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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约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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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满替齐嘉扬买药后,由章年开车把他们送回家。
工作这么久,章年看出她心事,舒满也看出了章年知道她的秘密,下车时她点头承认他的疑惑。齐嘉扬掏钥匙,舒满把它换到自己手上,替他打开门,亮灯,室内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只有舒满窸窸窣窣,忙这忙那的声音。
半晌,她忽然从厨房探头出来,打破了沉默:“伤口刚缝针,不要碰水,也别吃海鲜,还有,”她边说边坐了在他身旁,斟了一杯水给他:“实在痛了吃止痛药。”
齐嘉扬有点疲倦,头靠在沙发,伸手过去轻搭着她的肩,把她垂下来的发丝一缕缕整弄好。
仿佛是珍贵的东西,怕一不小心便会弄折断。
舒满没有闪躲,听他慢条斯理地说:“下次记得把自己照顾好,别让……”他生硬地改说:“别让你的朋友担心。”
“我很好啊。”
这家伙一天不窒他便会发霉吧,齐嘉扬的声音重了点:“还好,只有笨蛋才会在路上招惹小偷。”
舒满抬一抬手,示意等等,然后在手包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皮革,灯光下一照,似曾相识。
是他的皮革。
“在路上招惹小偷的笨蛋不是我。”
“……”
闭上眼,齐嘉扬表示已经睡觉。
这人……她叹一口气,这么冷的天居然就这样睡沙发,舒满想拉他的手去卧室,又怕弄痛了他,于是去卧室搬被子。
齐嘉扬缓缓地张开眼看着她的背影。
她永远不会记得天冷要添衣,却记得为他盖被子。
他想不到的,她总细心想到,然而分手开始,这一切永远不再属于他,而是属于另一个男人──康伦。
心突然有被捶击的有疼痛感觉,齐嘉扬收合起指头,掌心麻麻的,当一阵痛楚盖过另一阵痛楚,前者便会变得微不足道。
舒满抱着被子出来,轻手轻脚替他盖上,折腾了一晚,他已经睡着了,眉心轻皱,舒满抬起指尖,轻轻划过他蹙着的眉毛,没有惊醒他。
这一晚舒满在沙发边坐了两个小时,她没有动,安静得连一点声音也没有,然后回到自己屋里,第二天很早便起来熬鸡粥,掏一把米洗干净,把冰箱的鸡肉和香菇切丝,放砂锅里熬,然后谨慎盯着,在恰当的时候关火。
舀在大碗里冒着白烟,色美味俱全,完美成功!
舒满有抹一额汗的感觉,唇边挂起了笑意,一转头,便见齐嘉扬盥洗室出来,或许受了伤,今天花的漱洗时间比较长,舒满盯着熬好的粥,耳边忽然响起那天他曾说过的话:“如果将来你没准备在我身旁,我看不看到也和你无关。”
是啊,已经无关了。
嘉扬的一切和她再也无关。
他身边出现的,应该是陪同他看音乐会的那位小姐。
正想用一个空盘子把冒升着热气白粥盖着,有人的鼻子更灵敏,嗅到香气走过来,舒满转身,自然没法遮挡着,齐嘉扬说:“一个人吃这么多?”
“我煮多了,你也帮忙吃点。”
他一点也不客气:“当做晚交房租的罚金。”
咦?舒满翻月历,才发现今天是月初,好像真的晚了一天。
齐嘉扬自个拿了碗子坐下吃,舒满不饿,去处理秘书今早寄到邮箱的信件和会议的文件,换了衣服看见齐嘉扬收拾桌子,脸上带着轻浅的笑意,晨光打来安静而优雅,这暴躁的家伙忽然没了脾气。
两人同时出门,穿过满庭花草,他居然很好心情地问:“舒小姐,你的花似乎很好看。”
啊,舒满连忙应:“它们是三色堇。”开得都很不错,舒满习惯性地对他说:“墙角那些浅紫深紫和白色,花台上的是红黄深咖啡……”
齐嘉扬没有搭话,静静听着她的描述,试图拿取她所形容的色彩概念。
舒满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便在马路边停下等章年,齐嘉扬想什么想得入神,在她的车开来前,他平静地说:“方小姐不是我女朋友,只是江先东乱充媒人。”
舒满无意识地念:“方小姐……”
“音乐会的女孩。”
舒满愕然地看着他,像是刻意向她澄清误会……齐嘉扬也觉得有点冒昧,但说了便说了,不打算收回去,落落大方地看着她。
会议上的舒满频频走神,支着腮满脑子都是齐嘉扬的伤,想起曾经看过的食疗,当下在笔记本上找了一下,轻易找到有关伤口愈合的药膳,猪蹄、木耳、西红柿……舒立行会议完毕时,他看向舒满:“舒副总有没有补充?”舒满一时没听见,舒立行又唤了一句:“舒副总?”
