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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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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商府外的一处阴暗里。
绍玉晚饭吃的急了,一边停不住地打嗝,一边抹泪委屈道:“嗝、嗝,我说吃不下了,嗝,你还非要我吃。嗝、嗝,我、嗝,你、嗝……”
占春风抱着双臂站在旁边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是想笑却又生生给憋住了,只唇角一挑一挑地,看起来倒是心情颇好。听得她抱怨自己,便无辜道:“我只是好心叫你多吃些,却并没叫你吃得这般快。”
绍玉怒目而视,“嗝,我不是怕、嗝,耽误了正事,嗝嗝。”
他终于没忍住欢快地笑了一通,笑毕,又端了副似笑非笑的神态将她望着,说道:“我倒有个办法,能将你的嗝给止住了。”语罢又神秘一笑,伸手将她的眼睛虚虚掩住了,停顿了片刻,才继续下一个动作。
绍玉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只觉得眼前一暗,凛冽的清香扑鼻而来,紧接着有两片温热附上她的嘴唇,贴着她的唇来回摩挲一回,才松开退去了。
她大惊失色,回过神后蹭蹭往后退了几步,捂着嘴颤巍巍道:“你、你你你……”
因着月光太过昏暗,占春风面上的神色看不大清,只是话语间满是戏谑,他说道:“你什么你?我知道你心里头喜欢我,可我不过就是摸了回你的嘴唇,你也不必兴奋成这样罢。”他凑近了些,晃了晃手指,眼中尽是恶作剧般的笑意。
绍玉羞愤交加,又觉得很是莫名其妙。明明是他喜欢的她,怎的又变成她喜欢他了?
又听得占春风继续同她说道:“果真不打嗝了,看罢,我的法子还是挺管用的。下回你要是再打嗝,我还能再用一用。”
绍玉气得几乎要晕厥过去,捂着嘴低着头看自个儿脚尖,眼里头还包了泡泪。她想到往日里她爹的谆谆教诲,心中更是悲催。爹啊,您常教导女儿要先下手为强,可如今,她还未下手,却先被别人给轻薄了去。呜呜呜呜——
占春风故意装作未看出她内心煎熬,黑湛湛的眼睛闪了闪,一脸气定神闲的模样,伸了手去牵她,“进去罢。”
绍玉这回反应极快,刷得抽回了自己的手,闷声道:“我自己会走。”
占春风也不与她多做争辩,一脸我知道你害羞所以不敢同我牵手的表情,乌亮的眼珠子定定将她望着,还隐约带着笑。
绍玉眼神左躲右闪,最终郁闷地望了回天。
等二人终于想起正事,隐去身形,一前一后地进了商府。自另一头阴暗处,拐出个玄色长袍的男子,原本风流倜傥的眉眼,如今像是被雨打落的残花一般颓败,唇色雪白雪白的,看起来落魄地不成样子。正是尾随而来的孟似。
他怔怔地望了许久,才涩然一笑,自言自语地说道:“阿绍,其实我很想同你说一句话。我想告诉你,你不知道,其实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你也并不晓得,我是鼓了多大的勇气,才能站在你面前,才能面不改色地看着你同他并肩站着。可是、可是说了又如何呢,不过还是落个两败俱伤的下场。倒不如,就叫我一个人受着,看你活得快活,我便也觉着满足了……”
毕竟,你是我过去、现在、将来唯一倾心爱过的女子。
孟似苦笑了一声,“阿绍……我既想着你能彻底将我忘了,却又不甘被你彻底遗忘。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而已经进了商府的绍玉,并不晓得孟似在府外,被他二人刺激得黯然神伤了一场。相反地,她正大喇喇地站在姜宁与商玉衡的卧室里头,瞧两人啃嘴瞧得不亦乐乎。只差没捧杯香茶磕个瓜子,拍手叫好了。
那商玉衡生得剑眉星目俊美的很,此时闭着眼,颀长的身躯伏在姜宁身上,一脸的深情与陶醉,“娘子……”
反观姜宁,却是比商玉衡冷静许多,任凭他如何挑逗,面上的神情皆是冷淡到了极致。一双美目茫然地看着一个方向,又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视线移至在自己身上起伏的男人,眼睛里盛满了厌恶与憎恨。
绍玉正幻出画笔,琢磨着要画一画满室的春、色,那商玉衡却在要紧关头停住了。
他翻身将姜宁搂抱着,替她理了理衣衫,喘着粗气声音沙哑地说道:“师父说你这两日都不可太过劳累,否则又会旧疾发作了。”
然而不管商玉衡怎般地柔情似水,姜宁依旧是一张冷冰冰的晚娘脸,也不同他说话。所幸那商玉衡体贴得紧,并不曾强要姜宁回应他,只自顾自地与她说了几句情话便让她歇了,接着又熄了灯,自己却出了房间。
绍玉转了转画笔,有些惋惜。
正暗自发愣,却被人拽着胳膊拖出了房间。一抬眼,恰好瞧见占春风一张青白交加的面孔,怒气沉沉地,“我找了你半日,你躲在别人卧房里做什么?!”
