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珰素袜》殷夏

4、九天大人

　　青寻回到缚精阁时天都黑了。

　　行简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好看的圆脸上漾着甜甜的笑。

　　青寻见他睡得香甜，玩心大起，遂捏了个诀变出笔墨，在他脸上涂起乌龟来。一时玩得忘乎所以，她竟然没有发现房间外悄悄逼近的脚步声。

　　“妖孽！看我的乾坤鼎！”一声清叱，青寻只觉得天昏地暗，便被收到了蜀山派女弟子慎言的宝器中。

　　慎言是奉了师娘之命来各处院落找没到场的弟子去中正宫帮忙。中正宫现在是少有的丝竹声声，歌舞漫天，馔玉美酒流水般端上来，事先安排的杂役人手远远不够，只好找来年轻无事的弟子帮忙。

　　刚才她甫一进入内室院落便嗅到一股妖精的味道，于是捏了个诀隐去脚步声，悄悄取出师傅赐给她的乾坤鼎将玩得正开心的青寻收了进去。

　　捉到妖精的得意让她忘了师娘吩咐的正事，慎言兴冲冲地跑回中正宫，当着客人的面大声对坐在右下首的邝之恒添油加醋的嚷道：“师傅！徒儿刚刚捉到一只妖精！她正要加害行简师弟被我捉了个正着！”

　　九华山老头露出欠扁的嘲讽表情。

　　清圭道长咳嗽了几声，邝之恒随即会意，略有不悦的说道：“胡闹！没看到客人们都在么。斩妖除魔本就是蜀山派弟子的职责，有什么值得夸耀的。退下去！”

　　慎言在极度的兴奋中被泼了冷水，委屈的撅起嘴巴，闷闷不乐的退了下去。

　　“姑娘，可否给在下看一下你捉的妖精。不妨查查仙籍录，说不定是一只正在修仙的精灵。”一直冷眼旁观的九天突然懒洋洋的叫住了慎言。

　　慎言惊讶的回身，看看掌门征询他的意见。

　　清圭道长侧脸望向左手边的张九华。这老头并不阻挠，望向九弟子的眼神居然很是骄傲与信赖。清圭眨了眨眼，只好点了点头。

　　于是，九天向慎言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右手，慎言呆呆的望着他顾盼神飞的眼神，把乾坤鼎交了出去。

　　九天倒拎起铜鼎，轻轻一晃，青寻便咕噜噜滚了出来，灰头土脸的现出女孩的原型，趴在地上不能动弹。他左手在虚空中随便一抓，掌心凭空出现一本鎏金的仙籍录。蜀山派的人看他施法时随意轻松的样子，都有些呆愣。九华山老头见他们没见识的样子，得意洋洋的晃了晃肩膀，抓起桌上的玉酒壶灌了几口美酒。

　　仙籍录突然化作一道金光，罩在青寻身上。她的身影渐渐模糊，幻化成她的真身——一只玲珑可爱的灵芝仙草。

　　九天看她真身圆滚滚的样子，微微一笑，转身对九华山洞仙和清圭道长恭敬地说道：“不过是一只被遗落的芝草精灵，既然已经幻化成人形，就放她一条生路，让她继续好生修行吧。”

　　“好，好。九天，你说怎样便怎样。”九华山老头笑的无害又骄傲。

　　“道长，这位姑娘，”九天转身面向清圭和慎言，“在下来的时候匆忙，没有带随侍的童子，既然与这只精灵有缘，希望能将她送予九天做一个童仆。”

　　“既然九天喜欢，拿去便是。”清圭笑说，一面细细打量这个来路不明的九弟子，转眼看到慎言花痴的猛点头，不禁叹道，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傻丫头。

　　一边躺在地上不能变回人形的圆滚滚的青寻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自己又不是什么玩意儿，怎么被人送来送去的。

　　喧闹过后，清圭和九华山老头都喝得醉醺醺被弟子架回了内室休息。

　　九天拾起放在桌角的灵芝，慢慢走回了蜀山派给他安排的住处——含光殿。

　　摒退了下人，九天把灵芝随手扔在地板上，青寻呼一下化成人形，一身碧色罗衫皱皱巴巴，她害怕的缩在墙角不敢站起来，嘴巴里还不停的嘟囔什么。

　　九天淡淡的笑，凑过去俯身弹了她的额头，只见小丫头瞬间像是被拔了尾巴的小鸡，一下跳起来抱着脑袋大叫，“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你都那么老了，还怎么吃。”九天斜睨她一眼。

　　“……”某只缩在墙角的蘑菇停止了颤抖。

　　“何况，我不爱吃蘑菇。”某人又抛下一句很伤害人心的话就转身走掉了。

　　某老蘑菇在墙角无风凌乱了。

　　是夜，九天独自进屋睡觉，剩可怜兮兮的青寻自己在屋外吹冷风。青寻怕他，不敢进屋，夜里山上霜寒露重，她只好找了根木柴，化作真身蹲了上去。

　　于是，第二日清晨。

　　童子甲：“喂，你看这根木柴，明明是昨天刚劈好的，怎么就长了根蘑菇。”

　　童子乙：“……估计是木柴营养太好了吧。不过，一夜长这么大个儿……”

　　童子甲：“要不摘下来炖汤喝？不知是什么珍贵品种吧，喝了准大补。”

　　童子乙：“……还是烧水要紧吧。九天大人马上就起床了。他每日都要沐浴两次，师傅叮嘱要好生服侍。你我不要因为一只蘑菇耽误正事吧。”

　　童子甲：“好吧。那我把它搁在这自生自灭吧。”说罢就要去拔“蘑菇”。

　　…………

　　九天起床出来，见几个小童子正在院外搬运昨日劈好的木柴，说是给九天烧热水沐浴。他淡淡一瞥，某蘑菇睡得正死，还兀自趴在木柴上。某小童子正准备把她拔下来。

　　“那根木柴给我吧。”九天笑眯眯地凑近，吓得童子甲手一哆嗦，木柴飞了出去。

　　九天挥手施了个法术，让木柴定格在半空，挥手让童子们退下，慢慢踱步到飘在半空的木柴前。

　　“嗯。果然很像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