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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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玉一觉转醒，天已大亮。睡意惺忪间听见外边水声哗哗的，以为定是在下一场倾盆大雨，于是她转了个身打算再补一觉。然而甫一转身，却迷迷糊糊间瞧见有个身影坐在床沿上，她愣了愣，有些茫然地揉了揉眼睛。
锦衣玉带的人噙着丝笑看着她：“都日上三竿了，怎的还赖在床上不起。”
“啊——”绍玉将将睡醒的时候脑子特别不灵光，反应要比平时慢上许多拍。她张着嘴呆呆地占春风，半响，才道：“外头、外头不是在下雨么？”
占春风忍着笑，伸手拈去粘在她唇角的一根头发丝，说道：“外头天气好得很，晴空万里的，怎么会下雨？”侧耳细听了听，又道，“这水声并非是下雨，而是寨子里有人成亲，众人替新人祈福的一项仪式。”
绍玉因着他亲昵的举动面上有些臊红，眼神四处晃了晃，忽然醒悟了过来，一把扯起被子将自己脖子往下遮得严严实实，怒道：“你竟然不敲门就进了我的房间？！”
占春风一脸无辜，“我敲了，只是你睡熟了不曾听见。”
她大怒，“我既然没有请你进来，你又怎能自作主张地进我房间？！还……还……”她脸颊上晕着两朵红霞，斥道：“居然还敢坐在我的床上？！”她气急了，从被子里伸出脚去踹他，却被他一掌捉牢。
占春风垂头望着不过他手掌大小的玉足，心头动了动，抬眼时却又漫不经心道：“你往日住在东海的时候，有时一睡就是三两日。但如今我们还要寻路出谷，你这个睡法，眼下有些不大适宜。”
绍玉恼羞成怒，“本君那是偶尔为之！”
占春风混不在意地点了点头，收拢手掌捏了把白嫩嫩的那团肉，继续漫不经心地说着自己的话题：“我不过是怕你又睡过了头，无奈之余才出此下策。”
绍玉脸上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只觉得从脚趾尖蔓延出一片酥麻的感觉。于是她下意识地曲了曲脚趾。
只是她反射性的一个动作，在占春风觉着，却是她的脚趾故意挠了挠他的掌心。微微怔愣片刻，他松了手，眼里头飞快地划过一道笑意，“好了，赶紧起床罢。”说完眼神悠悠地将她从上到下一番打量，才起身走开两步，背对着她站了。
绍玉哼哼唧唧地说道：“不许回头。”
占春风一幅修长的背影纹丝不动，耳根子却有点发烫，口中轻轻地“唔”了一声。其实他心想，她的睡相着实不大太平，方才他坐在床边的时候，该看的不该看的，都已看得差不多了。不过他又一思忖，还是没将话说出口。
悉悉索索衣料摩擦的声音响了一会儿后，别扭的声音含含糊糊地响起：“好、好了，你、你转过来罢。”
占春风刚一动，忽又听见身后惊惶的声音咋呼道：“不不不不！你不准转过来！你出去，你你、你去在门外等我。”因着她声音里带着点莫名的羞愤，无端地令他也觉得有些莫名，但还是顺着她的意思照办了。
他走到门口，嘱咐道：“你动作快些。”
绍玉没工夫搭理他，看着镜子里头，自己嘴边到面颊的一道水痕，真心盼望此刻有道天雷将她劈晕过去才好。她有些悲痛欲绝。平日在阴山的时候，爹爹常年不在，因此偌大的阴山全由她看管，故而每每装出几分深沉稳重的模样。装着久了，她也忘了自己不过才几千岁的年纪，正是一个上树掏蛋下水摸鱼的好年岁。
再往后，她成了亲，整日里还需应付那些对占春风虎视眈眈的女仙人，便更将深沉稳重的面具戴得牢固。
然而昔日竭力维持的形象今日却毁于一旦，这叫她如何能不懊恼。
或许待她明日回阴山的时候，阴山上下都会指着她的鼻子笑她：看看，这个女君虽然整日里嘴巴上不饶人，却其实是个爱哭鼻子，睡觉时候还爱流口水的女君。到时候，她颜面何存，威严何在？
绍玉拿着毛巾擦了擦面孔，心里头做了一个沉痛的决定。
但其实，贿赂这码事，也是一门十分高超的学问。
占春风不止一次地发现绍玉斜着眼偷偷瞧他，却在他望去时，慌张地收回视线。他不明所以，纳罕道：“怎么，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绍玉摆出一脸热烈的笑容，热忱道：“没有没有，你的脸很干净。不止很干净，还很英俊，很美丽，很漂亮。”她又想到从前瞧过一出话本子，里头的女主角只需情深切切地喊一声某哥哥，便没什么达不成的，于是她照瓢画葫芦地唤了一声，“春风哥哥。”
话音落，寒风起，鸡皮跳，疙瘩掉，满地伤。
占春风一个趔趄险些左脚绊了右脚，勉强稳住，不敢置信地惊诧地看向绍玉道：“你……你叫我什么？”
绍玉一边打寒颤一边又腻声叫了一句：“春风哥哥……”
占春风拧着眉疑惑地望天，“难道竟是我还没睡醒，还在做梦？”顿了顿，转而望着绍玉道，“还是……你还没睡醒罢？”
绍玉纯真且无邪地将他望住，慢慢挪到他身边，小声道：“我……我想求你件事情。”
占春风挑了挑眉，“什么事？”
