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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章(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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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紫阳宫,迎面而来是一脸急色的小竹,她接过苏静萱递过来的裘袄披肩,看都不看便转交给小茹。
“萱嫔你可回来了,急死奴婢了。”
“怎么,担心我迷路?”苏静萱淡淡笑着走进内殿,“那披肩收好,改日明月公主来了便给她,别忘了。”
小竹一愣,回头看了小茹臂弯间金黄色绣了祥云暗纹的披肩,这才惊了一跳。
“这,这是皇上的……”
“嗯,所以仔细收着,别弄坏了。”苏静萱端起茶杯便大饮了一口,暖茶入口,一时胸怀一热。
“萱嫔你,遇着皇上了?”小竹满脸惊喜,急忙又从小茹手中将披肩接过来,铺平后仔细叠了。
“嗯……”苏静萱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句,继而问道:“明月公主那些女官呢,可还在?”
“哦,午膳时便回去了,说公主应当不会再过来。”小茹立即答道,还是她送她们走的呢。
“那就好。你们且下去吧,我想歇歇。”
待两位女官关门离去后,苏静萱也不脱外衣,便直接往床榻倒去,两腿一曲一直地搭在床沿上,连鞋袜都为褪。
她以手臂遮了眉眼,静静躺着。
也许,木易会恨她吧……
换作她,一捧真心被人如此弃之不顾,她大概会咬死对方。
说完全不动心是假的,他待她,一直很好……
随舞娘之后离开的,是木易。下一个,会是谁?本以为自己身无长物无可牺牲,未想,原来离别也可以如此伤人。
缓缓移开手臂,敞亮的窗格刺得她眼睛一痛,险些流下泪来。翻个身背过光线,苏静萱扯过锦被盖了腰腹,踢掉鞋子便闭上眼。
苏静萱迷迷糊糊似是睡过去了,却又好似醒着,如此过了半晌听见有人叩响门扉。
“萱贵嫔,该用晚膳了。”
含含糊糊应了一声,苏静萱坐起身,尚未完全清醒便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打得心肺都隐隐作痛。这个,该不是感冒了吧……她一边拢了拢怀中的被子,屋子似乎冷了许多。
苏静萱这才发现,正对着床的窗子竟是大开着的。心中顿时一惊,她明明在睡前还瞧过一眼,那窗子明明是关了的,何况这大冬日的谁会故意开了她的窗?
听见苏静萱那接二连三的喷嚏,小竹和小茹立即推门进来。
“窗子为何是开着的?”
小茹满脸不解地走过去关上窗,关住了不停呼啸而如对冷风。
“回萱贵嫔,奴婢不知。离开时奴婢还特意确认过,门窗皆是紧闭的。这段时间并未有人靠近过内殿啊……奇怪,呀,窗栓怎么断了!”小竹惊讶地自地上捡起一小截木头。
苏静萱当即神色一凝,她紧握了拳,平静地说道:“许是风大,吹断了。遣人来修好就是。”
“是。”小茹立即释然了,笑着应了。心下还有些怪罪自己大惊小怪,今日风的确挺大的,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小竹却深深看苏静萱一眼,抿了抿唇才道:“请萱贵嫔稍作整理,就要用晚膳了。”
“好。”
苏静萱答得有些心不在焉,待两位女官退出房门后,她才将刚才紧握的手从被子中伸出来,缓缓摊开,掌心赫然躺着一只细竹筒。从中取出张卷成细细一卷的一方信笺,慢慢铺平后看见上面密密写了诸多的字。
她不禁眯起眼,细细辨认过去——
『银笺写恨奈情何;料得情深敛翠娥。
凤靴初暖抛合缝;罗袜渐寒卸轻霜。
翠袖笼香倚画楼;柔情似水荡春波。
何时栖得鸳鸯侣;红丝双系合欢歌。』
“啧……文笔不错啊。”苏静萱喃喃道。
这分明是一首艳诗,字句之间毫不掩饰的轻薄与调情,很有些香艳的味道。她上上下下又看了几遍,记了个大概后便几下将其撕成碎屑,丢入茶杯泡了,待水彻底浸透纸张,墨色已化为黑乎乎一团后,她将水倒掉独留那一杯黏糊糊的纸浆。
