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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机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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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陛下,害宝妃的凶手抓到了。”
雍帝霍然起身,“在鼎剑侯手里?”
“回陛下,宝妃恐怕是不行了,侯爷如今悲愤交集要将凶手就地正法。”
雍帝眼底一亮,“那晋王呢?”
“晋王正在劝阻侯爷,两人似乎……”
“太妃,好好休息,朕回头再来看你。”雍帝唇角一勾,不等内侍报完,便已经踏步出去。
而躲在后面的凤倾却如闻惊雷,一下子意识到为什么从出门就觉得安琴不对劲儿,她是一早就打算要自己去抗罪了,这个傻丫头,也不和她商量,就豁出性命去了。
凤倾还未张嘴,却已然被夜凰拉住,“晋王这个人有一点好处,说话一定算话,他会维护安琴的。”
凤倾知道时间来不及,在他面前也不掩饰心中的焦灼,“你知道我的,她宁肯不要性命也不肯牵累我,我不可能坐视不管。晋王,始终是别人。”
夜凰略一思忖,牵着那只一直没有放开的手,“那我陪你一起,暗中探察。”
凤倾摇头,“不,你的身份太危险了。”
夜凰静静望着她,“你不怕连累晋王,反倒是害怕连累我?”
凤倾扶额道,“不是,你知道我谁也不想连累的。”
他望着她,却突然想起月光下她曾眉眼调皮的说,我呀,只想要先生一个靠山。
凤倾继续解释,“你不只有你自己,你还有……母妃。”
突然外面呻吟一声,两人掠出来,梅太妃脸色惨白晕倒在榻下。
凤倾将她扶起将她靠进夜凰怀里,轻声道,“好好照顾她。”望进夜凰眼底,“信我。”
说罢转身掠出去。夜凰低头看自己美若天仙的母亲,那个最近也最远的母亲,心底百般滋味,难以言喻,轻轻将她抱起放在榻上盖好被子,探手她的脉搏。
燕太妃的宫中如今云龙混杂,下人太医来往出入不断,凤倾低了眉眼找准时机端了热水跟进去,地上跪着一大堆人,而安琴双手被缚就跪在晋王身后,凤倾低眉将热水盆递给前面回身的丫鬟,悄无声息地靠近安琴,低眉立在一群丫鬟背后。
鼎剑侯年近六十,髭须已白,但因征战多年,精神矍铄,却有大将风范,如今铠甲未卸,在榻前不停的唤宝妃。晋王虽温润如故,眼底深处却也带了丝凝重。燕太妃掩不住满脸的担忧。
屋子内气氛沉重,看得出刚才晋王和鼎剑侯确实已经有过争执。
“阿仪,你醒醒,爹来了,这些年爹顾不上你,是爹不好……你醒过来啊……”
鼎剑侯膝下仅此一女,早年征战在外不顾家,宝仪嫁过来以后夫人也去世了,如今年事已高,越发的爱怜其女儿来,燕太妃听他悲声,也不禁用手帕去擦眼泪。
还有丝缕气息的宝妃,手脚一点点冰凉下来,越发悲痛的鼎剑侯突然转身,手指哆嗦,“老夫要你给阿仪偿命!”
凤倾心中一紧,晋王却迎在安琴前,“舅舅,你冷静一下。”晋王向来温雅的声音此时也带了力度,“我会处理.”
鼎剑侯冷哼一声,“你来处理?你就是这样照看阿仪的?”
晋王脸色显然也不好看,鼎剑侯爱女心切也不顾什么礼节,直接拔出剑来,“趁着阿仪还有口气在,我要在她面前手刃仇人。”
晋王眼底沉沉,竟是负手一步未让。燕太妃走上前来拉晋王斥道,“舒儿,你不要再违拗你舅舅了。一个小丫头而已……”
晋王侧身扶着燕太妃却还是没有躲开,沉静道,“舅舅,在皇宫内如此明目张胆提剑杀人是有违宫规有悖法理的。”
鼎剑侯冷笑一声,“我燕离一生杀敌无数,
如今替老夫女儿报仇还有错了?”又侧脸对燕太妃道,“妹妹,你可是给我养了个好外甥!”
