙宫的事情，还要跑到这儿替您处理事情，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听说昨天有魔族的上东海挑衅，姑爷还受了伤，我原以为他今日不会来了，可没想又掐着时辰到了，看上去还是好端端的样子。”
绍玉心头一跳，却还嘴硬道：“谁要他多管闲事！”
小乐仙娥一边将地上狼藉收拾了，一边劝道：“大人，两夫妻再怎么吵架，和离这等话是不能轻易说的。姑爷对您的心思，我们都看在眼里。他刚才那番话，想必也是气头上才说的，不如您再好好想想，而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绍玉不知道该怎样答她。倘若两人都是心思单纯，这笔风月帐自然还是算得清的。可眼下情况不同别个，她再怎么想救出娘亲，却也不会走孟似的老路。
更何况，她如今脑子一片混乱，根本分辨不出自己是否对他动了情。
小乐仙娥见她沉默不语，便又试探道：“大人，您若真想要和离书，我现在便去拟一份给您过目？”
绍玉半晌没有动静，又默了许久，方道了一句：“你先下去罢。”
虽是闹到了这般田地，然写和离书这事，却还是被有意无意地耽搁了下来。东海那头也没甚响动，绍玉便假装忘了还有这么一件事，整日里的瞎忙活。
小乐仙娥看在眼里却不敢言，只能暗暗焦急。
所幸这种情状并没有维持很久，在某个日头高照的晌午，有位贵客上了阴山。这位贵客很是奇怪，并不从正门而入，反倒是爬墙直接进了绍玉的院子。她从墙头跃下之时，将正在院子里剪花枝的小乐仙娥惊了一跳。
那女娇客生得十分清丽，却是灰头土脸的邋遢样，一把拽住小乐仙娥急问道：“小美人儿，阿绍可在家中？”
小乐仙娥抖了抖眉毛，迟疑道：“在是在，可你是？……”
女娇客用袖子抹了把脸，表情甚是悲苦地高声喊道：“阿绍！阿绍！你快出来啊，我来投靠你来了！”
小乐仙娥急得放下剪子就要去捂她的嘴，连声道：“别喊了，别喊了。大人几天没有休息，好不容易这才睡着了，你这一喊，大人又该睡不好了！”然不管她动作如何迅速，愣是摸不着女娇客的一片衣袖，她急得不行，更是连蹦带跳地去捉她。
绍玉闻声而来之时，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讶异地皱了皱眉刚要出声，便被人一把保住了腿，又是鼻涕又是眼泪地与她哀诉道：“阿绍！你必须得收留我！那死人竟敢纳妾，老娘不要他了！呜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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