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球》听絮

4、欢喜冤家

　　先和父亲说了声“我认识”并打发他走，伊昕走到墙下，与女子互看了许久，发现她没有任何要说话的意思只好先问：“姑娘，有什么事吗？”

　　女子双手一撑，整个人就顺势跳了下来，拂去身上的灰尘后笑道：“我叫邓静，千万别姑娘姑娘地叫我。”

　　“哦。”答应下来后，伊昕还是不忘问，“有事吗？”

　　邓静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悄悄说：“我是来……是来……拜你为师的。”

　　这就始料未及了，伊昕晃了晃脑袋，深吸一口气，再问：“拜我为师？”

　　“对啊！”邓静红了脸，浅笑的时候两个酒窝十分可爱，“我知道跟着你们不好，还打伤了你家的人，先在这赔个不是。可……可我忍不住了，我太想学武功了。”

　　呆了一下，伊昕茫然问：“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有武功？”

　　“在客栈看见你用内力将扶手取下，还有还有，我打听过了，大家都说你是绣球……”差点把绣球女魔头说出来的邓静脸更红了，说话结巴，“呃，抛……绣球……绣球的……的时候很……很厉害。”

　　并不介意这个误会戳到了自己的软肋，伊昕被邓静局促不安的样子逗笑，摇摇头，“我没有武功，就是这双手力气大得反常而已。但你想习武的话，可以找韦公子。他虽然不知道会呆多久，这些时日也能教你两招。”

　　一提到韦英杰，邓静蹙眉，咬牙切齿道：“他这般瞧不起女子，怎会教我？”

　　伊昕想了想，韦英杰很瞧不起女子？她倒是没怎么注意，然而她这时确实注意到了邓静拉着鞭子，杏目圆瞪，抿着双唇苦大仇深不吐不快的模样，顺其心意地提议：“你等了这么久累了吧，进来喝杯茶吧。

　　让丫鬟泡了壶好茶，伊昕一直面带微笑，听完了邓静夹杂着个人感想的描述，心里以三点将她的长篇大论概括：第一，韦英杰被邓静打到之后露出耻辱的表情；第二，韦英杰躲躲闪闪，就是为了不与邓静，也就是女子动手；第三，韦英杰对栽在邓静手上只字不提。

　　迅速喝完茶，邓静长舒一口气，重展开笑靥，“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我派人送你回去吧。”伊昕说着就要起身。

　　邓静摇摇头，只说：“不方便。”

　　联想牛头村的事情，伊昕想邓静一家可能有不好说的苦衷，可夜黑风高邓静回去她又不放心，便道：“若你不嫌弃的话，在我家先将就一宿吧。”

　　不假思索，邓静笑着答应，“好啊。”

　　“你爷爷那儿……”

　　“没关系的，我已经和他说了，如果你不答应我就跪在伊家门口直到你同意为止，可能今晚不回家了。”

　　心中感叹“这真是个奇女子”之后，伊昕让人送邓静去客房，还特意挑了离韦英杰所住最远的地方，心想应当不会出事。

　　第二天，伊昕起晚了些，等用完早点打开门见着似石雕一样不动、默默相瞪眼的两人，不禁无语望天。这两人，自然是韦英杰和邓静，她昨夜只考虑两人绝不会在客房碰见，没想到两人会同时来找自己，真是失算。

　　呆在原地的伊昕不知如何是好，她和两个人都不熟，却得顾忌待客之道，总不能让客人吵架而自己开溜。

　　最后，她看见形色匆匆的乔楚从院门经过，且后头还跟着管家陈伯的儿子陈江凯时，当即决定忽视这两人，追上前去。

　　乔楚是陈伯的外甥，八岁时父亲因躲债不知所踪，被母亲从外地带回了娘家，才过了一年就没了娘，九岁起寄住在伊家，有吃有住只是得干些活，并未签下卖身契。外人看来陈伯还是尽了情分的，可有眼的人对比陈伯的亲生儿子，就大叹不公了：陈江凯天天吃喝玩乐，不事劳作，而陈家也能供养得毫不吃力，可见陈家比起一般人家已算富裕，不至于多年前让乔楚一个九岁小儿来伊家里做这做那，分明是嫌弃早逝的妹妹给家里留下累赘，眼不见为净。

　　摊上个这么个舅舅乔楚还不算倒霉，至少伊家人对他诸多照顾，可陈江凯来伊家找陈伯时，一见着乔楚就大打出手，更以难听话骂他。乔楚儿时瘦弱，反抗不了，仅是抱头被打。伊夫人偶然见到不忍心，劝不开后让家丁插手又恐伤到孩子，只好告诉陈伯，陈伯仅以“小孩子打架，我管不了”搪塞，默认了儿子拿外甥出气的事情。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现在乔楚长大，陈江凯也不会没事去打乔楚，但来伊家找乔楚，绝对不是好事。

　　悄悄跟上去的伊昕发现两人躲在一个偏僻院落的树下，就躲在屋后偷瞧。

　　乔楚面无表情，默默看着陈江凯趾高气昂地说着什么，而后只开口一句，就气得陈江凯指着他破口大骂，远远的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野种，老子叫你声表弟，你还蹬鼻子上脸了。给不给！”陈江凯瞪大了眼，手掐着乔楚的脖子就要用力。

