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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6.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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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罗天生是注定要操心的了。
除了莫名其妙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是消失了的红莲,还有那部《异度空间》。
他自然不相信自家Bobby身上会有入戏却出不来那样的事情发生,但潜意识还是抗拒着这部电影。
等到有人拿住剧本找上门来再拒绝可就不明智了,罗天生只好努力开动脑筋,准备找点事情给张国荣忙一忙。
至于那部的剧本,只要一出现就让荣光出资拍摄,当然演员绝对和自家Bobby没丝毫关系的。
罗天生其实已经没有将前世记忆里的小说改编成剧本许多年,就是词曲都少有剽窃的,毕竟张国荣自己也能创作了,罗天生更愿意看到他自己创作的经典。
哪怕未必都是世人眼中的经典。
对罗天生来说,只要是张国荣自己创作的,尤其是大多都是包含了快乐温情的创作,就是最绝世的经典了。
可是这次他实在等不及要找点事情让张国荣忙碌了,只好将前世看过的故事揉碎掺杂,再改编了一部剧本:《此生意气为君倾》。
《此生意气为君倾》写的是一对知己在乱世中分属敌国而不得不相知相杀的故事。
荣谦是燕国隐世贵族的公子,自少年时就是温和疏淡、空潭泻春、古镜照神的绝世风流人物,纵是仁厚疏放,谁有曾真正走进他心里?
祝空明又是何人?他初出场时是狂歌笑孔丘的燕赵狂人!他大有魏晋之风,他一出场就任性放诞、狂浪恣肆。他眼高于顶,目下无尘,他天不能拘,地不能管,红尘来去潇洒自如,似乎不曾稍有曲意自苦,正是未尝低眉折腰时。他因奇才致身奇富,因奇富获罪入狱……他和化名东篱的荣谦,就相遇在牢狱里。
荣谦少年游历,途经赵国时,偶然看到一场很有趣的冤狱和一个惊世的狂人,那个狂人在公堂之上如此狂妄,他冷眼而观,狂言睥睨,他说:
“一日入公门,九牛拔不出?”
“知道,我还知道破家县令,灭门令尹,更知道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呢。”
“总之呢,大人想要给我什么罪名,我都一一认下便是,大人想要我熬刑受辱,遭人胁迫,却是万万不能的。”
于是荣谦从来淡定的心微微波起,亲自探监于虫蚁横生、肮脏难闻的监狱里。然后就看到那个狂人,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也依然从容不迫、且笑且歌,身陷囚笼,却仿佛放马踏歌山林的闲适。
他在牢狱之中,犹自高歌:“正是未曾摧眉折腰事权贵,男儿狂歌自在时。”
他忍不住笑应了一声:“好个未曾摧眉折腰,男儿狂歌自在时!”
于是化名东篱的荣谦遇上了祝空明,于是祝空明遇上了哪怕以后成为敌国燕国上将军荣谦却依然只当是东篱的东篱。
开始了这一场乱世里相识相知、相知相依,共同放马少年得意,却在青年后各自得势、各为其国,与朝堂战场上对峙而立,相知相依过的一双人儿却不得不相杀……
直到那一天,祝空明拒绝了赵国皇帝以朋友之义诱杀荣谦的提议,他说:“我可以杀他于战场上。战场之上、国家之争,从来只有敌人而没有朋友恩仇。可是即使如此,东篱也仍是我唯一的知己好友,我可以杀他于战场之上,却绝对不会以朋友之义暗谋于他!哪怕我真个杀他于战场之上,我也会努力保存他的实体,在战争停止之后,我会把他带到一个山明水秀海阔天空之处安葬。待到得暇之时,就在最靠近他的地方结庐长居。我会永远记得,我有过一个极好极好的知己好友……哪怕真让他死在我手里,我也会每时每刻都思念着他……”他跪在皇帝跟前,姿势谦卑但神色坚定无惧:“我是赵国子民,我可以为赵国散尽家财,我可以为赵国三千里从军,我可以为赵国尽力将他击杀于战场之上……可是我绝对不会,绝对不会以朋友意气谋算于他——他是我此生此世,唯一珍重的知己!”
于是赵国皇帝将他放到与燕国对阵的战场之上:“那么,你就去为朕将他击杀于战场之上吧!”
祝空明去了,不为赵国皇帝,只为赵国而已!
疏狂如祝空明,如何会为一个皇帝卖命?
他坚定不移地守护着的,只是他的国他的家,他生长深爱的土地而已!
为此,他可以用尽一切奇谋诡计,牟图将此生唯一如得他眼上他心,明明是曾经宁可自己死去也舍不得他伤半点的东篱,现在的燕国荣谦上将军,击杀在战场之上。
可惜祝空明终究不如被逼进绝境的荣谦。
他们身后守护的都是自己深爱的土地,和素未谋面但一样可爱的百姓。□□谦有信任他的君王,尤其在他的君王重病垂危,只等他结束战局稳定局势的时候,荣谦完全无所畏惧,连曾经相依相偎醉里梦里的祝空明也可以完全舍弃。而祝空明却只能在既无明君,又少贤臣的国度里独自奋战,没有战友,也没有信任他的君王,赵国和燕国相似的老君病重,比起只有襁褓中一子的燕国国君来说,有着四个成年皇子的赵国本该是幸运的,可惜敌不过人心。
赵国的各个皇子都试图拉拢祝空明,可祝空明是何等人物?他跪拜在皇座之下也不曾畏惧,他守护尽忠的从来不是皇室不是皇帝,不过是这片土地和人民而已。可在这样夺嫡的关键时刻,不站队的几乎就都是要提防的敌人,尤其是在各个对手都作出已经拉拢住或者至少正在拉拢着祝空明这位掌握了赵国一半兵力的大将军的时候,祝空明坚持不参与夺嫡之争的态度就成了不得不死去的罪。
或者一个太过坚持太过纯粹的燕赵狂人,企图辗转于这肮脏的现实里,本身就已经是罪了。
罪大恶极!
