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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时来运转 ...

  •   每到中秋,人若从高处俯瞰坤州,便能瞧见它点点红灯、一派喜庆的模样。事实上,这胜景的出现并不是为庆贺佳节,全多亏以伊家为中心的三里地内的商铺,一大早碍于首富伊正虎的面子不情愿挂上了红灯笼。不过即便不是被迫的商人,邻里也没因这美景高兴,反而心中郁结,大清早的都冷汗直冒,张张苍白的脸只靠红灯笼的映照才有丁点血色,歇息一会儿缓过气来就连忙奔走相告:伊家的小姐,又要抛绣球害人了!

      于是就在当晚,本是华灯初上,皓月当空的美景,赏月的好地方——伊家附近的大街小巷却都没了人影,徒留满眼的喜色灯笼恹恹照着空旷的街道。月色如往常一般皎洁如水,脉脉流于她眼前的绣球上,显得流光溢彩煞是好看。绣楼上的伊昕嘴角含笑,斜眼看旁边气定神闲的人,幽幽道:“我这名声……”

      “不过伤了一两个人,便如此惊慌,想来也是一群懦夫,不来也罢。”合拢手中的折扇,乔楚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回望已然变脸的伊昕。

      不过伤了一两个人?伊昕眼角轻抽,无力扶额。

      想她及笄之年没有许配人家,每每准备说亲另一方总是出了意外不了了之。愁苦中,爹娘去求了神算一卦,得了绣球招亲四字。自那后,她便听话在绣楼上抛绣球招婿。她伊家的财势,就连方圆三里的商铺,都不得不卖她家一个面子,乖乖为她家挂了大红灯笼,嫁妆绝不会少。且不说这些,单她这个人,她觉着不算眉清目秀,也算五官端正了,这样的条件使得前两年的场面还是颇为壮观的。

      可是,万事开头难,第一年就出了个不大不小的岔子。

      那时她瞧见一个还成,只是离得较远的男子,思忖了一下往那个方向将绣球轻轻抛去。但据乔楚这个全程陪护的人回忆,他坚称彼时她怒目圆瞪,手臂一绷,青筋都现出来几条,咬牙切齿地丢了过去。

      结果表示乔楚说的是真的,那个倒霉的公子,本来对她有这么点意思,连忙伸手去抢来着,谁知手指刚一碰着绣球,抽搐就由指尖顺势蔓延至全身,惨叫一声,整个人轰然倒地,两眼一翻双腿一瞪,口吐白沫昏迷不醒。

      这乱子出得不巧,那时正是元宵,这街又是城里比较繁华的,那位公子一倒,四周的人都乱了。于是,那一年以好几个人一次受伤,接中绣球的公子因此伤筋动骨,足足躺了三月才下地,今后见到伊字就念两句佛经辟邪的结果告终,亲事自然再没有消息。

      所谓越挫越勇,爹娘都觉着那只是意外,何况这事一出,大伙儿都知道伊家姑娘力大非常,提亲说亲这一路更行不通,还不如寄希望于过路的游客来接绣球。所以,每逢元宵、中秋她就上绣楼抛一次绣球,期待有哪个倒霉的过路人被她给砸着了。可每年最后都有人受伤,轻则小碰小擦,重则伤及筋骨,能够接着绣球的竟没有一个。

      这绣球女魔头的称号,悄然落在了她头上,再也摘不去。

      今年第三年,她还是在乔楚的陪伴之下,站在了这个“毒害”无数老百姓的地方,不求如意郎君,只求得个好聚好散,别再伤及无辜。可惜的是,不仅仅是前两年的破事儿弄得她名声变臭,那些受害的公子不但唯恐避之不及,还火上浇油,说站在她旁边的乔楚是个高手,与她合着行凶。

      这可是大大的冤枉。每提到这个,伊昕总比听见说她毒妇的话还要激动。关于乔楚她清楚得很,他只是在她家中工作而已。陪在她旁边一是因为商贾之家最恨的就是被人说粗鄙,看起来像个书生的乔楚往她旁边一站,大家便想这户人家连个随从都文质彬彬,效果立竿见影,实是撑场面的妙计。二是端茶送水方便,乔楚沏茶连她爹都赞不绝口,可以用来安慰她这个嫁不出去易寻短见的人。三是她爹的自作聪明。伊家人除了伊正虎之外都不大在意主仆之别,最在乎的人总要出去谈生意,她和乔楚相处的机会多了,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他们做朋友,伊正虎就想多了,硬觉得乔楚对她有意思,怕乔楚去接绣球。

      不过,她乐意不代表乔楚甘愿。他每次元宵还能表面保持微笑,中秋就没点好脸色,可见这差事有多么折磨人。想来也是,乔楚每到逢年过节都会去看望乡下的亲人,春节已经聚过,元宵得回来陪她尚能忍忍,可等了大半年盼来的中秋,一下子就因为她给冲没了,搁在谁的身上都会不高兴。

      正巧下人察觉这一等得很久,开始布置桌椅,乔楚也帮忙去了。一下子冷风呼啸的栏杆边只剩下她,她觉得自己嫁不出去的大帽子又凭空出现把她整个人套得严严实实,心里乱自伤了一把,把绣球往栏杆一搁,也钻进屋里面看他们干活去了。

