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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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张起灵的时候，黑眼镜挥手道：“好久不见。”然后突然想到这话自己好像什么时候说过了。
张起灵的反应更加冷漠，正眼都没看他，径直走到座位上坐下来。
圆桌边上除去张起灵和黑眼镜还围着一圈五大三粗的高加索人，据说捞船公司的老板是个叫裘德考的美国佬，以前坑过吴家祖上，据说是跟中国人处不习惯，就到处调了一堆美国人来撑队伍，打着官方的旗号捞中国的宝贝。
生活总是不断地在重复，饭局也大同小异，包括接二连三地碰到老熟人。嗯，女人也有一个。
站在圆桌对面，把一堆资料摊在桌子上做讲解的短发女人叫阿宁。从任何方面讲她都不算道上的人，但她在道上的名气依然相当大，因为男人们总是对又漂亮又能干的女人感兴趣。她至今一直单身，据说是这女人太强势，很少有男人能压得住她。
从黑眼镜所在的方位看过去，正好能看到阿宁的正面。女人长得明眸皓齿，身穿一套紧身衣，衬出高挑热辣的身材，看上去神采奕奕，言行举止间透出一种一般女人所不具备的风韵——嗯……怎么说的，风情万种，对，就是这个词——却又颇有领导气质，手上戴的一串铜钱手链倒平添几分文气。
九分半。
他这么想，嘴角不自觉的上翘，一仰身靠到椅背上，点了一支烟抽起来。
阿宁抬头看他一眼，又面不改色的继续讲下去。
故事很有趣，神奇的录像带，诡异的格尔木疗养院，20年前的考古队，传说中沙漠深处的千年古城。不过除去“你们需要从疗养院的地下室里拿出个东西”以外的信息对于黑眼镜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
倒是张起灵难得的听得很认真。
而事实比故事更有趣。真正进入到废旧疗养院的地下室的时候，他差点笑出声来。在一个极具后现代主义的建筑物内见到一个如此古典主义的石棺椁，这还真是头一遭。
也注定了这个棺椁的不按常理出牌。
石棺很重，他们两人合力也只推开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细缝，里面没有尸体也没有所谓陪葬品，看似棺材底的东西其实是块翻板，掀开后能看见下面近三米深的洞底密密麻麻倒竖着尖利的刺。每一个玩过类似于超级马里奥那种闯关游戏的人都知道的最俗也最有效的一种机关，人掉下去必死无疑，满血都不行。
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黑眼镜下去，张起灵在上面把风。
黑眼镜手里拿着手电和八宝盒站在棺材边上暂时没什么动作，张起灵退后两步把位置让出来。这时黑眼镜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倏地转过头，表情奇怪地瞟了张起灵一眼，后者面无表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他只是看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对张起灵比了个手势，拧过头，把手电筒咬在嘴里，一躬身从那缝隙翻了进去。
他终于想起来张起灵一直带给他的那种异样的感觉来自哪里。那种澄澈空灵，而又显得目空一切的眼神，居然跟阿青的有几分像。不对，是现在阿青看人的眼神竟跟张起灵有三分像。
他不在的时候那家伙居然在慢慢向哑巴张看齐，这可不是好事情。
黑眼镜伸出四肢撑着两边整齐的砖壁，一点一点地往下挪去。
绝对不是好事情。
阿青给黑眼镜的第一映像像个刺猬，或者某种落单了的小兽，全身的神经都紧绷着，缺乏安全感，不信任任何陌生事物，随时准备着应对外界的一切，连看事物的眼神里都带着刀子。一个人越是这样就越是说明了心理的脆弱。她把自己装得很强大，其实只要抓住一个点，就能让她不堪一击。
