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命运》月色未尽

1、第一章 巽青

　　九天之外，银河璀璨间。

　　无数星辰在星空中变换、闪耀，纵使美丽到至极，如斯美景，千千万万年看去，也是太过寂寞。

　　在银河的最中央，是众生所不能到达的地界，天道在银河中央和地底幽冥降下了两座宫殿——星辰和地幽，巨大的虚空命盘不断地轮转着，永生永世，永不停歇……

　　所有的生命自诞生起，他的命运轨迹就刻在了命盘上，没有人能够改变，连神也逃脱不了。

　　星辰宫内，虚空命盘亿年如一的转动着，在他的表面，刻画着无数深奥的字，讲述着每个人的命运。

　　在命盘的最中央，坐着一个少年，精致的眉目如画一般，淡柔隽永，混自天成。少年如同雕像一般，面目安详地坐在那里，陪着命盘慢慢地转动，放佛会永远这样下去一般。

　　但是，在这一天，寂静无声的宫殿里突兀地有了声音，一个低沉威严的男音叹道：“时间，又到了。”

　　浅浅的叹息方止，坐立在命盘之上的少年便张开了眼睛，低低的应了一声。

　　“还有三世，你还是不放弃吗？”

　　少年的答案依旧如一，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我怎能放弃？”

　　男音沉默了半晌，继续说道：“这一次，你想以什么身份降世？”

　　“成为巽芳的哥哥吧。”少年露出浅淡的笑容，片刻又隐没了去。

　　“……蓬莱的命运，你不能干涉。”

　　“别忘了我的身份，我怎会有那样慈悲的心怀？”

　　“可是你还是有了凡情。”

　　“我只在乎他一人而已。”

　　“罢了，你我本是半身，你心里如何想我怎会不知，地幽那里我会替你遮掩，你自管去吧。”

　　“谢谢你，星辰。”

　　少年微笑着闭上眼，身影渐渐淡薄，最终化为星光，消失在星辰宫里。

　　只闻一声叹息，久久不散。

　　于此同时，在亿万星辰中的一颗明珠上，一位美丽绝伦的女人笑着摸摸肚子，身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笑道：“恭喜陛下，王后有了一个月的喜讯。”

　　站在王后身边的男人，也就是蓬莱的王，闻言连忙放松了揽住怀里人的力道，小心翼翼地摸上王后的肚子，说道：“夫人，我们有孩子了！”

　　王后温柔一笑，将手放在王的手上，柔柔地道：“是啊，我们的孩子。”

　　“哈哈！我太高兴了！孩子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呢？该取什么名字……要不，男孩就叫巽青，女孩就叫巽芳好了！”

　　王后微微一嗔：“孩子才一个月呢！你就连名字都取好了！”

　　“那当然！这是我们的孩子，这次为父一定要把他/她教的乖巧懂事，不要像那几个一样，长大了就想着对象，不顾父母了。”

　　两人相依在一起，气氛太过温馨，衬着这周围的景色也带上了暖融融的色彩。

　　十月之后，王后产子，生下了一对龙凤双胞胎。

　　十五年后，昔日白嫩嫩的团子已经长大，成为了一名温柔美丽的少女，在蓬莱这个美丽的仙境中嬉笑，然后悄悄地隐藏在花丛之后，悄然上前，蒙住了坐在花间弹琴的少年的眼睛。

　　“嘻嘻，猜猜我是谁。”

　　“巽芳，这么大了还玩这种游戏？要是玉姐知道了，怕是又要笑话你一番了。”

　　少年轻笑着说道，手中的动作没有间断，勾动着琴弦，一曲带着悲伤的琴音缓缓奏出。

　　巽芳不满地放开手，嘟囔道：“每次都这样，哥哥你好无趣。”

　　“是哥哥不好，让巽芳无聊了，哥哥给你赔不是了。”巽青笑容不变地说道。

　　巽芳安静地坐了下来，托着下巴，倾听着巽青的弹奏，有些疑惑地问道：“哥哥的琴为什么总是带着绝望？”

　　巽青手顿了顿，遂又继续弹奏着，风轻云淡地回答：“怎会？巽芳你多虑了。”

