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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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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自桃花洞出来时已过午后,文华之道:“烦劳姑娘陪我受累,不如先去对面酒馆用些饭菜,我再送姑娘回去。”
璎珠此刻满脑都是姚三娘的模样,捺掩不住的悲悲戚戚,那一种怨怼之情更不比寻常,自己也惹得满怀凄凉,哪有心思吃饭,闻言摇头道:“不必了,咱们先回去吧。”
文华之却又惶恐起来,“确是我的不对,姑娘冰清玉洁的一个人,怎么能在这种地方久留。”
璎珠瞪他一眼,“方才是我把你从茶馆子里救出来送进桃花洞的,还怕什么久留不久留,这真是‘整篓洒油,满地捡芝麻’,大处不算小处算啦!”
一句话说得文华之脸上通红,“姑娘胸怀磊落,委实叫人可敬可叹。”
说话间已走到大街前,忽见方才的那名闲汉迎面而来,不由分说当胸把文华之衣襟揪住,喝,“吃花茶不给钱,哪有你这样的读书人?”
两人同时吓了一大跳,文华之脸色都变了,挣扎道“你休要胡说!”
那闲汉呵呵一笑,才松了手,又指了对面,“莫怕莫怕,方才的事得罪了,有人吩咐我和公子开个玩笑呢,你往那里看。”
街对面便是八仙茶坊,红漆绿瓦盖得两层楼,楼上垂了细白竹帘,有人透着帘子缝隙,只露出一双似笑非笑的眼,向着文华之遥遥点头。
不知为何,璎珠忽地心头打了个突,又像是踩了蛇似的,忙不迭抽脚回来,“那是公子的熟人么,不如我先告辞,你们也好说话。”
“不妨,”文华之却是精神一振,“原来是他,可来得巧了,正是赵大人身边的红人,璎珠姑娘不要避嫌,咱们现在过去把那件东西给他,就一定能传到赵大人的手上。”他急急忙忙拉拽璎珠就走,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了,一口气来至八仙坊楼下,果然见楼上窗口处站着一人,正挽起帘子往下头张望,穿崭新单罗夹纱衣裳,显得身段吉灵即溜的,不是傅锦郎是谁?
璎珠用力一扯文华之的袖子,低声道:“这位就是赵府尹身旁的红人?”
“不错,此人姓傅名锦郎,身怀绝技武艺超群,很得赵大人的器重。”
璎珠难得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呆了一会,咬牙发狠道,“也好,我倒要上去见识一下。”
傅锦郎笑嘻嘻看着他们上了楼,朝了文华之点头,“方才在街上瞧见背影,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眼,文公子什么时候也爱上了这个调调儿?”他自己身旁美人依偎,俨然翩翩风流公子模样,又吩咐人布置碗筷端上新酒,眼光滑过璎珠脸上,却是半点也不认识的意思。
璎珠低眉敛目,眼观鼻,鼻观心,静候其变,却是因为傅锦郎身旁的美人是她见过的,脂皮画曲里另一家清风坊的红人唐九如是也,因她天生白面红唇,容貌特别鲜妍明媚,人人都戏称为‘玉如儿’,文华之哪知道这些,只怕怠慢了璎珠,亲自拉了把椅子请她坐下,又端上香茶,才转头向傅锦郎解释道:“这是我的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姓英名珠,今天是特地陪我来此地替人打官司写状纸的。”
“哦?”傅锦郎把眉毛一挑,拱手道,“原来竟是位义士,失敬了!”
璎珠淡淡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岂敢称作‘义士’,说出去没得叫人笑掉大牙。”
“哪里,英姑……公子义薄云天,又懂得机巧智变,文某心里实在佩服得紧。”文华之满面庄重,起身向她深深一躬,璎珠亦起身还礼不迭,傅锦郎哈哈笑起来,指给唐九如看,“你看这两人倒有趣得很,像什么?”
唐九如抿嘴道,“别问我,我不晓得。”
傅锦郎顺手在她颊上摸一记,转头看住璎珠,“即是文公子的挚友,咱们也别怠慢了人家,你替我好好敬一杯。”
璎珠忍耐他多时,此刻终于抬起头,四目相对,一字一字道:“即是熟人,何必做这些客气事。”
傅锦郎道:“所谓礼多人不怪,我又天性妄诞,免得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唐九如听他们话语间针锋相对,又瞟了眼文华之,满脸浑然不觉的样子,不由咯咯娇笑起来,时下日渐流行梳高髻,她头上挽的八宝同心髻足足有半尺之余,越发显得腮如桃花,似笑非笑地只是盯着璎珠看,璎珠知道已被她认出来,索性也对她一笑,“初次见面,倒叫姑娘见笑了。”
唐九如便不再点破,自己端了酒杯过来,拉着璎珠手道,“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取笑傅公子的朋友呀,这杯酒权当我先敬两位的。”一边抛着眼色一边将杯中酒饮尽,又顺势把璎珠带回座上,柔声道,“主人多情,我们少不得也要借花献佛,呆会吃多了酒说错话可千万别见怪。”璎珠看了她一眼,暗想,早听人说过清风坊的倪金凤手段活络,最会管教人,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这个唐九如也是厉害角色。
傅锦郎道:“你们初次见面,亲热话倒也不少。”
一句话说得唐九如又颠颠的奔回去,双手端了酒杯直送到他唇边,轻笑道,“你瞧英公子生得模样好,可是要吃醋了?”
傅锦郎微笑起来,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到底哪个在吃醋还说不准呢,你先给我老老实实坐下。”
他们三个风流官司打得热闹,文华之充耳不闻,一心只在方才写的状纸上,才喝了一杯酒,立刻把怀里诉状出去,双手递至傅锦郎面前,正色道,“傅兄自称妄诞,依小弟看来却是秉性刚强方正不阿,即便有放肆的地方也不过是行之于异端罢了,否则以赵大人的严肃忠正怎肯授之于臂膀之力,如今我手上现有一桩案子,正要求傅兄传递上去,交于大人审明冤屈,将横行小人束之于法。”
傅锦郎听他说得认真,不由放下酒杯,双手接过细看一遍,微笑道:“上次听赵大人也说起,文公子说话梗直行事端方,是难得的正人君子,今日一见果然怜惜贫弱,非我这等俗人可比。”
唐九如手搭了他肩膀也往纸上看了一遍,因见了姚三娘的名字,惊讶道:“这事我倒是晓得的,便是那个右班殿直康倬也素有耳闻,虽然长得一表人材,却最是个吝啬巧诈之人,吃酒宿夜总要占姑娘的便宜,不晓得姚三娘中了什么邪,竟会去上他的当。”
傅锦郎慢慢将手上状纸叠起放入怀中,重新举起酒杯,“即是文公子交办的事,我一定尽力而为,只是这桩案子闹得不大不小,一个右班殿直倒没什么,后头又牵扯到衙门办事不力,一路牵连上去,总是要得罪人的,故赵大人发话之前半点风声都不能传出去,你们心里都知道了罢。”
话像是对着文华之说得,眼却从璎珠身上转到身旁唐九如的脸上,微笑又道:“你是清风坊里的红人,又晓得康倬这个人,日后说不定他也会来找你,可别有了新人忘旧人,把不该说的事情说出去,到时再传到我耳里,可就什么交情都一笔勾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