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chapter 16 ...
-
在工作人员布景完成前，浅井千寻安静地呆在屋八导演和贵岛先生身边，听着他们一人一句地说着关于接下来的注意事项，表情越发僵硬。倒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这两人都用一副轻松的模样说着‘接下来浅井小姐你要认真去恨贵岛先生哦’、‘要抱着杀死我的决心哦浅井桑’之类的话，完全把该有的紧张气氛搞没了。
她本来还很平静啊！现在完全已经被他们吵得真想抱着必杀信念快点结束拍摄了……谁来给她个球棒把这两人打晕吧！
好在工作人员很快就各就各位，屋八导演也收起了笑脸，摆出工作中的状态。贵岛先生和另一位女演员浅葱小姐也已经在沙发上坐定，只等开拍信号。浅井千寻默默地站在门外，脑子里出现了屋八导演先前的叮嘱以及剧本上对这一部分的注解。
实际上所有的注解都只有一句话，所有的情感都要从这里出发、而后转变，最后尘埃落定，那就是，她喜欢贵岛先生。牢记这一点，才能达到最基本的情感层次。
随着导演一声‘开始’，浅井千寻闭上眼沉淀了几秒，而后走向掩着的门。她没有向人表白过，但催眠了那么多遍后，浅井千寻终于有些紧张起来，剧本里设计的场景在眼前逐渐成形，她抿了抿唇，在门口踌躇了一下。本想一下推门进去的，却又因为【想给对方一个惊喜】而刻意放轻了脚步，悄悄旋开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却在穿过玄关后，被眼前的一幕彻底震住。
贵岛先生，正在和浅葱小姐接吻。
接吻……
怔怔地望着眼前活色生香的一幕，浅井千寻一瞬间怔在了原地，目光呆呆地落在那两人身上。屋八导演及时地通知一号摄影机推近镜头，特写浅井千寻的表情，谁知却在下一秒，整个人囧在了屏幕后。
——“停！”
导演的声音通过导筒放大出来，贵岛先生和浅葱小姐停下表演，浅井千寻也回了神，尴尬地低下头，在心底抽了自己一嘴巴。
糟糕，第一次近距离看别人接吻，她只顾得上看戏，完全忘记使命了……
“再来一遍，浅井小姐，请专心。”导演毫不留情地点了她的名。
浅井千寻嘴角一抽，道了声歉，默默回到门外，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注意力集中，可一想到刚才香艳的一幕，大脑又不受控制地罢工了，就连脸都有些发热。怎么办还在拍摄中呢，虽然导演说要先试一遍……快停下快停下！
发现光是拍脸蛋已经没用，黑发少女再一次果断地拿头撞起了墙，看得屋八导演眼睛都快瞪出来了，生怕刚做的造型就这样被搞乱。
终于重新调整好状态，浅井千寻脑子里想起了神山己风前几天对她说过的话——能投入角色的，都是好演员。
演完这部PV，她就也算是个演员了，绝对不希望有人对她说‘你不合格’这种话啊。
默默地闭上眼，随着导演一声令下，再睁开眼时，浅井千寻又变回了那个‘喜欢着贵岛先生’的内向、倔强的姑娘。
怎样才能表现出【过往的美好在一瞬间碎裂】？浅井千寻在此之前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例如想到自己收藏多年的DVD被人砸得粉碎，比如崇拜许久的兽神战士到头来居然是最大的反派，或者在看樱桃子时听到叔叔去世的噩耗，等等等等。
她要扮演的女主角喜欢贵岛秀人，可到底喜欢到什么程度才能因为看到了他和其他女人在一起，就难过得快要生出仇恨来？
瞪大了眼睛望着客厅里甜蜜接吻的情侣，浅井千寻在感到震惊的同时，内心深处居然产生了一种迷茫。她无法理解，既然贵岛先生喜欢的是别人，他为什么还要收留自己？为什么还要毫不防备、毫无距离地对自己好？
他其实应该喜欢女主角的吧？不然先前的一切又怎么算？
陷入了奇怪心理漩涡的浅井千寻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视线仿佛黏在了客厅的两人身上，怎么都无法移开。或许是因为视线太过赤/裸，贵岛先生似乎有所察觉，他下意识转过头，浅井千寻在他发现自己的前一秒，整个人忽然向后一闪，无声、却又惊恐地靠上了玄关的墙壁，整个人隐藏在了阴影之中。
摄影机悄然地推近了镜头，屋八导演惊讶地发现，这个孩子的脸色苍白无比。
“导演，千寻她……要不要叫停？”助理导演神色复杂地望着屏幕里的少女，轻声说出自己的想法。可出乎意料地，屋八导演摇了摇头。
浅井千寻的反应是对的。
