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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第一百三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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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漆黑水管与白玉长剑撞出了清越的声音,王无相眉头一拧。
与他剑锋相撞的东西……那根古怪水管,绝不是凡铁打造。相反,那手感,似乎是……
“……鬼王之兵?”
“挺识货啊。”张非没给他拖延时间的机会,只笑着送了他四个字,就又一管子抡了过去。他力气大得出奇,王无相拼了两次便意识到不能硬抗,只好使巧劲躲闪。
张非手上的水管并非完整的鬼王之兵,是空色用那块剑锋碎片帮他炼成的,质量确实好,揍起鬼来手感一流。
……可对付王无相,光这样好像还差了点。
张非眼睛闪了闪,超前猛地一冲,王无相举剑相抗,剑锋与水管相撞的刹那,手上并未传来应有的重量,而是……
“唔!”
漆黑水管一瞬间缩得极短,张非身体一矮,合身撞入王无相怀里,手中漆黑匕首探出,直直刺向王无相心口。
“你……”
若是活人,张非这一刀便能了结了他。就算是鬼躯,这一下也不是王无相轻易能受得住的。但他毕竟也是久经战阵的人,硬是忍痛回击,将张非逼开,赢得了喘息之机。
不能再与这家伙……这般纠缠了!
终于意识到自己跟张非拼刀是件奇蠢无比的事,王无相心神一凝,催动法力想要布下幻阵。
只要能困住张非,哪怕只有数秒,也能分出胜负!
王无相引以为豪的幻阵确实没有辜负他的信任,迅速地施展开来,袭向张非。法力编织出极精致的幻境,就算不能将他困死在里面,至少也……
张非忽然抬起了手。
他右手中握着的漆黑匕首刀锋一转,直直地刺向了他的左手,掌心被贯穿,鲜血喷涌而出,他却毫不在意地甩了甩手,抬头望向归先生。
“你那些把戏没用了,”张非说,“还是个男人——哦你是鬼,那就是男鬼——的话,就来陪我好好打一场。”
他眼神森然,盯着王无相的样子仿佛盯紧了猎物的野兽,沾了点血珠的脸上却依旧是笑着的,看得人心里发寒。
王无相忽然觉得有些荒谬。
在几个月之前,张非于他,不过是随手便能捏死的蝼蚁。就算到了今日,数小时之前,他也只把张非当成今日会来的数人中最好解决的一个。可此时……
他却觉得,自己才是落下风的那一人。
不……这只是错觉,他是鬼,张非是人,这里有无穷阴气做他的后盾,张非却是孤身奋战。
赢家……最终还会是他。
似乎永远渡化不完的惧鬼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少了下去,张言渺不由松了口气。
就算他是张天师,一口气渡化这么多鬼也是件吃力的事,好在后来来了个钟错帮忙,省下他不少力气。
眼下的雨比方才又大了不少,简直有瓢泼之势,张言渺抽空抬头望了眼天,眉头微微锁紧。
他在自己身上施了避水法,就算是这么大的雨也沾不着他一片衣角。那边的鬼王却像是忘了这世间还有如此简单的法术,任由雨水把他浇了个透湿。
此时的钟错已经不是时不时抬眼望一次远处了,他看起来就像座抬头远望的雕塑。
鬼王那边没出什么意外的话,张非应该还顶得住……
就不知道,他口中的“那一招”,到底有怎样的效果了。
“……哟,两位都在这儿哪。”
雨幕之外,有个一瘸一拐的身影走了过来。
那是宋鬼牧——他看起来比惧情阵里的两人狼狈多了,身上破破烂烂,一身伤只勉强收了口,肩膀上还扛着只脏兮兮的白猫。走到阵边上他似乎是被什么拦住了,和两人只隔着短短一段距离,却无论如何也走不过去。
“别试了,”张言渺阻止了他继续往前走,“在惧情阵看来,你的实力不值一提,所以它也懒得困你。”
“……靠,你个阵法还狗眼看人低不成?”朝惧情阵比了个中指,宋鬼牧踉跄着走到一边站住,他肩上的和尚盯着阵中蒙蒙鬼影,不安地咪了声。
“我们三个都在这儿……”宋鬼牧闲不住,不能做什么,他还可以说,“剩下还在打的,就小张老师一个人了吧?”
