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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章(5) ...

  •   明月公主附耳于苏静萱,悄声私语片刻,只见苏静萱深深皱了眉看她,然后也在她耳边细声说了片刻。听罢,明月公主捂嘴而笑,然后端起酒杯起身,一步一晃地行至洛北王身侧,挂了满脸不怀好意的笑,脆声道:“绮大哥,小妹同你做个赌约如何?”
      “如何赌法?”他笑,不以为意。
      “今日诗会,唯你、我与皇兄三人未作诗句,虽以判官之名处之,却白白赏了如此多妙句好词。若不回馈一二,人家还当我们花架子光说不练。”明月公主说得头头是道,却那抹掩不去的贼笑显其居心不良。
      “莫不是明月公主欲作诗以娱众乐?”洛北王偏了头看她,笑意不绝。
      “自然不是我一人。你,我及皇兄,一人一首含‘霜’字之诗。由诸位美人举手做判,谁赢得的人数多,谁就赢。一人只可举一次。”明月公主已忍不住得意笑意,好似她已经赢了一般。
      以她那年纪与文思,同谁斗诗估计都是输,如今却大言不惭起来,让人忍不住好奇她葫芦里埋什么药。
      “小丫头,你当很清楚这场比试并无悬念。胜者定然是皇上,而输者……自然不会是我。”洛北王摊手。
      “绮大哥,自信是好事,自负就不好了。还是说,你不敢?”夏侯明月开始激将法。
      惹得洛北王一个没忍住竟生生翻了个白眼,不屑之色跃然。
      “呵……洛北王,你还没瞧出来?明月公主并不介意谁胜,她只想看你输罢了。况且,她似乎真有能胜你的法子,何不一探究竟?”皇帝饶有兴趣地帮腔。
      洛北王深深叹了口气,道:“今日真是赔了,好端端的跑来叫你们戏耍……说吧明月丫头,输者当罚是什么?”
      “嘿嘿……自然是罚酒,不过需以年纪记杯。我若输了,饮十四杯;你若输了,需饮三十杯!”
      “……明月丫头,我距离三十尚有两年。”他很不乐意被长了两岁,这丫头在讽刺他老么?
      “虚岁。”
      “本就是虚岁二十八!你故意的吗?”洛北王终究抬手弹了她的额头以示惩戒。
      “哎呦……好啦,二十八就二十八。”夏侯明月不再与他扯那两杯的差距,“那么,皇兄先来!”
      夏侯明月乐呵呵地绕到皇帝身旁,一副诡计得逞的笑容。
      看得皇帝连连摇头,以年纪错误成功引开洛北王的注意力,以至于他竟未对如此不公平的惩罚提出异议。这明月丫头,何时如此鬼精灵了……如此想着,皇帝又深深看了苏静萱一眼,这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么……
      “难得明月肯作诗,太傅见了怕是要喜极而泣。”皇帝笑着侧头看她,“也好,全当为诸位爱妃助酒兴。”
      皇帝起了身,一手执杯,缓步行至长桌右侧,转身后仰首饮尽杯中酒,眸色渐醺。
      “蹋臂归来六博场,城中白羽募征羌。嘹亮城头角吹长,五更声落戍楼霜。铜符昼戟新开府,白草黄榆旧战常。万马风生朝凛冽,九旗星耀夜辉煌。”
      好一首铿锵如铮铮铁骨般的诗,凛冽,肃杀,气势如虹似鹰击长空。苏静萱一时竟怔住了,呼吸仿佛被扼住,胸中如擂鼓,耳边依稀回荡着吹角连营之声,眼前也好似浮现戟管寒光之色、烈马嘶鸣之姿、沙场飞扬之景……
      果真,好文采,好胸怀。
      万马风生朝凛冽,九旗星耀夜辉煌——
      该是怎样的,壮怀临胸豪气万千才能造就如此盛世之态?
      这就是皇帝。
      这就是,集万千红颜之心与一身的,天子。
      与她,真不在一个修为呵……
      这一刻,被折服的不止苏静萱一人,恍然回神发觉春贵嫔与梅容华亦眉目含着一份敬佩叹服。懂诗之人自然会为之动心动情,连苏静萱都险些被迷了去。
      “皇上到底是皇上,胸怀天下心系人间,诗作透着如此大气。吾等伤春悲秋的小诗小句,真难入皇上之耳了。”辰妃笑意浓浓,亲自起身为皇帝添了酒。
      “朕今日,喝得有些多了……”夏侯拓笑容有些恍惚,好似真的醉了。
      “哎,本王就说胜者定是皇上。有了皇上这一首,哪个再吟诗怕都只能贻笑大方了。”洛北王无不遗憾地道,满脸的不甘神色。
      “你莫赖,如若不然你自觉饮那三十杯就是。”夏侯拓大笑着说道。
      “二十八!”洛北王怒道,“你不提还好,明月丫头你诓得我好苦……竟没注意你这罚规如此不讲理。”
      看着洛北王一脸委屈哀怨,诸人皆笑起来,夏侯明月笑得最甜最开心。
      “罢了罢了,全当自娱以娱人。”
      洛北王站起身,端了酒开始踱步,自左行至右,又自右行至左,如此几个来回直到夏侯明月再无耐性看他走路,尽管他走得很风雅很高贵很好看,但看久了也会生厌的。
      “绮大哥,再走下去你要赔辰妃娘娘的毯子了。”
      “与皇上比大气我自然是输,与你们比伤情我怕是也比不过的。不过有一样,本王却决计不会输。”洛北王笑如春花,那双桃花眼看向谁谁便不自觉地红了脸。
      “银笺写恨奈情何,料得情深敛翠娥。凤靴初暖抛合缝,罗袜渐寒卸冷霜。翠袖笼香倚画楼,柔情似水荡春波。何时栖得鸳鸯侣,红丝双系合欢歌。”
      手中酒随语落而饮尽,夏侯绮再看向诸位女子时,一如他所预料的那般个个羞容满面似怒似嗔,有些性子软的索性以袖掩了面。
      “哈哈哈……”他自己先大笑了起来,“如何,何人敢同本王比艳诗?”