　　怎么会多虑了？！巽芳拨了拨耳边的发，她的哥哥，自出生起就宁静祥和的不像是孩童，倒更像是仙。而且，哥哥实在是太聪明了，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通，不像她，琴不如哥哥，舞不如玉姐，兄弟姐妹中，就属她会的最少。

　　而哥哥，是蓬莱里最有才华的人，也是最好看的人，如今不知道有多少少女盼望着能在成年后嫁给哥哥呢！

　　可是，虽然不会弹琴，但是却很会听琴，就像哥哥的琴里，总是带着一股浓重的绝望，每次只要用心去听，总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哥哥做的曲非常好听，但是，总是让巽芳觉得很悲伤。”巽芳喃喃地说道。

　　“我做的曲……比他，还差得远呢……”巽青低声地呢喃，陷入在思绪里的巽芳没能听到。

　　片刻，巽芳突然拍了下手，欢喜道：“哥哥，不如我们偷偷去玩吧！我听仲叔他们说中原可好玩了！我们也去吧！”

　　巽青愣了愣，终是点了点头。

　　命运，开始了啊……

　　一月后，巽青和巽芳两人终于到达了中原大地，一路山河壮丽，人情风土，让巽芳像是一只脱笼的小鸟一般，这里要看看，那里也要瞧瞧。

　　半个月后，两人到了五岳之一的衡山，因为巽芳贪玩，天黑后在林中迷了路。

　　巽青虽然知道怎样出去，但是他没有说，只是任由巽芳拉着他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窜，直到几只毒藤妖将他们团团围住。

　　巽芳一直生活在仙境般的蓬莱里，哪里看到过长相这么丑陋的妖怪？所以被吓得不清，躲在巽青身后发着抖。

　　巽青倒是面色淡然，只是眼神望向了林中无尽的黑暗处，不知道在看什么。

　　毒藤妖见巽青这般无视它们，纷纷嘶吼一声，向两人扑去。

　　巽芳尖叫了一声，吓得闭上了眼睛，却不想从树林阴影中钻出一个小孩，三两下的将毒藤妖收拾了，只留下遍地的黑血和残肢。

　　小孩杀掉了毒藤妖后，冷冷地看了眼两人，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巽芳脸有些苍白，衬着她更显娇弱，一看便让人心生怜意。此时，她看着遍地的残肢，再看看黑暗的树林，扯了扯巽青的衣摆，小声说道：“哥哥，我好怕，我们跟着他走吧。”

　　巽青点了点头，拉着巽芳跟在小孩身后，穿过了整片树林，到了一个漆黑的山洞前。

　　小孩没有理会跟在身后的两人，径自走了进去，倒是巽芳有些害怕，还是巽青安抚了她一番，才踌躇地走了进去。

　　山洞很大，十分的阴冷，火堆燃烧的火光只能看到一部分人工修造后的痕迹，虽然简陋，却也能住人了。

　　巽青眼里露出一丝心疼，专注地注视着在火堆前忙碌的小孩，小孩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一下子抬起头，将巽青眼里的神色收入眼底。巽青没有移开视线，藏起了自己的贪婪，一眨不眨地描摹着那稚嫩，却带着一分熟悉感的容颜。

　　小孩看了他一会，冷冷地移开，继续做着自己的事，不再看巽青。

　　“哥哥，我们去那边坐吧。”巽芳拉了拉巽青，指着离火堆很远却在照耀范围内的一块大石，她有些怕那个小孩，根本不想靠近。

　　巽青摇了摇头，拉着不情愿的巽芳坐到了火堆旁。

　　小孩一直没有说话，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然后烤好今天出去抓到的猎物，分了一大半给巽青巽芳。

