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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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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并行到岔路尽头,梨花一般的苏相飘飘然地回身袖手,向黄载予莞尔一笑:“那我先走一步。”礼部尚书低眉躬身:“大人请。”
望着苏白漪飘然去的背影,礼部尚书回想起一些旧事。
那时代王愈加老迈,王位却虚悬,只因未找到正统的遗族血脉。
等代王找到当今王上时,可真是喜出望外。要知此前,曾出过几个浑水摸鱼的冒牌货,钦天监对各种自认的王嗣已经是格外防备。
但据说王上甫一现身,代王便再无猜疑。
黄载予那时年纪还小,常随着父辈出入宫掖,这类的故事听的很多。
黄载予转到礼部。最近爱往礼部部堂跑的人不少,这多半也是因为王上做的太过。
黄载予其实厌烦应酬。只不过混在官场几年,也博了个稳重的名声。
要知那日高公公虽然特意提点,但是,王上若真不传,谁又那么厚皮日日送上门。
所以宫里要不来信,平日酉时才回家的黄载予走的比以往更早,部下们也跟着窃喜了几日。
好景不长。王上说的是不强求,可没说不会给他施加颜色。
例如七卿六部尚书台开会时,王上就可能会对他额外骚扰一番。
一来一去,同侪都面露了色。
黄载予不敢有什么反应,因为有甚么特别的反应,反而显得特殊,一般地官场上混,最忌讳特殊。
这还不算。
譬如会散,兵部崔尚书,也算是黄家故交的崔岳直,就拍拍黄载予的肩膀。“王上最近很是看中世侄。”崔老尚书的胡子一抖一抖地笑。黄载予又尴尬了一次。
朝中有个说法。别国是六宫粉黛,文武百官,荒国的后宫跟朝堂却是一通到底。王上亲政以来,新晋好看的年青官员,睡过后提拔上来成为心腹是常例;而想笼络的精锐,看上之后再去睡过的亦有之。
王上在床上的耕耘,与其说是色欲过人,倒不如说是,与属下增进感情的一种方式。
只是,像崔岳直,甚至黄载予这等,自代王时就扎下根基的大官,王上要与他们增进感情,可能更费心思。
黄载予会想,王上这两天兴头上自己,是个好事。至少有了机会,才能表现自己是个忠臣。
只是……
像崔岳直那样的,礼部尚书想了想崔尚书的脸,又想一想崔尚书那身板和年纪,忍不住地想到,王上哪天若对兵部尚书有了要深入了解的意思,该怎么办呢……
白天被王上丢过颜色之后,礼部尚书晚上就多半乖乖地进宫觐见。此后的事情也没甚么特异,礼部尚书所会的花色不多,王上也并非夜夜都有七次郎的兴致。虽然宫闱之中,帘幔之下,总是不少些难以启齿之事……但,基本上都尚控制在礼部尚书认为,以身为一个忠臣,必须要应承的范围之内。
只有一件事,他忍耐起来,有些辛苦。
那就是白天丢过眼色后的午后,王上都会命人送来些茶点。茶点都是甜点,因为王上就爱好甜点。
黄载予本来吃的不多,更不喜好甜点。
第一回还好,至少新鲜。等到第二天,第三天,过了四五天,黄载予看到那篮子,胃里就要难过。
其实黄玉倒爱这小点心,却又不敢打包带回去。王上送茶点过来的意思,可不是一般的赏赐。
吃人家的嘴软。王上要黄载予谨记的,兴许是这个意思。
黄载予收拾了点心篮子,依旧要晚上还给公公。不是没有能帮忙跑腿的属下,但这样一来,就显得不恭谨了。
他叹一口气。在宫中立身,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在世上做人,又哪里简单。他自忖自己一辈子也学不来苏白漪那般掌握人心的本事。然而绝不会推说什么难事,这就是他黄载予了。
况且,逃不掉的,这叫做命。
被内监带入寝宫时,思前想后,这些天对王上,应该是没甚么错处。
即便床上有些丢人的地方,王上至少肯定他的努力。
这么想来,心情微微轻松。总不能每上一次床,都弄得像要死一次一般。
王上见他来,从案牍中站起来,和颜悦色地向他笑了一笑:“黄爱卿。”
苏白漪却正垂首站在王上身边。
黄载予怎料到苏也会在这里。沉眉道了请安,心中打鼓。
王上和苏大人商议国事也好,亲热也罢,那都是有的。不过公公应该安排他在殿外候着,等王上议毕再去服侍。
却径直地带进来了,这可是怎么回事呢。
黄载予想了一想,不由觉得他想出来的可能,非常的不好。
苏白漪却看了看他,转头向王上道:“那微臣先告退了。这事明日再说。”
黄载予想,原来苏白漪并不是共谋。
苏白漪言毕就转身,王上赶紧去拦,却堪堪抓到他一小片衣角。“等一等嘛,别走。”
因是堂下,苏白漪穿着常服,他一甩袍袖,那雪白衣角十分好看。
王上叹着气,望着雪白衣袍的苏丞相,走出宫去,空余背影。
自嘲地看了看自己的空手,转过来对黄载予道:“黄爱卿,你看朕的身手,怎就如此不堪了。”
王上若真要强人做什么事,哪里会这样。不过是不肯难为苏相罢了。黄载予心下了然。也不好说什么,只微躬了一躬。
王上挥一挥手,太监围上来,道黄大人这边请。
在龙床屏风后又支帘幔,先脱去下裳,为他净身,以免伺候王上时败了兴致,这一套事情,也已经习惯了。
只不过偶然想,若是苏白漪在这边,也会让这些人四仰八叉地展开身体胡乱弄这些事么?