      一看才知道自己进去的是时候,丫鬟正端着盘比脸还大的月饼乐颠颠地朝这里走来,本背对的乔楚才要转身。

      乔楚这人性格随和,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恼。但是,只要有人拿着月饼在他面前晃一晃,他的表情总是微妙地变了。每当这时她就觉得特别愧疚,月饼不就象征一家人和乐团圆,他受了刺激不能表现出来真是可怜。因此,每次有这样的情况,她总是擅作主张帮忙“解决”,让月饼暂时消失在他的眼前。

      情急之下,她心想外面没人,便一手抓起那月饼向窗台甩了出去,顿时扬起尘土无数,带的后劲风将窗门打得劈啪作响,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之后月饼被门撞得偏了一偏,刚好碰着在栏杆上摇摇欲坠的绣球,齐齐飞了出去,引起楼里呼喊不断。

      她大感不妙,伸头探望许久毫无所获,正庆幸着,原本没有人影的楼下响起了惊恐的叫喊。她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娇小的女孩恰好走来,被直直飞来的月饼和绣球吓傻了,一动不动地,就要被它们砸个正着!

      还没等她喊小女孩让开,一个高大的人影倏地挡在小女孩面前。待他站定后,表情在昏暗的光线下模糊不清,但整个身体如磐石一般分毫不动,可见并不惧怕。到绣球就要撞上他的脸之时,四周人都不禁惊呼,孰料,男子依旧不闪躲,仅仅闭眼蓄力大喝一声,就震得月饼四分五裂,绣球堪堪停下,颤抖片刻后不甘坠落,在地上砸出足足一寸深的圆坑来,让树木都抖了三抖。

      三年来,伤人无数,光所带的后劲都能伤人于无形的绣球女魔头的凶器,竟有人能接住?

      大家沉默半晌,忽地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将漫天的烟花炮竹声压了下去。捡起四分五裂的绣球,男子确定小女孩毫发未伤后,一点也不谦逊,接过旁人递来的绣球高举,挺胸抬头地笑对掌声,一脸得意。只是当男子的目光落到绣球上,这才看清的他愣了一愣,茫然地想要询问,却还没能开口就被称赞道贺声打断。

      楼上的伊昕本来想下去看看情况,却被此情此景给难住了:男子接下绣球纯属歪打正着虽是有目共睹,可现在这情况,她下去难免有恨嫁一头热的嫌疑。想到这儿她不敢轻举妄动,想问问乔楚应该怎么办,却发现他抬头盯着天空齐放的烟花,双手背在身后,衣袂随风飞扬,半个人埋在了阴影之中令人看不真切。

      没来由地感到心慌,她到嘴边的询问全数咽下,最后仅是僵在原地看着他。

      大概是她盯久了,乔楚回头对上她的视线,笑道:“恭喜了。”与之笑容相反的是,他失去烟花倒影遮掩的眼睛,没半点神采,更无一分喜庆。

      伊昕思索片刻,恍然,难道……乔楚不喜欢烟花?

      下头一阵哄闹打断她的思绪,伊昕发现男子被一群人推搡着向绣楼这儿来,还有几个人嚷嚷着“大喜”,头痛欲裂,正想回屋子里躲一躲,就遭闻讯赶来的亲爹伊正虎给拦截了。

      “哎哟我的女儿啊,你可总算嫁出去了啊!”伊正虎笑得一口金牙闪亮,晃了所有人的眼,刚刚被推进来的男子也不例外,他原本茫然的表情变成了近似痴傻。伊正虎还以为男子那是为财所动,笑得更带劲,金牙比风中红晃晃的灯笼还要耀眼。

      她这才能看清男子样貌,五官端正,身形高大,联系刚才那一出想必是个练家子;再瞧衣服的料子剪裁以及腰间通透灵润的玉佩,家底不是富贵也算殷实;最后瞧男子对待粗鲁的群众没有反抗,反而处处小心没伤着平民百姓,又救下了小女孩,心地善良和家教良好是必然有的。从哪方面看,都是她走了运,一砸就砸着了这么一个好夫婿,可她却一点也不高兴,三年来她所能想到的人生,是今后终生不嫁,孝敬爹娘,再偶尔和挚友乔楚聊聊天,平安庸碌地等到进棺材。

      至于为什么没有想到七大姑八大姨或者堂兄弟姐妹,而考虑的是乔楚,她觉得大概是几年来相处比较多的仅是乔楚的缘故。

      “娶亲?”男子听着听着,倏地站起,“这绣球,真是那个意思啊?”

      他语气中的惊讶和些许不快,让吵乱的众人消了音。

      窘迫的人不止她一个,但最最难堪的必然是她。伊昕深吸口气,向前走一步柔声道:“都是一场误会,我不小心将绣球丢下差点伤着小姑娘,这位公子为了救人才……”

      “等等。”男子瞅了瞅伊正虎,再仔细盯着她看好一阵后,疑惑地问,“你是抛绣球招亲的人?”

      周围人同时点头。

      “哦,”男子松了口气,换上笑容对她说,“在下韦英杰,不知姑娘……”

      她还没反应,伊正虎就把她挡在身后,拉长了脸冷言冷语:“说这么多做什么,反正是误会。”

      “不不不不。”韦英杰连忙摆手。

      等所有人都看向韦英杰,他才屏息一会儿,郑重其事说了下去,一句话把她砸懵了。

      “不是误会,在下愿意迎娶这位姑娘。”

  •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绝对是乔楚,千万别看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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