      夏侯拓大大一声叹息,不住地摇头。他这个哥哥什么都好,就是好色了些。如此难登大雅之堂的诗句他也敢出口,也好意思出口。
      “洛北王,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皇帝几乎无语,他这是在公然调戏他的妃子们吗?偏偏如此场面他又不能去怪罪于他,酒后乱语罢了,况也并未特指谁,却仍旧是气人。
      “皇上恕罪,臣一时妄言并无他意,只为出其不意博人一笑罢了。”洛北王敛神,朝皇帝叩拜下去。
      “起来吧,知你是在耍酒疯。”皇帝依旧是摇头,神色无奈。
      “洛北王果真不羁,吾等女子望尘莫及。”辰妃跟着叹息摇头,脸上隐约红晕渐出。
      夏侯绮的这首诗,对苏静萱而言很耳熟,熟到想装没见过都不行。于是,第三个跟着叹气的人,是苏静萱。
      原来先前那首艳诗,真是这位王爷送的。之前只隐隐怀疑,毕竟深宫之中胆敢如此行事的人不多,这其中又与她关系莫名的,也就洛北王夏侯绮了。她这身骨的前主人,莫非真与这风流王爷有一腿啊天……
      她本能地看了看夏侯绮,两人目光交汇的一瞬,他的玩味,她的深沉;他的风情万种,她的冷若冰霜。
      “嘻嘻,绮大哥,你输定了!”明月公主高兴地拍手叫道,“萱贵嫔,本公主命你将先前说与你听的那首诗吟来。”
      闻言,原本一脸阴沉的苏静萱顿时一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什么她说与她听,明明是她刚才向她索了一首宫怨之诗,说什么自有用处……况且,为何要她念?
      苏静萱此时才终于改了那一脸处变不惊风清云淡的神色,几分哀怨,几分不甘,还有几分无可奈何。抬头看去,瞥见明月公主悄悄冲她吐舌。好吧,她明白了——公主大人没记住她刚才念的诗,所以得她自己念。
      再度叹气,今日她叹的气当是比她这一年都多……
      “国色天香映画堂,荼蘼芍药避芬芳。日熏绛幄春酣酒,露洗金盘晓试妆。脉脉深宫桂殿凉,阿娇金屋夜飞霜。千金莫买相如赋,白首文君怨已长。”
      苏静萱的声音很淡,有一股难掩的苍凉,如玄音空灵自幽远之处传来,在这静谧的殿堂中,略带回音地蔓延出一脉冷寂萧索之境,深深印入这些深宫女子心中最柔软脆弱,一触便痛的地方。只有身处深宫之女才识得,这怨有多深,多长……
      宫殿角落隐隐传来啜泣之声,竟是一位执酒女官落了泪。席间诸人,眼中亦是一派悲凉难于言说。连容贵嫔都失了骄横跋扈神色,面容苍白。即便明月公主不识人间悲苦,也被这感伤氛围影响得敛了笑容。
      殿内静得仿佛听得见门外吹雪之声,明明坐满了人,这一刻却显寂静而空冷。
      “朕看,也不必举手定输赢了。洛北王,你该怎么饮就怎么饮吧。”夏侯拓看着苏静萱如此说道,声音清冷听不出情绪,却也消了先前微醺恍惚之色。
      “本王,输得心服口服。”洛北王的目光亦落在苏静萱身上。
      那眼中有不舍,有浅愁。
      这是首次,他在人前露出如此神色,再无不羁再无调侃,甚至再无丝毫风流放浪形状……
      他的萱儿,竟已蜕变至此了。
      那曾经扯着他衣袖,声声清脆唤他“绮哥哥”的小丫头;那一见他便要他抱、要他陪着玩耍的小丫头;那常常一脸无辜无措,憨态可掬,惹人怜爱疼惜的小丫头……如今竟已去到如此远的地方,让他慰不得、触不得,再也探究不得的地方……
      这一日,洛北王大醉,尽酒十余坛,由几名宫人一齐搀扶着出了芳莲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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