他看向钟错,鬼王却像是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张言渺“嗯”了声,又向天上望了一眼。
宋鬼牧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努力咽了回去。
这里是王无相布下的阵中,他可不想当大嘴巴,把天机漏出来。
最终,他只憋出一句话来:“他可一定……要加油啊。”
金属相撞的脆响混着雨声,回荡在贪情阵中。
王无相眉头紧锁,死死地盯着张非。
他伤得不轻——王无相手中长剑不是摆设,打到现在,张非身上已是伤痕累累。雨水混着血水流下来,在地面上绘出触目惊心的图案。
可张非却像是不知疲倦伤痛一般,打到现在,他连速度都没慢下来多少。
有阴气为援,王无相稳占上风,可越是打下去,他就越觉得忐忑。
这种感觉……仿佛一切都脱了掌握,从莫应出事开始,到饕餮亡,到张非手中的“鬼王之兵”……单个看来都不是大问题,可连起来,却织成了一张令他心神不宁的网。
到底……
“叮!”
长剑与水管再次相撞,可这一次,张非退出几步之后,并未再次抢攻。相反,他停了下来,沉默地望着王无相。
谨慎起见,王无相也停了下来,静静望着张非。
“……差不多了。”张非低声咕哝了句,“再打下去,老子小命危矣……”
差不多?
王无相心中警铃大作,却见张非抬起了手。
左手。
这只手之前被他自己捅了个对穿,如今看起来格外凄惨,整只手都被染红了,连手腕上那条链子也……
……链子?
王无相瞳孔一缩,死死盯着张非左腕上的手链。
“恨、相、逢……”
他极缓慢地道出了那根链子的名字,脸色难看至极。张非咧嘴一笑,晃了晃手腕,又疼得一呲牙。
之前淌到地上的血仿佛有意识一般流动起来,绕着王无相,形成了一个漩涡。漩涡又飞旋而起,在王无相身周,布下了浅绯色的屏障。
或者说……牢笼。
王无相抬起手,轻轻一点,被他碰到的屏障上荡起水样的波纹,仿佛已经岌岌可危,只要他稍用点力,就能戳个窟窿。
可王无相很清楚,这层薄薄的膜,到底有多么坚韧。
那时……他们就是被困在了里面,隔着它,望向不远处的那个人。
“空色……七日缠绵……”
“你果然识货。”张非说,“打个商量,以后千万别告诉别人,我对你用过这招。”
他摸了摸鼻子,脸上竟显出个腼腆的笑:“我跟你七日缠绵……这简直有伤我冰清玉洁的名声,你说是吧?”
张非本意是想撩一把王无相,顺便出出之前的气。可出乎他意料,王无相的反应有些不对头。
他手抵在屏障上,眼中一片茫然,表情怔愣。片刻之后他回过神来,却没有用任何法术尝试破阵,而是一拳砸了上去。
这点攻击对七日缠绵来说连毛毛雨都算不上,王无相却像认准了它似的一拳接一拳,砸得屏障上水波接连泛起。
“滚开……”
“……”
“滚开!!!”
王无相声音猛地拔高,狠狠一拳砸在屏障上。这一拳理所当然地没有任何效果,他死死盯着眼前的屏障,嘴唇抖了抖,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你,认识空色?”
不知过了多久,王无相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张非。
方才那些狂乱的情绪消失得不见一丝痕迹,此时的他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从容不迫得像是那个被困住的人不是他。
“这么……”张非咕哝了句,“看你的样子,跟他有仇?”