他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阿青的表现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当时她脸色阴沉的要命，死死抿着嘴，眼神恐怖地像是要杀人，仿佛受了莫大委屈似的，上车前没有跟任何人说一句话，看到她这样，也没有谁敢跟她搭话。只有黑眼镜觉得她很好笑，“嗨”了一声，算是打招呼。阿青依然不说话，坐到后座上，砰一声拉上车门。
一路上她一直看着窗外不断退去的景色出神，后来终于忍不住开口：
“他骗我……”
声音很轻，也很生硬，让黑眼镜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陈皮阿四。”她转过头，语气突然加重，“他本来说只要事成了他就能让我脱离以前的生活。可是现在他逼我帮他打下手！”
黑眼镜顿了一下，慢悠悠道：“从某些方面讲，他没有骗你。这就是道上人的作风，你必须习惯。”
“我知道。”她深吸一口气，把头靠在座位上，看着车棚的顶，眯了眯眼睛，“可还是不甘心……怎么办呢……”
他看着她笑地一脸轻松：“所以你的思想还太单纯。”
现在脚下那些整齐尖利的倒刺离黑眼镜只有一尺不到，他把脚往上提了提，固定住全身，伸出一只手，在墙壁上摸索起来。从左到右，从上到下的摸过去，直到有一块砖与别个的手感不同，背过手敲了敲，听到一种沉闷的响声。
就是这里。
他掏出八宝盒，启开铁钩，伸进砖缝里，沿着那块砖慢慢划过去。这是土夫子发明的一种工具，专门用来破解这类机关，在这样的洞壁中，尤其能派上大用场。划着划着，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玄关脱落，危险解除。他如释重负，把盒子踹回兜里。这时头顶上，棺材缝外面，传来一阵人的脚步声。那声音绝对不是张起灵的，是原先不存在的第三个人。
但这不归他管，他现在工作是拿出砖头里面的东西。
然而当他把砖块掰开的时候，却听见洞壁里另外一种“咔嚓”声，与刚才不同，非常不祥的——机关起动的声音。
黑眼镜猛地仰身朝后面的洞壁靠去，全身整整往下滑了一寸，几乎同时两根锋利的尖刺一左一右从两边的砖壁中倏地刺出来。他还是慢了点，嘴里叼着的手电筒被那刺撞飞出去，忙一伸手捞住。两根刺在他身前交成一个叉，看上去无比骇人。
他对着这机关一挑眉，深吸一口气，又把手电筒咬回嘴里。
机关设计者永远一个比一个变态。每一个盗墓贼都对此深信不疑。
他绕开那两根刺探出手去，掰开那块砖，拿出里面的一只红木盒子，然后一边脑补着如果刚才自己再慢一步脑子被打出个洞的惨样，一边往头顶的细缝爬去。
不，也许还要惨，如果刚才再往上一点，把墨镜打掉，那就糗大了。
对，墨镜，那是他的随身必备品。
很少有人能理解黑眼镜一直戴着副墨镜还能在墓中行动自如，阿青也不能。
“你一天到晚戴着那东西干什么？”
“这个？这是我的生命需要。”
“那我再冒昧问一句。你就戴着这种镜片下斗，真的不影响视力？”
“这个问题很多人都问过。如果我说其实戴比不戴看得更清楚，你信不信？”
“……”
“有时候人们只是需要抛开成见，从另一方面来看，然后你会发现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解释。Understand？”
爬出棺材后黑眼镜看到了所谓的“第三个人”，那是个高瘦白净的青年，一脸的书生气，身手十分废柴，咋一看就是个在城里头宅惯了的都市大老爷们。他不明白张起灵怎么会认识这种人。后来知道青年叫吴邪，是吴三省的大侄子，也是传说中的小三爷。
这家伙很有意思。本来不管在三爷还是阿宁的计划中都没有他的名字，却硬是跟着他们过来，又从阿宁那里搞了套装备跟上了前往塔木陀的车队。三爷听说以后脸色比酸菜还难看，一脸骂了好几声“这小子真他娘不争气”“看我回去不抽死他”云云，然后把黑眼镜拉到一边，悄声说：“瞎子，说到底他还是上车了，一路上你帮我照看着他，千万别有什么闪失，吴家这一辈的就他这一颗独苗，可不能折在我手上。”