靠着墙壁，有些狼狈地把自己缩进阴影之中，浅井千寻此刻已然忘记了摄影机的存在。神山先生说只有真正投入了角色才能知道其中复杂的情感，现在，她好像有点懂了。
为什么贵岛先生一边对她好，一边又和别人在一起？这是不被允许的吗？
不，喜欢贵岛先生的自己从来没有告白过，她也从没听对方说过任何一句‘喜欢’，所以她完全没有资格去决定贵岛先生要喜欢谁，要和谁在一起才对。
真是奇怪……【背叛】二字已经在她心里叫嚣得快要冲出身体了，可仔细想想，居然不能用这个词来为对方判错。
浅井千寻微抬着头，眼神无焦地望着对面空白的墙壁，不可思议地笑了一声。
荒唐。
没有约定，何来背叛？
“呐，这样好吗？那个孩子，住在你家的那个孩子看到了怎么办？”浅葱小姐的声音忽然响起，浅井千寻整个人一怔，悄悄侧了侧身，望着客厅方向。
该贵岛先生说话了！
千寻身体一紧，精神高度集中起来。
“唔…关她什么事？”贵岛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漫不经心。
“她喜欢你吧。”浅葱小姐似乎很困扰，“而且你收留她、照顾她，也许那孩子以为你也喜欢她啊……”
“诶？”贵岛惊了一下，随即好笑地笑了一声，“开什么玩笑，我喜欢的是你啊，如果我让她误会了，以后就保持距离好了。”
——非常轻描淡写的答案，却是对方连思考都不用思考，脱口而出的真话。
浅井千寻僵硬地站在阴影里，已经垂下了眼。
收留她，是出于好心，对她好，是处于教养和习惯，让她误会，是他不小心的过界。会相信对方喜欢自己而深深感到喜悦，以为自己的告白在对方看来会是一个惊喜的浅井千寻，在这一瞬间，立场变得极为可笑起来。
她挺直了脊背如竹般站在墙边，因为这莫大的讽刺而沉默着。如同局外人一般回想着自己先前的可笑行为，浅井千寻觉得如果自己是女主角，一定也会被自己逗笑的。
嘴角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少女原本没什么焦点的眼睛，似乎因为想明白了一件事而逐渐亮起来，眼睛里闪烁着的，除了失望和嘲讽，还有掩也掩不了的恨。
她望着脚下的地板，仿佛那里有着一面象征着高傲自尊的镜子，如今被那几句轻飘飘的话踩成了粉末——
从高傲到一文不值，从美好到破碎，也不过是如此简单的事情。
原来碎掉的根本不是什么美好回忆……浅井千寻的大脑在这一刻，清醒的可怕。
是的，这不是背叛。
这是欺骗。
沉默地轻轻一脚踢开脚边的杂物，浅井千寻面带讥笑地走了出来。听到动静的两人同时朝玄关看去，在看到浅井千寻突然出现时，脸色同时一变。下一秒，贵岛先生和平常一样站起身，露出和蔼灿烂的笑容走过来，然而人刚到跟前，手还没拍上对方的肩，便只见浅井千寻轻轻抬起手，毫不留情地格开了他的胳膊。
贵岛秀人怔了怔，看到眼前人脸上那轻轻浅浅，却带着十足讽刺的笑，登时愣了神。显然，她听到了刚才的话。
对上男人惊讶的眼，浅井千寻忽然歪过头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浅葱小姐，后者被她看得有些害怕，拿起包打了声招呼便要离开。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走过自己身边，听到门咔嗒一声关上，浅井千寻重新看向贵岛秀人，脸上的笑逐渐消失。
此时的摄影棚里异常安静，人们甚至忘记了机器运转的声音，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沙发上那一男一女，屏住呼吸等待着接下来的转变。
整部PV里，浅井千寻是没有一句台词的，这就需要她通过眼神，表情、动作，把戏剧冲突的张力整个放大表现出来。因而在她收起笑容的一刹那，所有人，包括屋八导演，都下意识地直起了腰。
下一秒，几乎是毫无预料地，她一把抄起了桌上的水果刀，动作快得几乎让人无法反应，电光火石间，她高高举起手臂，猛挥了下去——
咣当一声巨响，一旁的灯架整个倒了下来，却是仓皇躲避的贵岛先生绊倒了线，整个人倒在了沙发上，脸色煞白。而浅井千寻也因为动作的惯性而扑向沙发，人直接压坐在对方身上，一手死死地摁着眼前人的肩，把他摁在沙发里无法挣脱。
从对方瞪大的眼睛里，浅井千寻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狰狞，可怕，带着无法原谅的某种撕心裂肺，简直像极了那一捧碎成了沫的镜子。
丑死了。
两个人都丑死了。
从爱到恨，就像从白到黑，从天到地，是一种无法跨越的距离。