舒满茫然地举头,接不上,补充什么?
明显不在状态。
舒立行话一转,道:“既然舒副总没其他意见,酒店扩音工程初步安装方案落实,这次由老周组成的……”舒满把网页关了,下达工程以前有舒立行和关经理在,她轻松了很多。散会后舒立行仍未离开,秘书吴晴晴给他收拾,舒满有点高兴地上来挽着他的手说:“哥,辛苦你了。”
舒立行挑眉看她:“舒副总大人想怎么整我直接说吧。”
“只要你来上班,我死也瞑目了,还整你啊。”
她知道,是奶奶开口要他回来。
虽然已经太晚,但聊胜于无。
车开到小区附近,她让章年停下,自个转了一圈,买来大包小包,章年替她接过,“难怪今晚不在外吃,原来想自己来。”
“嗯。”
她终于让章年进房子,章年表情自然,没有太惊讶,闲来为她收拾一下茶几上的杂志,舒满去厨房,神秘兮兮的掏出从食谱抄下来的笔记,仔细地认真做。
章年开了电视看,不时问她:“要帮忙吗?”
“不用,你等着吃。”
章年握着摇控把频道转来转去,隔壁忽然点起亮光,某人回来,他有点无语地看过去……舒满把做好的菜端出来,边分筷子边唤章年。他应了一声:“来了,等等。”舒满把木耳羹端出来时,餐桌除了章年,还坐着另一个男人。
有时候真不能太轻易被人看穿心思。
不过这小子还真看准了她的心思。
章年为她打圆场:“反正齐先生有空,也请他来尝尝厨艺,我打工的不好意思太坦白。”
舒满炸毛:“依着食谱,捏准时间怎会难吃啊。”
菜式很家常,齐嘉扬含笑放进嘴里,默默尝了几口,两人屏息以待,半晌他深锁着的眉头一放松,浅笑地说:“很不错。”
舒满笑开了怀,有点得意地用手肘顶章年,“听见了吗?”
“行了,可以放心吃。”
这一顿几人说说笑笑,提到那天的小偷、提到手上的伤口还有多久拆线、提到腐乳烧猪蹄做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则太浓,少一分则太淡。
甚至说起房子:“吴先生是飞扬的老客户,出国时急着转让房子,我也因此受惠,房价比市场价低两成。”俊颜现起了一抹浅笑,他说下去:“你那边本来打算打通留给我姐。”
舒满僵住了,竟然在她找房子的时候顺便联合了吴先生,把她圈套进来,后来住的是她,他还是如期进行工程,把她的家整了这么个大窟窿,这家伙……
舒满幡然醒悟,找到了可恶的重点:“啊,齐姐姐没住进来前你先坑我一笔房租!齐嘉扬!”
齐嘉扬憋着笑意悠闲地摇摇手中的酒。
齐飞丽,比齐嘉扬大十多二十年的亲姊姊,从小就如母般照顾他,舒满几年前曾经见过,那是交往第一年的寒假,她先去齐家作客才回自已的家,第一次见齐姐姐她闹了个笑话,冲口便很有礼地喊:“伯母。”却被齐嘉扬没好气地纠正:“她是我姐。”
当时她尴尬地连连道歉。
幸好齐飞丽大方并没有怪她。
很多年没见过她,舒满想起地问:“对了,齐姐姐呢?”房子买下来,怎么没有住进来?
齐嘉扬盯着杯中的酒在流动,过了会简略地说:“她暂时没法回来。”
看来是在外工作,舒满没有多想。
有章年在,很久没有过的和谐气氛弥漫房子,吃饱喝醉以后,舒满对章年说:“喝了酒不要开车,我送你去路口打车。”反正饭后也想散散步,她随意套了一件浅色外套穿着拖鞋送他,边走边哼着走调的歌,两旁的街灯映照地面,她好玩地踩着影子走,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愉悦。
和前些日子的丢了魂截然不同。
章年默默和她并肩走,好一会才开口:“那个人,应该就是他吧。”
舒满停了一停,抬头:“什么?年年你喝醉了吗?”
