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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六章(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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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放你走。”
苏静萱抬起头,原本面无表情的脸此时带了疑惑,“当真?”
“有条件。”
夏侯拓垂眸看着她,那带了痛的柔情令苏静萱移开目光,“我一无所有。”
她答,却不甚坚定。
她有,唯心而已,却是万万不能给他的,否则等待她的定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夏侯拓浅笑,笑得如吃了黄连,苦涩已快要溢出唇边。
“朕要你,给朕生个皇子。”
苏静萱瞬间睁大了眼,一口气吸入胸口半晌吐不出来。再回神,却抑制不住的狂笑脱口而出。她转身,笑得前仰后合,几乎笑得腹痛。
“哈哈哈哈哈……”
如今,再骄傲也不得不承认,她已深深入了他的眼、进了他的心。如深埋于胸的种子,在如此诸多变故中长成的一脉绕心藤,紧紧禁锢了他的心,再也不得半点松活地令他想着,念着……
于是他静静看着她笑,看着她,笑得终于落了泪……他才转了目光看向窗外。
他知道,他的条件太过残忍,却是他放开她后,与她之间唯一能留下的羁绊。因此,再残忍,他也不能让步。
“皇上可是在说笑?”苏静萱终于止了笑意,以袖拭了眼角笑出的泪。
夏侯拓不答她,只依旧看着窗外寒雪被阳光照出迷离的七彩光晕。
苏静萱摇头,深叹了气。看清了她与他的差距,已不认为还有谈话的必要。
“臣妾告退。”
她越过他向门口走去,擦肩之时夏侯拓拉了她手腕。
“你拒绝?”
“是。”
夏侯拓侧过头看着她笑了,道:“如此,可要在朕身边一生一世的。”
她并未回头,答得云淡风轻:“既然皇上早已承诺木公子,一诺千金自是不会食言,我等着就是。”
手腕骤被握紧,一阵痛楚传来,苏静萱却不回头,咬牙忍着。她知道,这话出口必定惹怒他,但她不是佛,也会有火气的。
片刻后,他松开她。
“呵……”夏侯拓浅笑一声,缓步行至她身前,看着她因生气而略带红晕的倔强的脸,冷声道:“朕如此看重你,为你食言又何妨!”
“你……”苏静萱气急,“你,不愧是夏侯绮的兄弟!”
一句说完,她伸手猛地推向夏侯拓,竟将他推得一个踉跄退开一步。苏静萱开门跑了出去,也不管这样无礼地推皇上会不会直接被砍。
即便那时面对夏侯绮,她都不曾这般气急过。
不可否认的,口不择言的她说了最重的话——将皇帝与乱臣贼子相提并论的后果是什么,大抵是比推开皇帝更严重。不过已经气昏了头的苏静萱,确实并未想那么多。
而她更未想到的是,夏侯拓在她奔出房门的那一刻,却是胸口一痛喉头一甜,急急喷了一口血出来……
他抬袖抹去唇边血迹,扶着桌缘步履蹒跚地走到床榻上盘膝坐定,闭了眼,眉间紧皱。如此静静坐了半晌,方平息了胸口涌动的血气。
那被压制的毒,经此一恸似是翻涌而起了——夏侯拓苦笑,因她而得以保全的命,如今却又险些葬送在她手上。听见那句“不愧是夏侯绮的兄弟”,他心口硬是如被刺刀深深刺了一般。
这女人真狠,专挑人的软肋踩……
夏侯绮因对她的执着而毁了心血毁了人生,而他……却也因她而毁了诺言还差点毁了性命。果真,是兄弟——这话,正确得让他痛苦难当,竟生生运了力才忍住怒火爆发,却也牵动了被压制在心脉之外的毒。
“启禀皇上。”宫人的声音自门边传来,“太医殿叶方秋求见。”
“殿前侯着。”
“是。”
宫人退下后,夏侯拓起身关了房门,换下染血的黄袍后才出了房门穿过回廊去了养心殿的正堂。
“何事?”挥手示意他不必行礼,夏侯拓行至殿上几案前坐下,直接问道。
“云平大师已寻得解毒之法。”叶方秋答道,“此毒出自番邦,解药亦要自关外才可寻得。”
“关外……”夏侯拓浅浅蹙了眉。
又是关外,若他没记错,当初咬伤苏静萱的毒蛇就是出自关外的品种。莫非夏侯绮跟番邦还有关联?