赵国各方势力连燕赵两国的战役结束都等不及,就将他陷害死在战场之上。
收买他手下诸多副官谋士,将他的战略泄露给燕国荣谦,然后理所当然地将他葬送在熊熊的火焰里。
祝空明是真的不知情还是甘于赴死?荣谦毫不犹豫地利用了赵国送来的谍报葬送了此生唯一的知己,然后毫不犹豫地将那漫天的火焰抛在身后,匆匆赶回京城……他疾驰于祝空明当年特意为东篱寻来的好马之上,身后的火光照着他的背影时,他是何等的心情?
荣谦回国之后,燕国君王即使于重病之中也忍不住称赞他气度越发出众,简直已是体素储洁、乘月返真了……可他究竟是乘月归真,还是因为唯一可共相依的知己已逝、所以淡漠了整个世界,除了荣谦自己,谁也说不清了。
然后荣谦以不满而立之龄成了燕国国君的托孤之臣,在他逝去后新君登基的同时就成了万万人之上的摄政丞相。
他明知托孤之臣难得好死,却仍苦心孤诣地教育这从襁褓中就交到自己手上的小君王,他教导他、磨练他,为了让他懂得更好地掌控人心平衡势力,甚至故意在小君王七八岁后就开始疏远他,哪怕他其实关注着他每一次衣食每一份功课,却不让他知道,反而用截然相反的态度刺激这个孩子,不动声色地让这个孩子慢慢地将权力从自己手上夺去……
他明知这样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可惟有这样,才能培养出最完美的,能统一乱世的帝皇。
何况他早在执意出世时就已经被开出宗谱逐出家族,而他唯一的知己也早就死在他手里。
也许从那个火光漫天的夜晚开始,他就已经万劫不复了。
这些年,他跋扈,他奢华,他享受最好的一切,美酒美食、锦衣华服、狡童美女……开始人人只当荣相是享受万人之上理所应当的待遇,后来人人只说荣相不知好歹嚣张跋扈奢侈用度甚于国君、难怪新君掌权后就要将他入罪,再后来人人只当荣相为了配合国君演出一场诱发出一切不定因素而自毁形象……
谁也不知道,这些年里,他过的日子享受的一切,其实和祝空明为了赵国散尽家财三千里从军之前享受的非常相似,连酒也只喝他最爱的酒。
他设计杀他之时毫不犹豫,却在杀了他之后将自己活成他的样子。
人生至此,还能更万劫不复到哪里?
他已在地狱。
所以身受凌迟之刑时,他甚至能微笑着庆幸,庆幸自己养了十五年的孩子终于长大,终于将一切从自己手里夺取,终于,能让自己安心离开这个地狱……
空明空明,荣谦曾经如此对你,如今你还愿不愿意,策马携东篱归去?
可惜不幸的是,荣谦甘愿赴死的心愿却无法达成,燕国多少势力打着他的旗号企图颠覆小帝皇刚刚掌控的国家,他们甚至于法场之上荣谦眼前就要射杀于他,射杀那个荣谦从襁褓里一点点带大一点点养育成一个完美帝皇的少年。
荣谦于千刀万剐之刑下也从容微笑的脸终于变了。
如果说这些年地狱里还有唯一的温柔,那就只有这个孩子了!
他已经失去了唯一的知己,又怎么舍得下这唯一的慰藉?
于是睁开枷锁,于是靠着只受了三刀的还有血肉的最后一只手,护卫这个孩子!
但庆幸的是,乱军之中,他居然再次看到了那以为已经永远失去,连梦里也不敢回忆的,最珍爱的容颜。
空明空明!
荣谦曾经如此对你,如今你却也还是愿意,策马来携东篱归去吗?
原来那一场火里,祝空明并没有逝去。
只是也没有归来。
因为他意识到,对块土地、对这些百姓最好的结局,不是维护一个腐朽的赵国,而是寻找一个真正的帝皇,来结束这个乱世。
所以他辗转于各国,于民间乡野开始布局,肯定了荣谦培养的帝皇之后更是与之遥相呼应。
这些年,他没来看过荣谦,但知道他每一个消息,荣谦的许多美酒华服、狡童美女都是他送上的。
他知道托孤之臣难得好死,他早就准备在尘埃落定之际携荣谦离去,却没想到燕王这么急。
所以他赶来的时候,只赶得上荣谦撑着已经因为凌迟之刑失去一只手的身体,于乱军中护卫自己培养的君王。
别离这许多年,他依然巫峡千寻、走云连风,可他以为一直过得很好很享受的那个人,却原来已经落花无言、人淡如菊。
东篱东篱,你怎么舍得憔悴至此?
尤其祝空明赶到的时候,荣谦正因为嫌弃只剩下白骨的右手碍事,毫不犹豫地将之扯离身体……
这一幕,成了祝空明永生的痛。
缺失的这只手,也成了祝空明永世的遗憾。
于是他配合他救下燕国帝皇,得到燕国小皇帝答应会统一六国善待百姓的承诺之后,就将在各国埋藏的所有势力交给这个小皇帝,带着这个让他心疼不已的知己离去。
从此以后,天下大局已定,他将陪他策马天下,放舟江海,作他一世的右手。
再无妨碍,永不分别。
此生意气为君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