　　乔楚露出鄙夷的神色，一声不吭。

　　眼见着陈江凯快速出手狠狠一拳向乔楚的脸打去，伊昕看不下去边喊“住手＂边冲出去时，“住”字才出口就顿住了脚步。

　　乔楚微微侧身躲过那一拳，弄得陈江凯站立不稳，猝不及防地倒地，摔了个狗吃屎。听见她的喊叫，乔楚转头看松了口气的她，竟似从未经过方才的险境，温柔一笑，举步朝她走来。

　　“怎么了？”他态度不变，好像她躲在角落里，此时忽然出现再正常不过。

　　“还好你能躲开。”伊昕还惊魂未定。陈江凯似乎学过些三脚猫功夫，那一拳又快又狠又准，一般人早就被打趴下了，乔楚不曾学武却能躲开，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乔楚不以为意，“如果被从小打到大，是可以躲开的。”

　　本是替他庆幸的伊昕霎时转成了对陈江凯的愤怒，那边爬起的陈江凯见到她愣了，神色窘迫，狠狠瞪乔楚一眼再向她象征性问个好，目光在她的首饰上来回数次，直到被她察觉才悻悻然离开。

　　看陈江凯走远了，伊昕斟酌再三仍是忍不住问：“他来做什么？”

　　“他成天赌钱输的太多，还在外祖母家偷玉镯去变卖还债，舅舅生气不给他银子，所以来找我要了。”乔楚如实相告，并未犹豫。

　　外祖母是家中唯一待乔楚好的人，也是乔楚在逢年过节的时候仍愿意回老家的原因，而陈江凯竟然做起了家贼，还挑年迈的外祖母下手，真是让人不齿。不过虽听后更看不起陈江凯，她还是先考虑乔楚的处境，关切道：“你不给的话，他会不会为难你？陈伯那边呢？”

　　“为难不了的，舅舅也不想他继续去赌，若我给了反而会被责备。”乔楚很耐心地答完，忽而皱眉，“现在已是初秋，你穿得太单薄，小心着凉。”

　　因他关心而心情大好，伊昕掩不住笑意，才扬起的嘴角因猛然想到的韦英杰和邓静僵住，赶紧拉着乔楚回去看看情况。

　　还没走回房，一个丫鬟瞧见她就急忙迎上前，“韦公子被一个姑娘追着打，怎么办？”

　　不等他们加快步伐赶过去，就听见远远一声惊呼：“姑娘你怎如此蛮横！名字还叫邓静，哪里静了!”

　　她细细一看，滚滚烟尘中健步如飞，大气不喘还能骂人的人影不是韦英杰是谁。

　　一个鞭子抽过去但被韦英杰躲开的邓静更是气恼，可女子体力终归不如男子，她早已经筋疲力尽、满头大汗，哪有精神再驳骂回去，反倒是被激怒后没注意脚下，一不小心就踉跄几步，摔了一跤，搞得灰头土脸。

　　他们还没上前扶起邓静，前边跑着的韦英杰便面露愧色，比刚才逃跑时更焦急地去扶邓静。

　　邓静讶然，竟慌了一下，犹豫片刻后又赌气甩开了韦英杰的手。

　　“不用你好心，我一个女子什么都做不成，但摔了还能自己站起来！”邓静显然摔疼了，眼里有点泪光，却硬急着站起来，结果反而再次倒向另一边，若不是韦英杰抓着她早已趴地上去了。

　　她赶紧上前帮忙，邓静得了她援助后立刻推开韦英杰，一瘸一拐地被她扶到最近的房里去。

　　让丫鬟去拿跌打酒，伊昕同情疼得皱眉的邓静，尽量柔声地小小责怪了韦英杰，“她还小，你就不能让着她些吗？”

　　韦英杰还没说话，邓静已经小声说：“伊姐姐，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我没事，不用他让着。”

　　“这算什么麻烦，你除了脚扭到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伊昕瞧气氛尴尬，索性转了话题细细询问。

　　闷声摇头，邓静垂首不再言语，一时四人都沉默了。

　　幸好跌打酒很快来了，韦英杰和乔楚出去回避。等擦药的时候，她才发现邓静的脚踝肿了一大块，看起来颇为严重，叹道：“以后你得小心着点，做什么都别跑太急。”

　　“可是姓韦的跑得太快，我着急……”

　　擦跌打酒的丫鬟比较活泼，闻言笑道：“当然了，韦公子能够接下小姐的绣球，跑步怎难得倒……”她没说完就悄悄看伊昕的脸色，而后低头闷声擦药酒。

　　反倒是邓静惊讶了：“什么！韦英杰就是你要嫁的人？”

　　“他接了绣球。”一点都不想嫁的伊昕仅说。

　　“我看你和乔楚的样子，还以为……乔楚才是呢……”邓静恍惚中喃喃，看到愣神的伊昕才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嘴。

　　伊昕垂眸陷入了沉思，只觉脑海中乔楚的身影骤然多了起来，也清晰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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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嗷呜~写男主角的时候最愉快了=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