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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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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去世后的第三天,我们在位于桃园的岑氏墓园举行了葬礼。因为岑维亭的关系,从海外赶至的亲朋都来得不少,倒是萧家这边人数寥寥。
本该哀婉肃静的场合夹带着暧昧不明的私语,不用细听也知道大概的内容。逝者如斯,独独不能改变的是我们的关系。真真,我的好妹妹。岑维亭,我亲爱的丈夫。
这世上有一种东西是瞒不住人的,那就是名人的婚姻。外界看我,竟是同情多过羡慕。岑维亭可以让萧诗予在政界风生水起,但只有婚姻不幸的女人才会在事业上拼劲卯力。至少我身边的人都这样想。可惜就算是我自己,也分不清哪种生活才是我真正想要的。只有夜深独守空房时,才会感惜原来每日忙碌也是种快乐。
我生在花莲一个并不太受注目的政治家庭,父亲终年都在为政事奔波,不惑之年才与母亲结婚,并相继生下我和真真。从小父亲就偏爱我,因我心静性敛,又不缺想法,有几分像他。谈起政局,我在旁总能侃侃而谈,真真却是呵欠连天,甚觉乏味。我喜欢研读各类书籍,可以在桌前静坐一下午,文字是我的精神世界也是我的朋友。而真真喜欢一切新奇时尚的东西,她会很轻易地投入,也会极迅速地厌倦。
大概这就是我们最大的不同,却丝毫不影响我们姐妹的感情,个性的差异反倒弥补了各自的不足,似乎没有什么是我们做不到的。尽管在政大学习时被冠以校花之名,但论及真正的美丽,我不如真真。特别是嘴角一颗小小的美人痣,给原本青春洋溢的脸庞凭添了几分娇媚的风情。
岑洛维第一次看到真真,眼里的她,调皮却不失妩媚。那时他正参加景美女高新图书馆的奠基仪式,围观他的女生在旁犯花痴,唯独真真扮鬼脸喊他大叔。他不过三十的年纪,一下被她叫老了一个辈份,着实好气又好笑。
后来的几个星期我常听真真提到这个人,讲他真是夸张,看个电影罢了,竟要包了全场。她说话时,眼里满是新奇的趣意,就像贪玩的孩子看中了新的玩具。
台湾不大,叫岑维亭的更是不多,不用见面便知其人。岑家势力直接影响岛内政商界,正为仕途犯愁的父亲自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缘,于是时常以真真的名义邀请他来家里做客。
当时我正任学生会会长,连周末都忙得焦头烂额,难得回家几次,因此总是错过。只一次,刚下计程车,就看到停在大门前的黑色轿车,司机站在车旁,看样子是要离开。父亲一直送他到门口,瞧见我,忙介绍说:“这位就是岑公子。”又指着我说,“这是真真的姐姐,诗予。”
我不是一个羞涩的人,即便面对的是一个非常英俊的男人。可是那天的情形有些不同,仅仅只是对上他的眼睛整个人就已经显得力不从心了,仿佛瞳孔深处蛰伏着某种神秘而危险的力量,能把人的灵魂从躯壳中全部抽离。而他显然很清楚自己有这样的魅力,微微挑起的眉以及嘴角若隐若现的纹路表明他在笑我的笨拙,“常听真真提到你,说你是政大有名的才女。”
我心说彼此彼此,嘴上却讲:“岑先生,你好。”
到底是见惯场面的名门贵胄,应付我这样的小人物本就不在话下,他收回戏谑的表情,也回了一声“你好”,大大方方地向我伸出手来。被薄辉笼罩着的岑维亭,一如他手腕上崭露袖口反射着淡金光芒的名贵腕表,对常人来说,本是隔着橱窗的观赏品。如果不是因为真真,我和这个人也许一生都没有交集的机会。
这种近乎奇异的敏感,就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顿时漾开无数涟渏,一直穿梭到我们交握的指端,直到被从阳台传来的真真的声音打断,“姐你怎么才回来?我都快无聊死了!”
整个晚上,真真都在跟我抱怨她对岑维亭的种种不满。我并不清楚岑维亭的想法,可我知道对真真来说这个男人就像是远处灯光璀璨气势恢宏的高楼,突然到了眼前,那种令人仰慕的气势反倒成了一种压迫。即使岑维亭肯迁就,真真也有诸多不乐意。对这个人还没有看得透彻,新鲜感就已经淡了。
很快,岑维亭的名字便被一个叫许辰的所取代。我后来见过这人,与真真一样的年纪,模样帅气,能说会道也很会玩,总能逗得真真笑声不断。
我问真真,“你觉得这个许辰比较好么?”
真真满脸天真地答道:“他玩什么都是最棒的,我们在一起很开心。哪里像大叔,什么都不会,还总说我是小孩子。”
本来就是小孩子。
像岑维亭那样忙的人,那才叫一寸光阴一寸金,能抽出这么多时间陪她已是不容易了。
无从劝说,我只能叮嘱她绝对不能让父亲知道,否则他一定会大发雷霆。真真从小就怕父亲,自然答应得唯唯喏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