　　巽青接过，小小的咬了一口，嘴里的肉没有任何味道，可是想着面前的人就是吃这种东西吃了一世又一世，便慢慢地将他吃完了。

　　小孩吃完烤肉后，便沉默地躺到一旁，背对着火堆，留给两人一个孤寂的背影。

　　一整夜，巽芳害怕的睡不着，靠在巽青的身边，眼睛睁得大大的。巽青则是注视着小孩的背影，神色很是莫测。

　　待到天亮，巽芳终于松了一口气，抬头打量着四周，却发现了山壁上刻有许多的文字。

　　巽芳拉了拉巽青，让他看那些字，巽青怔忪了一会，便一字一句地看了下去。那字里行间的孤独和痛苦，渴求而不得，沉重地令人窒息。巽青一直注视着他，知道他所有的经历，甚至连他记不得的……也记得很清晰。可是他还是读了一遍，让自己记住，自己的承诺。

　　小孩见他两人的动作，不禁冷笑着，却又仿佛带上了一种悲哀的了然。

　　巽青看完之后，没有言语，纵然他很想上前去拥抱他，可是他还是忍住了，因为他是虚空命盘的半身，自然知道，他和巽芳有着怎样的缘分。

　　心，是很痛，但是，巽青心里有自己的度量，有不能亲自上前的理由。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巽芳走过去，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蓬莱？”

　　巽青闭上了眼睛，不愿再去看。

　　因为小孩的缘故，巽芳决定立刻回蓬莱，巽青自然是同意的，当天，三人便起身，回到了蓬莱之中。

　　从那之后，兄妹两人的组合中增加了一人，小孩总是默默地跟在巽芳身边，语言渐渐多了，表情也不再冰冷绝望。

　　巽芳的性子开朗，小孩被她感化，平日里也谈笑开来，倒是和巽青，说话的次数很少。

　　巽青本就不是话多的人，只能默默地陪在他身边，弹琴抚曲……

　　小孩渐渐的长大了，从小豆丁变成了温润如玉的男子，琴棋书画、天文地理，样样精通，和蓬莱人的相处很是愉快，所有人都很喜欢他。

　　巽青记录着他成长的点点滴滴，只是对方根本不曾对他敞开过心房，无从得知其到底在想些什么。倒是巽芳，看向小孩的眼神带上了迷离，巽青嘴里含着苦涩，却无从发泄，只能整日抚琴。

　　一日，巽芳安静地听完一曲，有些迟疑地问道：“哥哥，如果我喜欢上了一个人，你会不会支持我？”

　　巽青手一顿，轻轻地答道：“会的。”只是不会为了你，而是为了他，只要他愿意，我会一直支持下去的。

　　“那如果我喜欢上了玉景怎么办？”巽芳小心翼翼地看着巽青的脸色。

　　巽青微微垂眼，道：“如果他愿意，哥哥自是支持你的。”

　　却不知，在他身后不远处，一抹白色的衣角缓缓离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又一日，巽芳找到小孩，很认真地告白，小孩却缓缓摇头，道：“我有了喜欢之人。”

　　巽芳整个人都愣住了，半晌才苦涩地问道：“谁？”

　　“巽青。”

　　“哥哥？可是……你们两个都是男子。”

　　“我自然知道，所以我没有说出口的打算，如今告知于你，不过是希望你能令找良人。”

　　“那为何你总是跟在我身边，让我以为……”

　　“跟在你身边，可以时常看到他。”小孩说话之时带上了一丝落寞，巽青平日里总是会用很关切的眼神望着他，却从来不主动和他说话。

　　“哥哥是我最亲的人，你是我喜欢的人，你们……”巽芳终究还是伤心，看到心上人用那样温柔的眼神想着哥哥，她虽然不恨不怨，但是伤心难过是难免的。

　　自那之后，三人行依旧是三人行，没有巽青记忆中两人在一起的画面，这对命定的伴侣，反而像是隔了一层什么，变得生疏起来。

　　巽青在转世之后就失去了探测命运的能力，所有的记忆都是来自于之前，此刻命运的轨迹发生了偏移，巽青有了一种恐慌，像是有什么东西脱离出了掌控之外。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巽芳没有嫁人，巽青没有娶妻，小孩渐渐的老去，直到有一天，小孩来向巽青告别，他的身体已经坏掉了，要回到中原重新去找一个身体……

　　巽青默默地点头，目送着小孩消失在海平线上，他知道，这一世，算是完结了……

　　过不了多久，蓬莱就会毁于天灾，而他，也会回到星辰宫，直到最后一世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