黑眼镜知道这话三爷是认真的，于是答应下来。
同时他也很好奇吴邪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一个人不要钱不要利为什么还敢冒这个险，而且这还是个完全不具备盗墓贼基本素质的都市小老板。
几次搭话下来结果让人哑然失笑。原来吴邪真不为了什么，就是肚子里老有疑问解不开，他不甘心。他就像肚子里装着十万个为什么一样，每次都会问黑眼镜很多关于塔木陀，关于阿宁，关于张起灵的事情。而在黑眼镜看来，吴邪知不知道这些对他自己来说其实根本没有影响。作为一个放着好日子不过的人，他实在有些多余。
所以黑眼镜有一句话一直留着没说：
小三爷，好奇心害死人，小青她打死都不想趟这趟浑水，你又是何必呢。
后来的半个月在黑眼镜的记忆里比较模糊，大概因为期间发生的许许多多事情没有几项值得记录在案的，就隐约记得起了场沙尘暴，阿宁手下有几个人走散了，阿宁和吴邪带着一批人进魔鬼城去找，结果一去就没有回来。后来三爷的车赶到，吴三省只看见背着定主卓玛跑出来的扎西，当时那个急的，让张起灵胖子潘子几个人马上进去找吴邪，自己留下来审问陈文锦的下落。
黑眼镜却要负责照顾剩下的人。
那天他坐在一块石头上，背后是一块异常巨大的岩石，为他挡住灼热的太阳。他悠哉地看向远处，漫天沙砾的尽头，雅丹地貌壮美又苍凉。马上第二部队就到了，他又得忙一阵子，现在难得的清闲。
这时唐文从岩石后悠哉悠哉地绕过来，脑袋上依然戴着顶蓝色棒球帽，他走到黑眼镜边上，也在石头上坐下来，嘴里嘟囔着“我还在想你去哪了呢”，然后掏出一包烟，拿出一支给自己点上，又把烟盒往黑眼镜前凑了凑。
黑眼镜摆摆手表示不要，依然抬眼看着远处，那里现在出现了几辆路虎越野车，正快速向这里驶来。
唐文有点惊异地收回烟盒，“你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拒绝烟，”然后他顺着黑眼镜的视线看过去，露出个释然的表情，揶揄道，“喂，你不会真的在等蛇精吧？”
“听说有人要跟我的墨镜过不去，特地来观摩一下。”黑眼镜面不改色地说。
话一说完唐文也笑了：“你别说，蛇精那话传到三爷车里的时候他们全车人都笑疯了，连那王胖子一路过来都没笑得那么嗨过。他们都等着看好戏。哎不过你用了什么招把蛇精拐上路的，我记得她本来打死都不肯来。”
这时路虎车已经开近，在离他们五十米的地方停下，里面的人一个个开门下车。
“也没什么，就是直接敲晕了扛上车。”黑眼镜看着那群人，脸上慢慢扩散开一个笑容。
“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唐文也看见了那群人，路虎车再次发动，往巨岩后开去，那群人也绕过岩石往后走，那里才是三爷的聚集地。只有一个人，脱离了人群，慢慢朝他们走过来。唐文轻声说：“瞧，人来了。”
语毕突然传来“嗖——”的一声破空而出的轻响，唐文和黑眼镜迅速起身，朝两边翻过去，转身一看，只见他们原本坐着的地方，赫然插着一柄三寸长的短刀。
唐文瞪大眼啧啧个不停，“小青飞刀都出来了？看来这次火气挺大啊！”
但黑眼镜没时间搭话。那把刀只是个引子，接下来又有两把刀嗖嗖地朝他飞过来，再闪身避开，不给他多想的余地，就看见四把刀嗖嗖飞来，如此下去就会变成一个等差列数。而在一片飞刀阵的后面是一个迅速移动的身影。
他不停地躲，不停地后退，直到躲过最后一批飞刀，他的背已经抵在了巨大的山岩上，石头上也已插满了刀，整个画面看起来极具武侠气息。
而此时阿青已经乘隙挪步到了黑眼镜身前，距他只有一尺不到。所以他一抬头，看到的是她面无表情的脸。她手里握着匕首，对着他直直的砍了下去，完全没有犹豫。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