“你能不能别把我哭鼻子，和睡觉流口水的事情，告诉其他人。”她像蚊子般哼哼了两句。占春风没有听清，又问了一遍。她鼓了鼓腮帮子，气呼呼道，“我说，你能不能别把我哭鼻子，和睡觉流口水的事情，告诉别人！”
占春风这才了悟，轻笑了声，抬脚就朝前走，“哦……这个么……”
绍玉急吼吼地跟在他后头，“你答不答应？答不答应？”
“这个么——”占春风拉长了语调，斜乜着眼瞧着她，忍俊不禁道，“这个么，自然要看我的心情了。我这人与旁人不大一样，高兴的时候就不爱讲话，若是不高兴了——”他讲到此处故意一顿，好整以暇地看着绍玉越发着急的表情。
绍玉急得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不高兴又会怎样？”
他闷笑道：“倘若我不高兴了，我就控制不住地喜欢乱讲话，特别是喜欢讲那些个不为旁人所知的秘辛。”
眼下占春风的这一副八卦表情，全然不能叫人联想到他平日里是一个面瘫的神君。
恰在这时，斜刺里劈入一句升调的疑问。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吕珏有些疑惑地望着两人，迟疑地问道：“神君大人，女君大人，你们这是……”
绍玉霎时敛去面上神色，淡定地抚平占春风的衣袖，淡定地说道：“没什么，适才我有些头晕站不大稳。”又道，“听说今日有人成亲，前面好像很是欢腾，只是不知道我们两个外族人能否去凑一凑热闹？”
吕珏温声道：“我正是想请二位前去观礼的。”
绍玉兴奋地同占春风道：“外头听起来十分热闹，我们也去看看罢？”
占春风望着她。
她顿了顿，抖着嗓子，声音像是从喉咙底挤出来的一般，如蚊蝇哼哼地说道：“我们、我们也去看看罢，春风哥哥……”
走到外头的时候，一对新人已经被簇拥着去庙里祭拜先祖。吕珏领着二人往前走，一边与二人介绍他们族里的婚俗，啰啰嗦嗦地讲了半天，其实也没甚特别之处。绍玉听得无趣，四处张望之余听到有村民提及，新人眼下正在祭拜云桑神。
她登时起了兴致，两眼一亮，却仍是状似不经意地委婉提了一句：“新人祭拜先祖的庙宇在哪处呢？“
吕珏遥遥一指不远处四角飞檐的建筑，笑道：“就是那儿了。”
绍玉淡然地哦了一声，掩着一腔喜滋滋的情绪，不动声色地随着人流往里头走。一边走，一边还“不小心”地将挤上来的村民严实挡住。
占春风丝毫不漏地瞧得清楚，眼里的笑意像是洗过的琉璃，遮掩不住光华。
绍玉并未留意，继续兴致勃勃地虽人流涌动。
继而兴致勃勃地挤到最前边。
最后兴致勃勃地抬眼瞧了瞧，一时愣住，有些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随后瞪大了眼。
占春风屈指敲了敲她的脑袋，憋着笑说道：“眼睛别睁得这么大，小心眼珠子掉出来。”而后佯装认真地观察了一番人形蛇身青面獠牙的云桑神，仍旧憋着笑，小声说，“原来，吕珏当真是没有眼疾的，是我误会了他。”
绍玉恨得牙痒痒，狠狠一跺脚，压低声音骂道：“谁说他没有眼疾？！他有！他们全族都有眼疾！”
刚骂完，吕珏便从一旁艰辛地挤了过来，乐呵呵与绍玉道：“女君大人您看，这就是我族供奉的云桑神，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子。”想了想，又补充道，“女君大人在我们心中，就同云桑神一样高贵美丽。”
占春风在旁幸灾乐祸地附和，“确是如此。”
绍玉心里头淌着血，嘴上却还骂不得，只能皮笑肉不笑地望着吕珏，干干地谦虚道：“呵呵，呵呵呵呵，谬赞了，谬赞了。”
事实证明，吕珏不仅没有品位，还是没有眼力劲的，不住地将她与云桑神放在一道夸赞。绍玉听得恨不得捶胸顿足，然大庭广众下又不能失态，只得包了泡眼泪可怜巴巴地望着占春风，冲他使劲使眼色。
占春风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眼里笑意更浓。此时最前边的的一对新人已拜完了先祖，手里捧着碗物什，笑意盈盈地望着众人。而一干围观的人群像是疯了般，不住地朝新人面前丢东西，什么银锭子、金簪子、萝卜、土豆，乱七八糟丢了一地。
他随手也扔了块玉佩过去，截住吕珏的话头，笑着道：“你们族里送礼的方式，倒还有些奇特。”
新娘子在新郎耳边低语了几句，新郎笑了笑，上前从一堆东西里拣出一块上好的玉佩。绍玉定睛看了，玉佩通透凝脂，正是适才占春风随手扔上去的那一块。而后新郎举着玉佩，高声问众人，这玉佩是哪一位掷上去的。
吕珏也瞧见了这一出场景，望着占春风的眼神寓意难辨。
占春风突然有些不大好的预感。然而他躲避不及，下一瞬，绍玉便伸手指着他，大声喊道：“是他，那块玉佩是他的！”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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