“仇?”王无相嘴角微微一勾,“这个词太轻了,若不是他……”
他顿了顿,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抬起手,轻轻贴上了眼前的屏障:“想破掉七日缠绵,从里面动手是不成的,只要你不死不动,这屏障就无人可破——至少,我破不掉。”
空色教他这招时,确实也是这么说的。七日缠绵的引子是他手上那一小段恨相逢,耗的是他的血,成的,却不仅仅是一道屏障这么简单,而是某种“规则”。
只要他血未流干,双脚不移,七日缠绵里的人哪怕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休想打破这道薄薄的屏障。虽然屏障外的人同样进不去,但对张非来说,能困住王无相这一时,也就够了。
“光这样就够了么?”王无相却像是能看出他的心声一般开口,“别忘了,你还在我布下的阵中。”
似乎是为了印证王无相的话,两人身旁,阵阵阴风旋了起来。
“七日缠绵也不是万能的,只要你还在阵中,我就有一万种法子杀了你。”
“我也觉得你能,”阴风刺骨,张非却像是没事人似的,还有空朝王无相笑笑,“可我又不是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难道他是指……不,不可能。
就算注意力大半集中在了张非身上,王无相也没忘了阵中其他地方。钟错与张言渺都被他困进了惧情阵中,宋鬼牧倒是还在外面,可他伤成那样,就算来了又如何?最多再算上那只猫……
张非笑了笑,竖起一指,指了指天上。
……天上?
王无相猛一抬头,恰在此时,天空亮了起来。
仿佛有人在阴云中画出了个极规则的圆,又向里面填入了正午的阳光,耀眼的光环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空中,灿烂光芒洒了下来,照得两人周围仿佛白昼。
这并不是普通的光,贪情阵中涌动的阴气对上它之后仿佛遇着了天敌一般,迅速地退了开来。张非伸了伸胳膊,很惬意似的长叹一声,却因为不小心拉动了伤口,中途转成了呲牙咧嘴。
“龙虎山……”王无相自然不会错认这光的来历,他盯着空中依然未散的雨云,心中已是一片了然,“那条龙,也来参了一脚?”
龙族天生行云布雨之能,就算碧尾是鬼龙,这本领仍未撂下。正是他唤来了这场大雨,可雨并不是关键,关键,是以雨气,遮掩藏在天上的龙虎山众人。
王无相可不会天真到认为他们躲躲藏藏这么久就是为了在此时救张非一次,相反,救张非只是顺道,他们真正的目的,应该是……
也许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天空中光芒再盛,若把之前那道光环比作烛火的话,这一次,便是真正的骄阳!
五把半透明的巨剑当空降下,剑身隐有雷霆相伴,又有金龙盘旋其上,声势赫赫。乍一看有些花哨过头,可王无相心里清楚,这阵法的真正威力,远在它的气势之上。
龙虎山秘法,五锋缚阴阵……果然名不虚传。
这五把透明长剑将整个临山市政府都锁在了里面,直接镇住了布在其中的四凶狩天阵。若王无相此时不是受制于人,由他操控,他还有信心一试龙虎山五锋之危,可现在……
“原来如此……这一回,是我着了你的道。”王无相道。
他自以为是将这四人引入阵中,借他们之力将恶情果打散,却不想对方根本是反其道而行之,所有动作,都是为了掩藏天上的阵法。
这其中的关键是张非,正是因为他以七日缠绵困住了自己,五锋缚阴阵才能完美施展开来,牢牢镇住此处。
四凶狩天阵中阴气依然汹涌,可这又如何?有这五把镇阴之剑在,保证一丝一毫的阴气也漏不出去。
“是‘我们’。”张非纠正。
他抬起头,很是舒畅地出了口气。
“早在很多年前我就学乖了,单打独斗虽然帅,可实在不划算。要能选的话我更乐意群殴——我们群殴你一个。”
“凭我一个,打你得打到什么时候,还不如这样,省了多少麻烦。”
张非朝天上撩了眼,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更爽的,还是像现在这样,背靠大树好乘凉。”
为了完成这次的计划,由非正常办公室牵线,请出了龙虎山诸位大佬。也不知许多和袭邵做了多少工作,才让那些心高气傲的老道答应藏在天上,悄没声地施法布阵。
“我想想,这时候该说什么来着……哦,对了。”
张非双手合十,笑眯眯地朝天上拜了拜:
“——感谢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