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你有了》公路飞行

3、神医的诊断

　　戚少商此次出门求医是背着顾惜朝的，托辞也找好了，为了还情债。
　　他知道不这么说，依顾惜朝的性子和脑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定要一路相随，若找的大夫治不了他的绝症，恐顾惜朝一怒之下，要杀了人家为自己陪葬。顾惜朝前半生，杀孽太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撕了自己的脸皮不要，才能让他在乡野山村隐居下来，可不要为着自己的病，又重出江湖了。
　　顾惜朝要他七日就归来，戚少商数来数去，北上岨崃山找天魔教传人厉南星需要七七四十九日，西行日照山找神医莫十七需要八八六十四日，南下大理找五毒教蓝凤凰需要九九八十一日，蜀地唐门倒是最近，可自从婉拒了唐门大小姐的亲事，他怎好意思再去叨扰？本来面子比不得性命，不要就不要了，偏偏顾惜朝三句话把人家姑娘气哭了，发誓以后见了戚少商就杀。戚少商面朝东海，几乎就要跳崖自杀。
　　不过，坐船向东六十里，听说有一座岛上住着一位神医孙梦蝶，戚少商掐指一算，四日逆风，两日顺风，加上中间耽搁一日，应该刚刚好不使顾惜朝起疑心。
　　主意打定，他租了船寻了艄公，向东海出发了。
　　东海之滨，大大小小岛屿无数，孙梦蝶所居之地名为药王岛，方圆六十里地，又有几座小岛相连，渡船往来，渔村遍布，竟也是人声鼎沸，阡陌交通之地。神医声名远播，门庭若市，戚少商到得岛上一瞧，简直傻眼了，求医的男女老少排出一里地去，他要不插队，多排上三天三夜也未必见得了神医，怎么能如期回家呢？
　　“借过，我乃九现神龙戚少商，能否……”
　　“戚少商了不起啊，想看病排队去！”旁边一小厮打扮的少年指指队尾，“喏，瞧见没有，那边是傅红雪，现今江湖上正当红，灭绝十字刀的主人，总比你这个过气大侠有名吧，人家来治羊角风，不照样排队？”
　　戚少商被挤兑得老脸一红，乖乖儿排到了傅红雪身后，他有心想跟人家搭两句话，遂拱手一揖道：“这位少侠果真一表人才，器宇不凡。”
　　傅少侠抱刀而立，冷哼一声，“我瘸了腿还犯了癫痫，你怎么就瞧出我一表人才，器宇不凡来？”
　　戚少商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子，索性不跟人家套近乎，转而想着法子如何插队，突然后方另有一名少年，穿得大红大绿，咋咋呼呼奔上前来，“小红小红！”
　　傅红雪回头，朝来人丢了一记大白眼。
　　红衣绿衫的少年拉起他的手就往回走，低声道：“别排队了，你跟我来。”
　　他这话说得极轻，非内力高强之人自然是听不见的，但戚少商何许人也，想当年江湖上也是排得上号的，吃箱子燕就跟嚼冰糖葫芦似的，所以他竖起耳朵把这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少年絮絮叨叨，向傅红雪解释，原来在岛上开馆行医的孙梦蝶还不是最厉害的，所谓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孙梦蝶还有一位弟弟，名唤孙梦蜓，医术才真真高超，而且人家一天最多只看三个病人，多的恕不接待，因得脾气古怪，极有身为一名传说中的神医应有的典范。
　　两人边说边自后山绕道，戚少商远远跟在后头，只装碰巧路过的江湖人士，又行出几里地，到了另一处山头，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至孙梦蝶处求医的队伍排出一里地，至孙梦蜓处求医的，那队伍延绵不绝望不到边去，少说也有个七八里地。人家还一天只看三个病人，等排到神医跟前，戚少商估摸自己连半口气也不剩下，身上的瘤子已经撑破肚皮了。
　　两位求医的少年正犯难，队伍前方却起了骚动，有人跳到一块大石上大喝一声：“呔，明明孙神医答应今日替我兄弟治病，你们这些人怎么蛮不讲理插到前面去了。”
　　另有一人跳到山道另一边的大石上与他对峙，“放屁，我来的时候就没见你这号人，你问问这里众位看官，有谁瞧见你排在我前面了？”
　　原先那位大汉道：“我不过是去一下茅厕方便，我放了东西占位的！”
　　后一位大汉踢了踢石头，“就这个东西？随处可见得玩意儿，你诳我呢？”
　　“你敢踢我占位的石头。”
　　“踢就踢了，怎么，想打架？”
　　两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一时间沙石飞溅，树叶子被内力和剑气所伤，纷纷扬扬到处飞舞，身形过处，还伤及不少附近的无辜。
　　戚少商在后头喊：“两位，好好排队，何必伤了和气？”
　　打得兴头上的两位大汉哪里肯听他的，很快有壮声势的家丁随从徒弟护卫上来作帮手，单挑变成了群殴，一块大石头“咻”一声滚落山道，戚少商纵想上前阻挡，相隔几十丈远，又要踩过人头，却哪里还来得及。大石头正中下方道边一个轿子，那轿子给轰了个稀巴烂，俄尔有哭声震天，“小强！小强！可怜你小小年纪，爹爹带你来求医，你竟然死得这样不明不白！来人，把这几个人全给我宰了，替我儿子陪葬！”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几里地的长龙已经绞合在一起，江湖人士抄了各路兵器打起来，平头百姓见了这架势，纷纷避之唯恐不及，且商量着还去山前排队，寻孙梦蝶医治。
　　戚少商有心插手，这样的群情激奋，哪里还有他插手的地方？且当年在连云寨，他九现神龙一声吼，旁边人自然就停手了，现如今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一个销声匿迹江湖多年过了气的大侠，任是喊破了喉咙，帮着挡了几剑救下一些小喽啰，却哪里阻止得了械斗。反牵连得自己差点都被当成帮手，遭了两派人共同的袭击。
　　等他气喘吁吁从混乱中脱身，道上死的死，跑的跑，已经干干净净。
　　只有傅红雪和他的朋友眨巴眨巴眼睛，还在那里看。
　　山道尽头出来一名小厮，见了满眼的尸首眼睛也不带眨的，只冲这边喊：“你们三个，我家孙大夫早起睡醒了，有病治病，无病请回。”