电视剧里经常说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这一点她不懂，可类似的东西她却深切地感受过——相爱的两人有一天相看两厌了，那么，曾经有多喜欢对方，后来就会有多厌恶对方，浅井润和奥利维亚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不可抑止地想起某些不太愉快的往事，浅井千寻的神色一滞，像是刚刚发现自己拿刀所向的人是谁一般，微微愣了一下。就是这一愣，让贵岛先生动作极小地挑了挑眉，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在那一刹那，从震惊转变到了无奈和后悔。
“切2镜，特写，往前推。1号机拍贵岛。”
屋八导演拿着导筒对摄影师说道。他认真盯着摄影机，一手轻敲着一旁的桌面。按理说这里应该切的，然后重新开始拍女主角下不去手的一段，可望着屏幕里两人毫无瑕疵的配合，身为导演，屋八非常清楚，浅井千寻一气呵成的演技中间无法停顿，否则有可能很难找回状态。
原本他只是在欣赏着浅井千寻的演技，可当他发现贵岛的神情也开始变，显然开始非常认真地回应对方时，屋八导演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刚才摔倒的动作是他们之前练习过很多次的，看来浅井千寻并没有忘记自己是在镜头前，能得到对手的承认，并认真地和她对戏……这从本质上来讲，已经成功了。
此时的浅井千寻并没有想过贵岛先生的演技可能会压过自己或是如何，她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因为想起了小时候的事而有些晃神的她在下一秒便又清醒过来。
接下来该怎么演，非常清楚。
死死地瞪着贵岛先生，居高临下的浅井千寻脸色看起来比他还苍白。
她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握着刀的手忽然有些发抖。几乎是一瞬间，浅井千寻的眼眶蓦然一红，眼泪刷地掉了下来。
在剧本当中，这个人欺骗了她，不在乎她，以前的一切也都是假象。可笑的是自己今天还想向他表白，因为喜欢他。可她无法真正下手，就像母亲绝对不会杀掉父亲——因为对她来说，这个男人在她生命中很重要，重要到因为他，自己简直要发疯了。
咣当一声扔掉水果刀，浅井千寻稍稍失神了两秒，而后一下从贵岛先生身上爬了起来。她随意地擦了把眼泪，转过头，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了难过至极，却又让人忍不住心疼的笑容。
该怎么说呢，应该是庆幸才对吧。庆幸自己没能真杀掉喜欢的人，也庆幸自己及早地发现了对方的感情。如果她动手了，有些事就真挽不回来了，况且……浅井千寻觉得，女主角肯定跟她一样，是怀着某种恐惧拿起刀的。
随着门被旋开又关上，走出了镜头的黑发少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捂着脸无声地低下头。
终于，结束了。
＃＃＃
此时主要的镜头还在拍贵岛先生的后续反应，这就不是浅井千寻需要关心的了，对方是前辈，在镜头下举手投足浑身都是戏，比她不知道强多少。她只希望自己这些青涩拙劣的演技能够稍微地带动贵岛先生的激情，想来刚才看对方的反应，自己的这个小小目的好像已经达到了。
助理导演在她坐在地上的第一时间就慌忙赶了过来，望着捂脸低头的少女，猜测她是不是哭了，嘴边的话不知是要安慰还是夸赞，最后只好也跟着蹲下来，笑眯眯地说道，“浅井小姐辛苦了，状态调整好了吗？来，这是纸巾。”
听到声音，浅井千寻抬起头，一脸茫然地接过纸巾，“谢谢，不过我没有出汗……”
“……”我以为你哭了啊！！
助理导演内心默默掀桌。
“什么嘛，浅井小姐看起来和镜头里的状态完全不像呢，我还以为你出来以后会继续哭呢……看来是我担心过头啦。”助理导演呼了口气，两人从地上起来，他拍上少女的肩，“浅井小姐真的是第一次演戏吗？刚才的表现真是太棒了！”
……那就好……
浅井千寻悄悄松了口气。
回到摄影机前，屋八导演笑着等在那里，“非常精彩，千寻。”
连称呼都换了……浅井千寻干笑着咧了咧嘴。
贵岛先生的最后一场独角戏拍完，屋八导演率先鼓起掌来，“非常好。”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浅井千寻，笑道，“下面正式开始拍摄吧！”
浅井千寻动作一滞，“什么？再来？！导演不带这样的……”
