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夜宴 ...
-
袁氏和明奉不知道明澜这一请究竟是何用意，路上袁氏仍不忘叮嘱儿子，如果说起妙芝那件事，一口咬定是她自己硬贴上去，不知廉耻要勾引少爷就行。
进了幽兰居，明澜早已等在了屋里，外面的小厅上摆了些简单的酒菜，身边却一个伺候服侍的丫鬟都没留下。
袁氏和明奉对望了一眼，便坐了下来。
明澜给袁氏和明奉面前的白玉瓷杯中斟满了酒，又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起身道：“二婶，上一次妙芝的事儿，我的确有做错的地方。澜儿在这里，先罚酒一杯，向婶子你赔罪。”
说完，明澜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袁氏和明奉面面相觑，袁氏心想，今天这顿饭果然是为了那件事而来，明澜既然特意做东相邀，想来应该是为妙芝那个丫头讨个人情的。
袁氏用手巾遮捂着嘴，轻轻咳了两声，便说：“二姑娘，那天这件事的确是气得我牙根直痒，我打妙芝也是为府上教训这个不知轻重的丫鬟，说起来，她丢的可是你的脸。”
明澜在盘中夹了一筷子苦瓜，淡淡说道：“做错了事，自然该罚。”
“原本我是定要将她赶出去的，这样没脸没皮的留在府里，将来其他丫鬟都去学她的样子，那可成什么样子？咱们明府上下诸人个个都是洁身自好，绝不容许出这样败坏门风的贱婢。”
明澜也点了点头，赞同道：“那是自然，爹爹也曾说过，秽乱家风者皆应扫地出门。”
袁氏见话放的差不多了，这个时候也该见好就收，要是将明澜逼的太急，只怕将来少不得会吃她的亏。
顿了顿，袁氏假意叹了口气，换出一副又是关切又是无奈的神色来：“二姑娘，幽兰居出了这样的人来，婶子也知道你的苦楚，不过念在妙芝服侍你这么久，又是一时之念，只要二姑娘开个口，婶子不会不卖这个人情给你的。”
明澜放下手中筷子，微微一挑眉，便问：“婶子打算卖个什么人情给我？”
“妙芝可以不走，但是却不能再呆在幽兰居了，只能打发到杂役房去做些苦力差事了。这也算是对她最大的恩典了。”袁氏看了一眼明澜，心想明澜欠下她这个人情，日后总有的是机会让她去还。
谁料明澜浅浅一笑，随即说道：“二婶子，妙芝自然是不会走的。不会遣出府，也不会去杂役房，她就跟在我的身边，我在幽兰居一天，她就跟我一天，哪一日我嫁人离开了，她也会跟着我一起走。”
明奉见形势在自己一边，便在旁忍不住插嘴了：“二姐，你这么做只怕于理不合啊。丫鬟做错了事不罚，又怎能服众？再说了，刚才可是你自己亲口说的，做错了事就应该受罚，秽乱家风的也应该扫地出门。难道二姐姐这话不过是随便说说？”
明澜听了明奉这不阴不阳，在旁幸灾乐祸的语气，不由怒火冲冲，手掌猛地一拍桌子，指着明奉怒道：“我明澜说话做事一向说一不二，在钱庄是，在家里也是。做错事该罚，做了这样不知廉耻的错事就更该罚！毁了人家姑娘清白令她一生蒙羞不仅该罚，还要重重的罚！”
明奉被明澜的气势吓到了，慌乱之下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躲在母亲身后结结巴巴道：“二姐，是那丫鬟先勾引我的，错应在她不在我，我娘也亲眼瞧见了当时的情形，要是大伯父回来问起，也是这样说。”
明澜见他仍是一点悔意都没有，满心想的是怎么将自己撇清，心里不由凉了半截。
原本他今晚来吃这顿饭，明澜还抱着一丝的希望他能诚意悔改。但是见了这个样子，明澜只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她回身到身后的多宝格里拿了一本账簿出来，摔在了明奉的面前。
“三弟，这本账簿是我从镜花楼那儿花钱买回来的副本，你应该知道里面都记了些什么吧？”
明奉愣住了，完全没有想到，二姐居然会将这东西也买了回来，手心里，额头上都开始冒出汗来，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袁氏攥着儿子的手，她心里也是一惊，但表面上却仍强自镇定下来。
明澜将账本拿过来，随便翻到一页，便念了起来：“十二月初五，赊酒菜钱二十两，包头牌姑娘影月五十两；一月十二，赊酒菜钱十八两，竞银五十两，包头牌姑娘影月五十两……”明澜合上账本，放在一边，“还要不要我念下去了？”
“这本是今年的账簿，我看过了，前前后后你在镜花楼共花了七千八百两白银。明奉，你一个月的月钱不过十两银子，就算二奶奶再贴你些，高低不过二十两，一年算下来，不过只有几百两的用度，这七千八百两你欠下的债，是怎么去还的？”