却又安慰自己道,他跟自己品级差的不多,应也不会有什么特别不一样的待遇。
但是无论如何,也还是想象不出苏白漪会忍受这种事的样子。
等到终于够资格去上那龙床时,黄载予就想,王上今晚可能,龙心不甚悦,他得再多加小心。
翻来覆去,翻来覆去,终于告停之后。黄载予手偷偷揉在后腰上——腿也快断了。
做的时候,王上倒没显出与平时有什么不同,只是气氛终究要诡异些。
王上背对着他,也许是累了。黄载予不由想,驭下之道,实在是要耗费不少精神。在广布雨露的方面呢,既要光顾这个,又不能完全不理会那个,做王上,其实也颇辛苦。
正这么胡思乱想,王上忽然转过来,似笑非笑道:“黄爱卿,今儿从走进来,一个字也没说呢。”
黄载予惊了一惊。原来王上是怪他胆敢有暗中腹诽的意思了。连忙辩解:“不是如此,臣只是不知道说什么王上高兴听。”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王上爱听什么,臣没有不愿意说的。”
“哦?”王上的嘴角略略弯起来。刚绷起的一点紧张也便舒缓了。
王上支颐看着他,黄载予一身汗上,又添一层冷汗。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上突然又道:“黄爱卿今天——也好像一次也没那个呢。”
黄载予又“咯噔”一下,王上竟连这也要拿出来说。他委实不甚记得自己每次是怎样的,总之只要王上高兴就好了。至于自己,既然是男人,多少也会有反应的。今天有没有,其实他也不记得。不过若是太紧张了,硬不起来也有可能。可这该如何说呢。
黄载予沉吟片刻。“王上……精气血魂,是人之元神。臣为了服侍陛下,有时候节约一些,也是为了身尽己用,陛下需要的时候都能好好地服侍陛下。”顿了顿,知道这么个糊弄,怕王上还是不高兴,接上早想好的:“臣这样的普通人,自不能跟陛下真龙之躯相比,还请陛下`体谅原宥,但若是陛下不高兴这样,那臣下次也再不会这样了,这次是委实不知。”
“哦。”王上听完,也便不太追究。
“黄爱卿,你去把灯关了。”因他躺在灯侧,王上如此吩咐。
“是。”
暗中黄载予总算松下口气来。腾出右手,尽量没甚么动静地揉揉腰背。
王上却还没睡。在黑暗中开口道:“爱卿啊,说起来,朕每天遣人送去礼部的茶点,你可吃了没吃?”
“回王上的话,都吃了。”黄载予答道。幸好是这问题,王上御赐的点心,他哪敢轻乎。就算最后实在难受在厕下呕出来,那也是吃了,这点王上却是不能怪他欺君的。
“哦?不错嘛。不过爱卿最近看来消瘦了不少。还要额外多吃些。”
“……是。”
王上不再说话,侧了侧身,想是睡过去。
第二日,黄载予依旧早起去部衙更衣再来早朝,以免在同僚面前太打眼。下早朝后,因为还早,想着先回趟府邸,也看看黄玉。
黄府离皇宫不到一刻钟路,到了家门口,黄载予下轿,拾级上阶,抬头看那匾额上略显旧痕的“黄府”二字。扶着漆门的时候,想起昨晚王上说“爱卿消瘦了”,心里就是一刺。
黄玉本来要跑出去玩,看见他回来,就不出去了,高高兴兴问,“哥你中午在家吃饭么?”
想一想,今日无甚要事。“那就吃吧。”
黄玉吃饭的时候也是很高兴的。“哥你真是的,最近在家越来越少就不说了,你想想最近也有多长时间没陪我一块吃饭了?”
桌上就黄大人和黄小姐两个人。黄大人不在家的时候,都只有老家人陪她吃饭。
黄载予看着妹妹,心想,稍晚一点,还是要叫个太医来看看。他就算面上如何的认真应付,毕竟还是消沉了。身体也损在这上面,他自己也是知道的。其实自己还没什么,但哪怕有点小病小痛,头一个对不住就是黄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