望着她这副简直要下地狱一般的表情，周围人纷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助理导演哈哈笑着拍她的肩说，“千寻，你太好骗了吧，刚才当然拍了啊……”
“不过我也有说先试一遍这种话吧？”屋八导演摆了摆手，“好了千寻，别摆出那么可怕的表情，我开个玩笑，其实已经决定用这一条了。不过接下来要补拍一些镜头，这些表情你还是要再做出来的。”
浅井千寻：“……”
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好吗！
吓死了……
望着她一惊一乍的表情，贵岛秀人也笑起来，弯腰凑到她面前，“浅井小姐刚才的表演很棒呢，表情非常到位。”
“谢谢。”恢复了平静的浅井千寻摆手，“您才是，带着我进入角色真是太感谢了。”
“哈哈哈，好说好说。”贵岛摁上她的肩，“浅井小姐不仅人长的漂亮，哭起来也是美得惊心动魄呢。”
“……”
之后便是零零碎碎的片段，拍起来也比较轻松，忙忙碌碌把所有戏拍完，时间也已经走向了晚上8点。收工后屋八导演提议一起吃晚饭，浅井千寻看了看时间，想到中午神山己风说要自己打电话给他，刚想借电话，话题却被错了过去，这件事也就被随之忘到了脑后。
吃完晚饭10点多，众人各自告辞，站在路边的浅井千寻思量着到底是要自己打车回家还是给悠河打电话时，一辆车忽然停在了眼前。窗户被放下来后，驾驶位上的贵岛秀人正对她笑得迷人。
“浅井小姐，我顺路送你吧。”
浅井千寻怔了怔，很爽利地答应了。
“说来，浅井小姐是LME的吧？”坐在车里，贵岛秀人首先挑起了话题，“和你搭戏意外地很愉快很轻松呢。”
这应该算是夸奖吧。浅井千寻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刚准备应付过去，却忽然想到自己要郑重向对方道谢的事，立时又转过身端坐姿态，一本正经道，“不，和您比起来，我还差得远呢。”
贵岛秀人惊讶地扫了她一眼，笑道，“浅井小姐太谦虚了哦。”
“不是的……”浅井千寻摇头，“总之今天非常感谢赐教。”
“……”
车子在目的地——一栋高级公寓前停下，贵岛秀人转过身望着浅井千寻，脸上露出笑容，“浅井小姐，很多人说你很漂亮吧。”
突然转变了话题，让浅井千寻有些迷茫，“……啊？”
“不仅漂亮，演技也不错，懂事又成熟，是我喜欢的类型呢。”
“诶？”
“就这样分开我似乎有些舍不得呢。”贵岛秀人撑着方向盘说道，而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锤了一下手，“下次找机会一起吃饭吧！”
“……”
这是什么？约会邀请吗？
浅井千寻彻底愣了。
窗外的路灯照射进来，少女的轮廓越发地柔和，柔美的线条和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之中美得越发惊人，贵岛秀人看得有些晃了神。他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对方衣领上，忽然发现那里似乎粘到了一些白灰，于是便抬起手准备帮她拍掉。
然而就在手即将落在浅井千寻肩上时，车后面忽然响起滴滴的喇叭声。
贵岛秀人打开车门，浅井千寻也趁机从车上下来，顺着声音响后看去，不禁一愣。这车好熟……
对方的车门打开，一个熟悉的高瘦身影从车上下来，那个浅井千寻听过很多遍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能让一下吗？你的车挡到我了。”
……神山先生？
浅井千寻惊讶地睁大眼睛，后者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微微一怔，“浅井小姐？”
“在。”黑发少女条件反射地立正站好。
男人挑起眉，看了看灯光下的少女，又看了看车子另一边的贵岛秀人，黑暗中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他淡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原来你已经回来了啊，真是太好了。”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chapter 16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