　　于是乎，械斗中幸存下来的三人上得山去，见到了传说中的神医孙梦蜓。
　　傅红雪和他的朋友治病的细节，戚少商并没有瞧见，他被告知坐在外头凉亭下等，等到日当正中，他掏出怀里的饼子就着一个大白梨吃了一顿干粮，将梨核抛入山涧草丛后，书出小厮来作了个请的手势，“戚大侠，这边走。”
　　戚少商心中颇感讶异，自己并未投帖拜望，怎么人家就知道自己是“戚大侠”？一路跟随书童穿堂过院，分花拂柳，也没碰上看完病的傅红雪他们，不过人家既是神医，搞不好兼职算卦，就料定了今天他九现神龙戚少商会上门求医。
　　戚少商被领入内堂，诊桌后坐着一位男子，年约五十，面白蓄须，看样貌，当是神医孙梦蜓。
　　孙大夫语气和善，“戚大侠请坐，敢问此番前来，是为自己寻医，还是为朋友问药？”
　　戚少商左右瞧瞧，发现屋里除了一名小厮，再无旁人，便拱手一揖，“孙大夫，久仰神医大名，小弟此番前来，是因得身染恶疾，又瞧不出个名目，还望神医妙手相救。”
　　说着伸出手来，请孙梦蜓号脉。
　　孙梦蜓一番望闻问切，还伸手按了按戚少商小腹内的瘤子，又捋起胡须，忽而惊愕，忽而微笑，瞧在戚少商眼里，更是莫名其妙。
　　“戚大侠，你没有病。”
　　“啊？那我这腹中的瘤子。”
　　“呵呵呵呵……这哪里是瘤子，分明是胎儿呀，戚大侠，你这是有喜了，老夫要恭喜你呢。”
　　若是放在以前，戚少商恐怕又要跳起来，踢桌子砸场子，可是因得之前有过类似的经历，他倒不好发作了，只哭笑不得，“孙大夫，你瞧我是男是女？”
　　“是男的，绝无可能女作男装。”
　　“即是男子，怎可能身怀六甲？”
　　“呵呵呵呵……”孙大夫捋着胡须一阵阴笑，“戚大侠，想来你行走江湖多年，奇闻异事听过不少，双头婴儿，三脚□□，四眼田鸡，也是有的嘛！如何男子就不可生娃娃呢？此等奇事，正好让你碰到了呀！我孙梦蜓行医数十载，还从未误诊过，或有我治不好的顽疾，救不活的死人，可是断病看诊，我还真是从来没出过岔子。如若不信，戚大侠可回去好吃好喝耐心等待，我瞧你腹中胎儿三月有余，七个月后，你可抱着你生的娃娃再来寻我付诊费。要没有娃娃，你可来孙某处要我的人头。”
　　戚少商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
　　“小白，送客！”孙梦蜓打了个哈欠，“我要去睡中觉了，下午不见客，谁来都替我拦着。”
　　“戚大侠。”那名唤小白的小厮手一抬，“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