晋王是志在天下的人,凤倾虽然那样嘱托于他,却也没想到他真的为了维护安琴公然与鼎剑侯争执不下,往小了说是不孝,往大了说这可是与五十万大军过不去啊,心中不由过意不去。
安琴虽然被那剑吓得小脸儿惨白,却在抬眼瞥见那边站立的凤倾时,抬头勇敢道,“王爷,您就让侯爷杀了我替宝妃报仇吧。”
晋王深了眸子依然淡淡道,“外甥不是要维护犯人,只是我天朝是有律法的,只是不想舅舅破坏宫规法理,杀人偿命,犯人自然会受到她该有的惩戒,况表妹也还有希望。”
鼎剑侯切齿冷笑,“如此说来,老夫的外甥要与老夫动手了。”
“外甥不敢。”身子却是不曾闪开。
燕太妃眼看情势危急,大声喝道,“舒儿,你舅舅刚刚回来,你是要气死母妃是不是。”这孩子是怎么了,从小到大,燕家一直是他最大的靠山,他有今天也有他舅舅的功劳啊
看到晋王没有反应,燕太妃气急攻心,长咳不止,晋王赶紧去扶快要晕厥的太妃,抬眼掠过凤倾,眼中已经含了歉意,却是微微摇头示意凤倾不要站出来。
凤倾抱以一笑,他能做到这一步已让她心里百般过意不去,更何况根本就不想牵累他的,做好打算提裙便要上前时,眼前一阵狂风把她身子往后一掀反倒是退了一步。
向来行事无拘无束的凤栖掠着众人便到了鼎剑侯面前,抱剑立在安琴身前扬眉一笑,“老哥,你想不想听听那天的真相。”
见了凤栖鼎剑侯更是愤怒地难以自已,“你小子也来得刚好,想老夫前些日子还赠你剑谱与你切磋剑法,你却害死老夫女儿。”
凤栖居然叹口气,“老哥,你先冷静下,你女儿躺在这里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但是这些年,你闺女在玄王府害死多少人命你知道吗?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她早晚都会有事的。”一把拉起身后的安琴,“你看看这丫头脸上的疤,都是你那狠心的女儿用碎瓷割的,那天我要是晚到一步死的就是这丫头了。”
鼎剑侯此时却听不下这些,“你不用给老夫讲这些,谁害死我女儿谁就得偿命。”
“老哥,你也知道,论武艺剑法咱俩也是不相上下,在这皇宫里打起来,我一个江湖浪子倒是也没什么好怕的,你铠甲不卸带着剑要大闹皇宫,传出去怕不是什么好事。”
这些话凤栖是说不出来的,凤倾心知肚明,他是受了晋王的指示,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人到了这把年纪,是极在乎声誉的,凤栖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模样,确实把一个征战沙场的老将军气到极点。
可是凤栖说话也不点到而止,看到鼎剑侯气的怒目圆睁,叹口气道,“这些年你不教不管你的女儿,如今却来替她报仇。”
闻此,鼎剑侯苍老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温热,拿剑的手也微微发抖。
“舅舅。”晋王上前,“我们先医治表妹,您冷静冷静。”
鼎剑侯回身抱着自己的女儿,冷笑一声,“老夫的女儿确实不对,老夫管教不严是老夫失职,教不严父之过,阿仪的错便是老夫的错,今天千夫所指老夫在心里记下了。王爷请回吧,凶手老夫自己会查出来的。”
回头眼神一凛望向安琴,“她必须跪在这里,阿仪若有不测,陪葬。”又抬头对凤栖道,“阿仪若有不测,纵你到天涯海角,老夫也要报此仇。”又望向晋王,“阿仪若有不测,你我情分断绝,我燕家和你再无干系。”
凤倾心中进退两难,这话说得很明白了,虽不是晋王直接造成,可是宝妃没事还好,若死了,名震天下手握重兵的鼎剑侯以后便是与晋王为敌了,这个人情是还不起的。
怎么终归还是闹到这一步了,该怎么收场,第一次,凤倾那么希望心肠恶毒的宝妃平安无事。
风倾抬眼,看到凤栖正望着她,凤栖微微摇头示意他离开,皇宫不是凤栖待得地方,传言霜花剑是陷害宝仪的真凶,鼎剑侯和他本是忘年之交,加上刚才爱女心切反应不过来,被他唬住,宝妃若此刻绝命,他必然顾不得那些,派重兵当下捉拿凤栖。
凤栖却如往日般不着调一笑,做了个调皮的表情,还以为你不关心我了。
凤倾却笑不出来,以目示意晋王,晋王略一思忖,看了看凤栖,凤倾发现凤栖对晋王果然是惟命是从,就那么不情愿的挠了挠头掠出去了。
屋内气氛僵硬,鼎剑侯抱着手足冰凉的宝妃老泪纵横,却不发一声,只紧紧抱着越发冰凉的女儿。
凤倾心中做了决定,往前趋了趋身子,宝妃看样子是不行了,一旦气绝,她和安琴就要拼尽全力逃跑,看了眼安琴,丫头,只能看我们俩的命数了,安琴却可劲摇头,示意凤倾快离开。
不管怎么说,一会儿谁能带她们离开,好得避过这生死劫数再收拾残局。晋王似乎看懂了凤倾眼中的意思,对她轻轻一笑,以目示意,我说的话始终作数,你放心。
他表明了一会不管如何,他依然不惜一切护她们无恙,此时此刻,不管阴谋阳谋,凤倾只觉得心中一暖。
可总归是一片腥风血雨,此时此刻,当真是山雨欲来,心间千般激荡,只盼宝妃不要有事。
“阿仪,阿仪。”鼎剑侯悲怆的呼唤,直让凤倾心里一抖,“阿仪!”
鼎剑侯突然立身回眸,眼中杀意凛然。
凤倾闭眼,完了,宝妃终归还是气绝了。
他缓缓拔出刚刚入鞘的宝剑,一副神来杀神鬼来杀鬼的模样。凤倾只想在第一时间护着安琴。晋王眉头一皱,深了眉眼上前一步,凤倾只觉得心神不安,她最担心的事还是要发生。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温如暖玉的声音缓缓响起,“侯爷,稍安勿躁,不妨让苏陵看看。”
好似在冬雪中绽开了一朵红梅,凤倾只觉得心中温热,胸怀顿暖。
苏陵如故一身蓝衫,眉眼润泽如披月辉,身形单薄如玉逸丽。
他缓步而入,惊鸿瞥过屋内诸人,却在看向那双眼时安抚一笑,那一笑仿佛在她心里放入一颗安心的药丸,尽管她易了容,他还是一眼认出,她那脸色蜡黄的易容药还是他教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