明澜瞧了一眼袁氏，见她虽是神色若定，但手上攥着的帕子却是越绞越紧，半晌才咬着银牙开口道：“二姑娘，你真是心思细密，这样的账竟也被翻出来了。”
“二婶，你是当家，也是我的长辈，我知道你自有办法替三弟补这个漏洞。只不过，如果爹爹回来说起妙芝这件事，不知道他是会相信婶子和三弟所说的，还是相信我手里的这本账簿？”
袁氏原想来卖个人情给明澜，但谁知却反被她抓下了把柄，一时间气血攻心，气得连连咳了起来。
这件事原先是他们占据了主动，但是有了这账簿就不一样了，等到明若山回来发现明奉整日里眠花宿柳，挥霍无度，定然会大发雷霆，到时候不光是妙芝这件事说不过去，就是他们二房也会受到牵连，以后明奉想要沾手明家的生意也就更难了。
袁氏坐着的这一刻，心里的念头早已百转千回，她拽着已经惊慌失措的明奉，将他拉了坐下。
“二姑娘，大家都是一家人，以后还要在一个屋檐下吃饭，账簿的事不必做的这么绝吧。”
明澜说道：“一桩归一桩，三弟在外面胡天胡地，只要不闹出大乱子，我不过是一个堂姐姐，不会插手去管。但是妙芝这件事，三弟糟蹋的是我幽兰居的人，如今二婶又说要将她赶到杂役房，那我就不能不管。”
“那二姑娘到底是什么意思？”袁氏听她这么说，倒是放下了心来，只要讲妙芝这件事处理好了，明澜话中意思便不会告到明若山的头上。
明澜一双晶亮的眸子望向明奉，看得他连头也不敢抬。
“三弟，今天在这里只有我们三人，我要你亲口跟我说一句，当日你与妙芝究竟是她勾引你，还是你强迫她？”
自那本账本摔出之后，明奉所有的底气都没有了，明澜一问，他便抖索着老实答道：“是……是我强迫她的……”
明澜虽然早已从妙芝口中知道了整件事的经过，但此时听明奉亲口承认出来，还是差一点压抑不住自己心里的怒火，恨不得起身将这个胡作妄为的小子拉到妙芝身前给她磕头赔罪！好一会儿，才渐渐将怒火压抑了下去。
“你既然承认，那我要你和你娘答应几件事。”
“二姑娘，你说吧。”
“第一件事，我要三弟你答应，从此以后我幽兰居的人一个都不准碰，连想都不想。”
明奉忙不迭点头应道：“不敢了，不敢了……”
“第二件事，妙芝仍然留在我房里，但是她这一辈子的清白毁了，嫁不了好人家。因此二婶，她虽分位上仍是我屋里的二等丫鬟，但是在发月钱的时候，是否能照着少爷通房的份例给？”
袁氏想了想，点头道：“这个没什么问题，也是应该的。”
“至于镜花楼这些账目的事，我暂时不会去提，但是三弟也该知道收敛，少去那样的烟花地，这也算是二姐给你的一个提醒。”
袁氏瞪了明奉一眼，他垂首点着头。
这一顿饭，自然是怎么也吃不下的。
袁氏和明奉起身告辞，离开了幽兰居。
一直在边上偏厢的扇芝、妙芝，都听到了刚在前厅的这一番话。
妙芝出来的时候忍不住又是泪眼涟涟。
明澜也舒了一口气，这件事情虽然已经发生无法避免，而妙芝受到的伤害也是一辈子不能磨灭，但总算也是给她讨回了一个公道。
其实若是真的等到明若山回来处理这件事，对妙芝也未必就好。明澜了解，依着明若山的性子，只怕是一定要明奉将妙芝收了做通房，妙芝性情刚烈，到时候抵死不从的话，只怕更加不可收拾。
如今这样的结果已经算是最好不过的了。
袁氏和明奉回到西汀阁，仍是心有余悸。
刚才这一趟真是一顿鸿门宴，袁氏心想自己真是小看了这个明澜。她既然能查出明奉在镜花楼喝花酒赊了那么多银子的事儿，也定然能顺藤摸瓜查出她挪用了府里的家用银两，刚才她不说，还算是留了几分面子。
明奉还在战战兢兢，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娘亲，二姐真的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大伯父吗？”
袁氏摇摇头，这个儿子是她的心头肉，可却这般的不成器，真是不由痛心。
天色也晚了，袁氏这一晚被气得够呛，连儿子也懒得理会了，愤愤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现在明衍跟你大伯父去了太原，明澜那丫头攥着我们二房的把柄，就是明阳那小子也去了钱庄，什么好处都让他们大房占尽了。你还有什么可想的？不长进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夜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