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の毒，华の锁]爱笼里的瑞人》千秋染

1、壹·暴风雨前的浮华

　　“笼子缝，笼子缝……笼子中的鸟儿……多想振翅逃离……黎明前的夜里……白鹤与乌龟统一的时刻……”

　　“你正后方的人是谁呢？”

　　在暖暖的春日里，我蹲在不停转圈的人们当中。绕着我转的有哥哥瑞人、管家藤田、年幼的百合子……

　　细细分辨着身后人的气息，我总是准确无误地猜出来。但是，每当我的正后方是瑞人哥哥的时候，我总是故意猜成百合子。

　　因为我不想让瑞人成为大家的笼中鸟。柔弱美丽的瑞人是独属于我的笼中鸟。

　　十岁的的瑞人、“八岁”的我、四岁的百合子……我们在野宫家的花园里玩着笼中鸟这种小孩子的游戏。这种幸福的时光令我有种醉酒的晕眩、恍惚……我身体内那些不幸的、黑暗的仿佛被阳光照射，消散在空中。

　　我几乎以为自己就是八岁的野宫爱子，只是几乎……

　　十二年后。
　　大正七年，帝都东京。

　　夜风簌簌，今天是野宫家二小姐十六岁的生日宴会。对于家境窘迫的子爵家来说，举办这么一个奢华的晚宴，其目的非常不纯。

　　我静静地站在窗边，看着穿着华丽的华族男女们进入这个宅邸。他们的脸上堆砌着虚伪的笑容，与野宫家的子爵夫妇打着招呼。

　　“啊，爱子。”眼尖的野宫夫人繁子瞅见百无聊赖的我，快步地把我拉向他们的交际圈。“我这里有好几位的先生要介绍给你，你给我好好表现。”繁子对年龄偏大的我有一种莫名的焦躁感。顺便一提，我现在二十岁了。这当然不是真实的年龄。

　　那里聚集着好几位男性，大多是上了年纪的，有的和繁子是同年的。

　　繁子十分积极地一一向我介绍着。什么某某伯爵，什么某某议员，什么某某新兴企业社长……这些男人们无一摆着傲慢的脸孔。

　　我暗暗地叹了口气。这种举动，说穿了就是卖女儿换取华族虚伪的荣华。而且这些“上等人”其实都是为了百合子准备的吧，只是顺便捎带上我。比起百合子，子爵夫人更想把我卖掉换取维持野宫家的财力。只是，这些大人物会看上我吗？

　　果然——“这是百合子小姐？”一位男人如此问道。繁子的脸瞬间有些僵硬。还没等她开口，男人自顾自地说：“果然如传闻的一样美丽……”他凑近我，似乎是想要嗅我身上的气味。

　　淡然地退后几步，我仍然保持着沉默。脸上勾起的弧度如同面具，一丝一毫没有崩毁。那个传闻——我当然知道百合子的传闻，她的身上有着甜美腻人的香气，每当月事的时候会更加浓郁。如同媚毒的香气，那种东西，现在的我自然是没有的。虽说我身上也有香气，却不过是为了掩盖腐坏的臭气。

　　繁子尴尬地笑了笑，“这是我家的大女儿爱子，野宫爱子。”

　　“啧。”那个男人咋舌，眼神里满是轻蔑，“那个养女。”

　　繁子虽然强调了野宫这个姓氏。但对于外人来说，我不过是寄生在野宫家的可怜虫，一个只有贵族头衔的卑微平民。高贵的血统是那些华族们所强调的。不过，有着贵族头衔的我对于想在上流社会获取一席之地的暴发户来说还是有致命的吸引力。

　　所以，那个新兴企业社长就对我很感兴趣，用他犀利的眼神打量着我，就像是评估一件价值不错的商品。那社长叫什么来着？伊藤……慎……？？

　　就在我无聊地苦思着那位衣冠堂堂的“大人物”的名字的时候，繁子凑到我的耳边，嘱咐我去叫百合子下来。

　　我被这故作亲昵的举动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感觉到繁子的手离开了我的手腕，我舒心地叹了口气。

　　我真的很讨厌别人亲密的举动，即使繁子对我的这具身体来说是关系特殊的。

　　我走开了那群自顾说笑的“尊贵”人们，想着那群人尊崇的纯净血统。越纯净的血统，也就意味着越容易产生扭曲的梦魇。

　　所有人都不知道，其实我这具身体的血统是十分纯正的。回头看了眼露出浮夸笑容的繁子，不经意间与那位伊藤社长的目光对接。我有礼地对他点点头。

　　这位比起那群人稍显年轻的社长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迸发出热烈的火花。

　　悄悄地叹了一口气，我转身，向楼上走去。

　　“爱子。”楼梯转角处，熟悉的温柔嗓音唤回了我飘荡的心神。

　　我抬头，看着哥哥瑞人套着便装和服，衣衫不整地倚在墙上。

　　他像是发现新大陆般眯着眼睛打量我，温柔慵懒的声音说着：“啊，换上礼服了。”

　　我有些紧张地整了整裙摆。这件礼服是父亲送给我的十六岁生日礼物。当然，那年并没有举行像今天这么隆重的晚宴，仅仅是邀请了熟悉的几家人。

　　我偷瞟着哥哥，迟疑地问着：“很奇怪吗？”因为是四年前的衣服，若变小了也是再寻常不过的。如果不是繁子的叮嘱，这件礼服至今仍被我压在箱底。

　　“怎么会。”瑞人轻笑着，“若不是和你一起长大，我会以为你才是今天生日的主角呢。”艳丽的半长黑发，如柳枝一样柔软的身躯，象牙色的肌肤上，那双黑色水瞳含着笑意，凝视着我。

　　我被哥哥无时无刻不散发着的美丽所诱惑，兀自心驰荡漾，陷入恍惚之中。

　　“怎么了？”瑞人略微疑惑地开口。

　　我拍着发红的双颊，虚张声势道：“哥哥这么说，小妹绝对会生气的。”心脏里却肆意流淌着甜美芬芳的蜂蜜。

　　瑞人勾起柔美的笑，愉快地问：“那你的想法呢？”

　　“嘛，哥哥真是个讨厌鬼。”我扑过去，捶打着他的胸膛。在手与他裸露的肌肤相触的一瞬，一种餍足感油然而生。把头埋在哥哥的颈窝里，我嗅着那纯净的气息，嗫嚅道：“我当然很高兴……”

　　“真是可爱的妹妹。”瑞人温柔地抚摸着我的黑发。那细致轻柔的举动令我的心脏快要跳出了喉咙，整个人陷入了快晕厥的幸福中。

　　哥哥，瑞人哥哥，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停留在这个地方那么久。

　　耳畔甜美的软语吹拂进我的耳朵。
　　“小爱，你真的很可爱呢，可爱得让我想把你就这样藏起来，不让其他人看到。”

　　感受着哥哥温热的气息，我感觉全身都酥麻了，仅仅靠着哥哥才不至于失礼地跌倒。“我……我也是……”那含在嘴里的恋慕之语是那么的含糊不清。我不知道哥哥是否听到了。若被听晓是多么的令人害羞……喜悦……

　　“啊！”背后传来惊讶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小心地转过头，我看到繁子一脸嫌恶地看着我们。

　　“好像惹母亲生气了。”瑞人仍旧一脸笑意地说着，“在暴风雨降临之前，我们还是早点溜走吧。”

　　哥哥拉起我的手，向着庭院走去。

　　我踉跄了两步，跟在他的后面。转头，看见繁子急匆匆上楼的背影。果然“亲生女儿”比“养女”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