“醉的是你。”
“我?”
他们走过马路,到对面停下,不时有车开过,灯光忽闪忽闪的,他迎着凉风说:“要没醉,怎么会求错婚。”他撕破地说:“你根本不爱康伦,爱的是齐嘉扬,却一心嫁给康伦,这不糊涂了?”
她没想到章年会这么说,把外套拉拢一点,随意地盯着地面:“你不了解。”
章年想起:“难道是被逼的?咱们去找舒董,把事情告诉他,让他来解决。”手不自禁地按的上她的肩。
一辆计程车停下,舒满浅笑地打开车门:“很晚了,回家早点睡。”
章年松开手指,他知道舒满不说,多问也不过增添她的压力,不为难她了,转身上车。
会议散后,舒满提前下班,经过时问舒立行的秘书,“舒董呢?”
“今天不见他。”她想了想说:“昨天下午看完新投标后便离开了,没有说去哪里。”舒满猜到大概,他回家准备晚宴。
离开公司,买了鲜花和纸钱,开车到母亲墓前拜祭了一番,然后在石碑旁坐了半天,她很想找个地方躲藏,可是,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只能躲到郭妍琪这里来。舒满静静告诉她:“大哥回家了,妈妈,你高兴不?”
“我们的约定,完成了。”
“干杯!”她斟了酒,向天举了一下,洒落地上。
一点一点,混和着微雨,把石地染深了一片。
终于守着公司等到大哥回家,弥补了母亲把儿子赶走的遗憾,舒满扬一扬手:“报告妈妈,以后您不可以再说我不靠谱。”
但是,却失信嘉扬。
嘉扬……
他上机前几天,她哭着把衣物塞进行李箱里,那天的情景历历在目,她哭得惨了都不知道要收拾什么,胡乱放了些内衣裤,就像是做了破釜沈舟的准备,拖着行李跑到男生宿舍楼下,才发现嘉扬早就退了宿舍,于是拉着行李四处走。
最后齐嘉扬在小径旁找到了她。
“小满小姐的样子是准备了和我私奔。”
“嘉扬,我们一起去读研。”
他有点不知好气还是好笑:“你还欠两年才毕业。”
“不读了,陪着你出国。”
“那可不行。”他拉过她把她圈在怀里,耐心地对她说:“要是害得人家女儿肆学,将来我拿什么脸去提亲。”
提亲?当时她懵了,茫然地问他,你会娶我吗?我们将来会结婚吗?舒满仍然记得,他点头,会。
没有太花巧的山盟海誓,但是她知道,齐嘉扬说到做到,她舒满同样说到做到,答应了等他,决不食言。
临离开前,她轻轻地说:“……妈妈,除了大哥回来,康伦也回来了。”
你从前最满意的女婿,康伦。
回程时雨越下越大,前方的境物朦朦胧胧,四周笼罩在不真实之中,舒满故意放慢车速,停停走走,假如能一直行驶,永远没有尽头,那便不用出席晚宴。
手机的铃声一遍遍地响。
已经迟到。
舒满把车停在舒家门外,她没有下车,静默地看着老房子,雨水砸在车前的玻璃,雨刷划过,时而朦胧,时而清晰,隔着雨帘,她趴在方向盘上望向灯火通明的舒家,一个男人的身影在落地窗前慢慢徘徊,然后停住,似乎也注意到她,距离太远,看不清楚。
是舒立行吗?
手机的铃声依然不依不饶,舒满慵懒地拿过来看,发光的屏幕里显示着“舒立行”的名字,她思考了片刻接过:“哥。”
“咱们等你大半天了,怎么还没来,你在哪?”
舒满想了想,才道:“还在工作,今晚可能赶不过来了。”她想掉头远去,就在开出的一刹那,另一辆车拦截了她的去路。
连开车,也终究被他拦截。
舒满及时煞停,驾驶者撑开雨伞朝她徐然走过来,是窗前徘徊的身影。
舒满看着他,顿坐在那忘了下车,这一生她许下了三个约定,一个完成了,一个失约了,剩下这个,她不想遵守,却必需遵守。
舒满开门下车,听他来到跟前,微笑地说:“舒满,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