绍玉觉着他这个“躲”字用的很不恰当,她分明是光明正大地站在房间里的。又因着开头那事尚记恨着他,所以撇开了眼,不愿意同他讲话。
占春风皱了皱眉,他寻过来的时候,刚好瞧见商玉衡衣衫不整气息不稳地从房间里走出来。进房一看,果真寻着绍玉也在房间里头,于是不知怎的,心里便有一股无名业火腾地燃了起来,情绪一下暴躁地叫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看了眼满脸无所谓,抬头夜观星象的绍玉,他还是忍了忍,皱着眉拢了她的手,闷闷声闷气地说道:“你跟我来。”
绍玉也并未打算在要紧关头与他置气,听话地任他牵着跟在他后头。
两人走到一处点着蜡烛的房间外头,便停下了脚步。里边烛火有些昏暗,却仍是将一个人的剪影清晰地刻在了窗纸上,连带着那人的一举一动,也看得十分清楚。只见他一手举着利刃,一个手臂屈着,接着举着利刃的手重重一挥,在另一手臂上割了一刀。
顿时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占春风面色凝重,一声不吭地牵着绍玉穿墙而入。这才看清了,在房间里挥刀自残的男人,竟是姜宁的夫君——商玉衡。
绍玉觉着很是不理解,即便是姜宁在房事上不予配合,他商玉衡也没必要将自己放一回血这么狠罢。这么一想,却又迷糊了,姜宁并不待见商玉衡,他这般自残,也不见得能博取姜宁多少的同情心,又是何苦?
她正百思不得其解,却不防占春风附耳与她说道:“我并没猜错,赤炎金猊兽果真是留了一样东西在他体内。”
绍玉侧脸看他,“是什么东西?”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阵,占春风方才淡淡道:“我也并不清楚。”他转过脸复又仔细地观察着商玉衡,陷入了深思。
绍玉也随着他的视线,转而去瞧商玉衡。之间他被利刃割开的那一处地方,竟缓缓地有光晕开始流动,四周的血迹好似被那道光晕逐渐吸尽,只留下了一道皮肉翻卷的可怖伤痕。又过了片刻,那伤痕开始慢慢挣扩大开,一颗发着幽光的圆珠子,从血肉里渐渐挣脱了出来。
那圆珠子不高不低地漂浮着,周身还刻着诡异的纹路。
绍玉低声惊呼道:“这是什么鬼东西,怎么会生在商玉衡的身体里头?难道……难道是他的内丹不成?”
占春风哭笑不得地看了她一眼,“凡人哪里会有什么内丹。这珠子,恐怕是赤炎金猊兽的妖丹里的一小部分。”他仔细又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又说道,“怪不得他一介凡人,身上却有那么重的妖气。”
绍玉复问道:“他既是一介凡夫俗子,要妖丹做什么?”
占春风并不说话,只静静地瞧着那商玉衡将圆珠子放入碗中,而后不要命似的在自己手臂上割了一刀又一刀,猩红滚烫的血液从他手臂上滑落,滴入了碗里头。而碗里的血越多,那颗珠子的颜色便更为妖异,表面上的那些纹路渐渐变得清晰。
绍玉这才看清楚了,刻在圆珠子表面上的,是一些她从未瞧见过的远古咒文。
“他……他这是在用自己的血,养这颗妖丹。”沉默了许久,占春风淡淡开口说道,“这妖丹上施了咒,需用宿主的血养着,咒语方不会失效。”
她有些讶异,“你能看懂这些符咒?”
占春风顿了顿,点头继续说道:“我也只是能略微看懂一二。这大约是一种,可以令将死之人继续活下去的咒语。”
他们初时就听说,这商玉衡在世上也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亲人了,要说他最着紧的,怕还是那位对他爱理不理且还恨得咬牙切齿的姜宁了。倘若这个传闻不假,又倘若商玉衡并未瞒着乌姜镇众多双雪亮的眼睛,在暗地里养了个将死的小情人。那么这妖丹续的,应当就是姜宁的那一条命了。
仇人陡然间就成了恩人,这种翻天覆地的巨变,让绍玉有些接受不了。她茫然地看了眼义无反顾的商玉衡,又看了眼眉头紧锁的占春风,呢喃道:“难道是姜宁错怪他了?”
这等情深意重的夫君,应当是姜宁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对。
绍玉心里正羡慕着,忽然瞧见那厢占春风伸手就要去拿碗里的妖丹,她立马一把将他拽住了,质问道:“你想干什么?!”
占春风任凭她握着自己的手,也不挣脱,眉眼淡然地望着她,说道:“有了这妖丹,我们便可寻到赤炎金猊兽的下落了。”
她大惊,“这如何使得,若没了这妖丹,姜宁恐怕也就没命了。”
他眼中的神情还是没有一丝波澜,说道:“那你可知道,若没有这妖丹,世间还会有多少人被赤炎金猊兽所害而失去性命?”顿了顿,他又说,“再者,今日姜宁也说了,性命与她已是最不紧要的东西,她早已不想活了。”
绍玉拽着他的手腕仍不肯放松,坚持道:“她不想活,只是因为对商玉衡有了误解,若二人解开误会,定是一对神仙眷侣。”
占春风定定看着她,神色几番明灭。
便在此时,忽然听得那厢商玉衡意味不明地低低道了一句,“姜妍,你一定要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