叶方秋静静看了夏侯拓半晌,问道:“皇上可是身体不适?”
夏侯拓回神,答道:“没有。”
叶方秋轻轻蹙眉道:“请允臣替皇上把脉。”
不待他回答,叶方秋便快步上前一把抓了他手腕,不敢动武的夏侯拓闪躲不及被他握了个正着,而后立刻用力抽回手腕。
“放肆!朕没说要你把脉,退下!”
叶方秋的眉间蹙得更紧了些,缓步退至殿堂下,抱拳道:“皇上,毒已攻心。”
夏侯拓瞥开目光,不答他。
显然,他是知情的。
“有云平大师施力压制的毒,不会自行毒发至此。皇上,动怒乃大忌。”叶方秋说得一点情面不留。
夏侯拓瞪他,半晌不语。
叶方秋难得地浅浅叹了气,道:“云平大师已飞鸽传书于木易,命他带遣人送解药回来。时日不需许多,最多一月即可。此间,还请皇上保重。”
“行了,朕知道了。”
“微臣告退。”
叶方秋拜别,转身离了养心殿。
刚行至太医殿门前,便被告知长平宫请诊。叶方秋未及细想,便转行至长平宫。刚跨进宫门,便见小竹迎了上来,一脸焦急。
“叶大人快请。”小竹引领他走向殿后内室。
来到寝殿内室,只见室门紧闭,却是从内反扣了怎样都敲不开。
“萱贵妃,请开门。”小竹不停得叩门,里面却一点声响也无。
叶方秋神色淡淡地转头看向小竹,问道:“萱贵妃何处不适?”
小竹停了拍门扉的手,皱着眉道:“萱贵妃自养心殿回来后,急急冲进内室,怎么唤都一语不发。奴婢追着她到这里,在她关门之时瞥见她……好似在咳血……”
叶方秋垂了眸,缓缓抬手,道了声“失礼”后便一掌劈向门扉。一声木裂之声,门内闩木应声而断,叶方秋跨步进去,却见苏静萱静静斜倚在床边。目光直直落在自己脚边,脸颊尚有未干的泪,唇边……血痕淡淡,未擦净。
叶方秋深深蹙眉,那一贯淡然冷寂的唇边,此时竟抿出几分气恼之意。
他转头对小竹道:“侯在门外,任何人不得打搅。”
“是。”小竹一拜,转身关上房门便立在门口守着。
叶方秋行至床边撩了下摆坐下,搭脉于她腕间,片刻后收了手静静看她半晌。然后起身,缓步踱至窗前,看着那一窗台的蓝雪花,沉静了一盏茶的功夫,方转身过来对着苏静萱淡淡地道:“萱贵妃,请解衣。”
“不必了。”苏静萱缓缓道,眉眼半阖,神色平静无波。
“你与皇上,发生了何事?”叶方秋语中难得地带了几分气恼之味。
闻言,苏静萱眼帘轻颤,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却闭口不答,只面色更冷了几分。
“一个毒血攻心,一个心脉再创,吐血都吐得如此有缘。”
难得见叶方秋说笑,却是因恼到极致而发的嘲讽之语。
他生气了——在得到这个明确的信息时,苏静萱缓缓转身在床边坐正,略带心虚地抬眼看了看他,对上那带了怒火的双眸,她立即低头。
两人如此静了半晌,苏静萱终于面带犹豫地开口道:“皇上他……毒血攻心?”
“若皇帝驾崩,你当居首功。”
听见此话,苏静萱的头低地更下去了些。
以前从未发觉叶方秋撂起狠话来这么有天赋,句句让她反驳不得。
“他……现在如何?”到底有些心虚,毕竟她推了他一把。可是不过就推了一把,至于就毒血攻心了么……
“未死。”
苏静萱自觉理亏,抿了唇道:“对不起。”
见状,叶方秋浅浅叹了气,神色略带无奈地道:“原本他尚可使出三分力,如今怕是一分都使不得了。而你,肝火一动生生废了我七日功夫。”
苏静萱侧过头,看向地面的眸中满是郁郁之色,“是我不好。”
“解衣,替你治伤。”叶方秋不再多言,只转过身看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