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气东来》掬水赠月

1、第 1 章

　　天渐渐黑了下来，山间的道路也快看不清楚了。秋天的山里强劲的山风吹着，树枝被风吹得猛烈摇晃着。光线透过交错的枝桠照射在地上，形成形态诡异的影子。风吹动树叶发出呜呜的声音，似是有人低声私语。

　　江湖有言：夜晚时分，逢林莫入。但是戚少商不得不走，要到前面的县城去，必须得要翻过这座山。而山上只有一条路，没有其他路可走。而天也渐渐全黑了。戚少之得商硬着头皮走进了树林。

　　大约走了一顿饭的功夫，戚少商看到了一户人家。虽然知道在这种时间和地点看到人家绝不是什么好情况，但是在又冷又饿的状况下，戚少商只能走到那户人家去借宿。

　　“屋里的朋友，在下夜行山路出行不便，可否借宿一宿？”戚少商高声道。

　　竹门缓缓打开，屋里透出温暖的黄色。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站在门口。

　　那人道：“山间夜中寒冷，来者是客。请进来吧。”声音清越，如金石撞击般动听。

　　戚少商告了声谢，随那人进了屋去。

　　屋里油灯正燃，光线如水般溢满整间屋子。一张木桌上还有冒着热气的饭菜。戚少商看了一眼，一碗粳米饭,几个素菜。看起来刚刚开始吃的样子。那人见戚少商看着桌上的菜，说道：“粗茶淡饭而已，兄台可要吃些？”说着便去拿碗筷。

　　戚少商这才仔细打量这人。一身青色广袖外衫，袖口是暗花锦缎：鹅黄色绸缎立领中衣，看似简单却皆是价值不菲。那人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肌肤细腻而富有光泽，一看就是不怎么劳动过的手；微卷的长发下，侧脸线条起伏有致，冷白的肌肤被灯光映上柔和的光晕，显得分外动人。

　　待他抬起头来时，一张清俊的脸出现在眼前。肤色冷白如玉，眉目如画，眼睛狭长，睫毛浓密如同两只争持欲飞的蝴蝶。戚少商走南闯北，美貌之人见过不少，但是还是第一看到这样的美男子。

　　“这位书生真是一表人才，器宇不凡。”

　　那人闻言微微一笑道：“你也是一派英雄气概。”顿一顿又道，“虽说承你吉言，我却不是什么书生。倒叫兄台失望了。”

　　戚少商也不在意对方话里带刺，自我介绍道：“在下戚少商。江湖上大家起了个诨号叫我九现神龙。”

　　“久仰了。在下顾惜朝。”

　　戚少商道：“顾惜朝吗？真是好名字。朝朝闻顾惜，夜夜不相忘。”

　　顾惜朝道：“戚兄，再不吃饭。怕是菜要冷掉了。”说完自顾自段开始吃饭。

　　戚少商看看手中的碗，碗里确实是冒着热气的饭，菜确实也是菜。但是所有菜只是用清水煮过，略加盐巴，半点油星不见。戚少商敢说，和尚吃的都没有这么素净。

　　“顾兄弟，你这菜怎么全部都是水煮过的？你茹素吗？”戚少商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顾惜朝慢条斯理地夹起一片小青菜，又慢条斯理地放入口中咀嚼，再慢条斯理地咽下，才道：“戚兄，若是你晚两天来，怕是连水煮的菜都是没有的。这些就是我存下的最后的粮食了。”

　　“这是为何？”戚少商看着自己手中的碗，和顾惜朝手中的小碗，不，应该是像酒盏般的碟子。自己手中的碗就像喝汤用的小汤碗般大小，全桌的菜加起来估计都不够戚少商一个人吃的。

　　顾惜朝慢慢吃完了一点点饭，看起来就像没吃：“因为我从明天开始辟谷。”

　　“戚少商，戚天师。你放心，饭食绝对没有问题，你放心吃，毒不死你的。”顾惜朝一改冷清语调，略带讽刺地说。

　　戚少商这时也一笑，俊朗的脸上两个酒窝一大一小出现在脸颊：“我记得我明明没有穿道袍。说起来我还是更喜欢江湖而不是道场。”

　　“你一进山，我就知道有牛鼻子道士。等你敲门时，我就闻到一股讨厌的道士味儿。寒酸至极。”

　　“闻到？顾兄弟真是嗅觉出众。”戚少商调侃道，“要说寒酸，却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吧？玉面修罗顾惜朝顾公子？”

　　顾惜朝一愣，转瞬明白了戚少商在说这房子。当下冷哼一声：“你当我愿意住在这里？要不是为了辟谷，谁要住在这种地方？更不要说遇到你这牛鼻子。”

　　戚少商不由摸摸自己的鼻子：“顾公子，我虽然说是道士，但是我鼻子可不是牛鼻子啊。不信你摸摸看？”说罢还特意把脸从上去让顾惜朝看个分明。

　　“你这无赖……”顾惜朝恼了，“谁要看你？无形无状，真是太轻浮！”

　　好端端的只是开个玩笑（调戏？），结果就被扣上这么个“太轻浮”的帽子，这可真是太冤枉了。要知道顾惜朝真正动怒了便是话极少。戚少商生怕被撵出去，连忙道：“都是我的错，顾公子你大人大量。不与我这牛鼻子老道一般见识罢。”

　　顾惜朝这才高姿态地哼了一声，表示不与“牛鼻子老道”一般见识。

　　真是不公平，戚少商刷着碗，自己与他明明都是修道者，为什么他对自己冷嘲热讽？真真是照人不照己。最后自我安慰道，他不通人情，乃是天性所致，不妨事不妨事。

　　刷好碗了出来的戚少商看着盘腿坐在床上的顾惜朝就要入定了，连忙问道“你能不能喝酒？”

　　“喝酒？”顾惜朝睁开眼睛，“可以喝一点。”

　　戚少商喜滋滋掏出一个酒葫芦道：“长夜漫漫天气寒冷，喝酒可以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