可惜未到掌灯时分,否则用烧的会比较快。
是谁呢,胆敢调戏皇帝的妃嫔——苏静萱想着,唇边勾起一抹笑意。
她似乎小瞧了这副皮囊先前的主人了……
第二日,苏静萱收到芳莲宫送来的拜帖,邀她参加三日后由辰妃发起的诗苑会,特意选在了霜降之日。
这让苏静萱稍稍纠结了一下,她自然是不会作诗的,除去那些耳熟能详的诗句外有印象的也就一些古言小说中用得好的罢了。可若是不去,又会驳了辰妃的面子,况且拜帖上写明皇帝与洛北王也会到场做评判。如此若哪位妃嫔拒绝不去,怕是只能报病危才说得过去……她昨日也只打了几个喷嚏,连风寒都没正式患上,离病危尚有些距离。
于是到了霜降当日,苏静萱只得一早爬起来梳妆打扮,着一身浅得近白的杏色罗裙,外头罩了纯白的细绒披肩,只带了小竹便出了门,也未坐轿。实在是已经做好去丢脸的打算,所以自己人还是去得越少越好……
刚走出紫阳宫,天空便下了雪。
小竹仔细搀扶着苏静萱,却不想自己脚下一滑,惊呼一声便向后栽倒过去。原本搀着苏静萱的手未竟下意识抓紧了,一股大力拽去,苏静萱立即后退一步顺着力道向后弯了身,卸去拉力后稳稳半蹲在小竹身侧。
“……痛么?”苏静萱很无语地说道,那后脑勺着地的痛苦她小时候尝过,不可谓不刺激。
小竹被摔得七晕八索眼冒金星,好半晌看不清眼前的景色,也说不出话只抱着脑袋。
“让你不必搀着我顾好自己即可,你偏不听……”苏静萱无奈叹道,伸手用力扶起坐在雪地里痛出泪的小竹,替她拍了拍身后的雪。练惯了太极的人,不是那么容易摔倒的,即便摔了,也会懂得卸力之道不会很痛。
抬头看了看天,时辰不算早了,苏静萱转眼又看了看一身狼狈发髻凌乱连妆容都被泪水晕花了的小竹,低头想了片刻道:“你且回紫阳宫,替我取个绢帕来吧。我忘记带了。”
小竹抬头,依旧泪眼汪汪,吸吸鼻子道,“奴婢没事,还是陪萱贵嫔你一道走吧。”
“让你去你就去吧。今日皇上与洛北王都在,莫教人瞧了咱们笑话。拾掇精致了再过来,回头散了诗会宣个太医给你瞧瞧,别跌出什么好歹。”苏静萱淡淡地说道,轻拂了身后的披肩上的雪,便转身继续前行,
小竹心中一阵暖,不顾后脑疼痛,拎了裙摆便往来时的方向奔去。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苏静萱脚步渐缓,眸色渐暗。
方才,小竹在摔倒之前分明有细细一声石子击打地面的声音。然而地上已覆了不薄的一层雪,一眼看去却看不出什么异样。有人,特意丢了石子过来,且力道时机把握得刚好,刚好让小竹踏上去并滑倒……
既对方意将小竹从她身边支开,于是她索性走慢一点,等人露面。
“小萱儿。”
身后传来慵懒沙哑的一声唤。苏静萱顿了脚步,转身,唇边一抹笑,神色了然。
“叩见洛北王。”她盈盈一拜,不待夏侯绮开口便自行起了身,料他不会介意。
夏侯绮轻挑了眉,魅眼如斯却似有疑惑,他一步一缓地走到她身前,带了一身病态的风雅,肤色如雪。
这一刻,雪,似是下得大了些。
他低头直视她的眼,她仰头回视与他。
两人目光皆无闪躲,如暗自较量一般皆不肯移开视线。如此互看了半晌,夏侯绮终是笑了出来。
“你,果然变了。”他笑中带伤,短短几个字仿佛道尽沧桑。
苏静萱依旧不动声色,连唇边浅笑的弧度都未作改变,淡淡道:“王爷,此话怎讲?”
“你不该不懂,也不该……如此待我。”夏侯绮负手而立,仰面看向上空,额前黑发遮了眉眼。片片雪花飘落,融雪成水顺着他眉梢滑下,似泪一般。
苏静萱缓缓敛了笑意,背脊一片寒凉,仿佛那雪直接落进衣衫一般。忍不住地一抹苦笑,她这皮囊的上一位主人,果真是个人物呵……
“王爷,时辰不早了,且容臣妾先行一步。”
她转身欲走,身后一手伸向她的手腕。苏静萱本能反手一格,再顺势侧身一让。那一格、一侧、一让,身如行云流水般顺畅自然,丝毫不给他发力机会便错了过去。
夏侯绮那凄绝神色在此时已消失殆尽,满脸的惊讶怔忡,眼中也再无伤情,只一片不可置信。
苏静萱淡淡道,“王爷自重。”
语毕,她缓步前行再不回头。留那一身紫红锦衣的男子怔怔地立在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