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时光未醒》鸫羽

5、{-Five、

　　然而贝尔并不能真正懂得，他等的是什么、这样的等待又究竟意味着什么。

　　因为“玛蒙离开了贝尔菲戈尔”是一个已经没有丝毫回旋余地的既定事实。

　　玛蒙死了。但是贝尔的潜意识里，却没有理由地一直在坚持着、执着着绝对无果的等待。

　　再重申一遍，王子做任何事情都不需要理由。

　　哪怕是等一个永远也不可能回来的人。

　　豆丁，王子会等你。一直等你。直到有一天再也没有耐性，王子会切碎这个世界给你作陪葬。

　　贝尔菲戈尔从来没有忘记过、几年前的那个下午。

　　那时候的西西里巴勒莫沐浴在清和的夏光中，慵懒而醉人。瓦里安总部城堡，平时很少去的花园里，阳光静好。贝尔搁下制作考究的精美烤蓝瓷杯，小半杯半透明的浅红色液体轻轻摇晃，晃出一波锡兰红茶特有的醇厚香味。贝尔把自己陷进舒适的躺椅中，顺手扯过一件薄外套盖在脸上打盹。午间的风轻轻吹拂裸露在领口外的锁骨肌肤，温柔得可以融化一切。

　　贝尔一睡就睡到了傍晚。醒来的时候，乌云压境，天色暗沉，薄薄的云层明显已经不堪重负，快要兜不住倾斜而下的滂沱大雨。

　　贝尔不悦地撇嘴，伸了个懒腰。

　　“豆丁不在真是太无趣了，早知道前几天就不放她一个人出去做什么秘密任务了~”

　　轰隆——

　　一声响雷。不知怎么的，劈中了贝尔某根不知名的神经，他的懒腰伸了一半，骨架还未舒展到舒服的姿势，就这么硬生生地僵住了。

　　没有由来的不安。

　　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从被扯成支离破碎状的云霞深处，传来熟悉到刻印在骨髓里的稚嫩中略带冷漠的嗓音，浅浅荡漾开来。

　　此时此刻，是一句柔软到痛心的呢喃，久久不能散去——

　　“贝尔菲戈尔，给你七个昼夜的时间忘记我。”

　　第二天，瓦里安收到前线送来的加急消息，彩虹之子已确认全部丧命。

　　送来情报的属下尽管有着瓦里安骄傲的高品质，双腿的颤抖却依然毫无保留地传达出本体的恐惧。

　　一阵诡异难熬的沉默。然后、突然从沙发那边爆出一阵惊悚骇人的可怕笑声，震得所有人心中一凛。

　　“嘻嘻嘻嘻嘻嘻……你难道是想告诉王子……豆丁她、死、了、吗~”

　　不断挂汗的部下刚一抬头，就被一把掐住了脖子，想说的话被死死卡在喉咙口，他只能瞪大眼睛惊惧地望着、踩着那个本不该上扬的尾音，瞬间冲到自己面前的贝尔菲戈尔，藏在金色刘海背后的瞳孔迸发出嗜血的红光。

　　多么可怕的速度和让人绝望的力道。

　　瓦里安的第一天才、光听名字就让人颤抖的开膛王子、贝尔菲戈尔……

　　“嘻嘻嘻嘻嘻……怎么不说话？王子快没耐心了嘻嘻嘻。最后确认一次，你是想说、玛蒙她、死、了、吗？”

　　“……啊啊……咳……”被死死掐住喉咙的部下勉强挣扎着咳出几个破碎的音节，他知道贝尔根本无意听他的回答。

　　“嘻嘻嘻嘻嘻……”贝尔嘴角的弧度一再拉开，无法遮掩的杀意和疯狂，空着的另一只手已经摸出了锋利的匕首摆弄着，刃面折射出刺眼的光芒，“你这混蛋，杀了你哦~”

　　鲜血四溅，连惨叫声都扼在嗓子眼里，出不来。

　　瓦里安其他成员仍然沉默，斯夸罗史无前例地没有爆发他的高音破击炮一般的吼声，只是冷漠而无奈地观望着，没有人有胆子出手阻拦，因为心里都清楚、根本不可能拦住，弄不好还会把自己搭进去。这和贝尔平时闲来无事闷得慌、以锻炼身体打发时间为最终目的的无差别挑衅不一样，这是彻底的露骨的杀戮欲望。

　　身为高贵王族的贝尔菲戈尔才不会愤怒、他唯一的宣泄渠道就是挥出他的匕首，切断别人的动脉，闻着肆意喷溅的血腥气息，接着露出嗜血而变态的笑容。

　　这是唯一一次，贝尔菲戈尔没有见到自己的血，就直接失控爆发的情况。

　　不过杀了一个人之后，贝尔似乎一下子清醒了，收敛了神经质的笑容，扔掉刀子转身就走。

　　自此之后七天没有迈出房门一步。没有人去打扰。

　　瓦里安大概就是这样，也许死了就死了，哪怕贝尔就这么死在房间里，只要尸臭味不惊扰到他们那个混蛋Boss，就不会有人去搭理。

　　玛蒙就这么消失了，尸骨无存。

　　然后没过多久瓦里安雾守的那一栏就换上了一个新的名字。

　　你说什么、玛蒙？或许再过不了多久，瓦里安上上下下就会摆出相似的困惑的不耐烦的表情，口径一致地说，谁？有这个人吗？或许瓦里安的第一天才还会露出恐怖的笑容亮出他银闪闪的刀子，颇具威胁意味地晃悠着。

　　人有的时候的确比时间要残忍得多。

　　但是贝尔却失策地发现，这种号称开膛王子理所应当具有的残忍、他竟然不知何时就把它打包抛到不晓得哪个灰暗的犄角旮旯里去了。

　　怎么会这样。

　　嘻嘻嘻嘻嘻豆丁你个混蛋！

　　都要死了还不安分点，拼掉最后的力气使用幻术把那种话传达给王子、

　　什么用七昼夜的时间忘掉你、

　　对着王子这样发号施令，豆丁你活腻了么嘻嘻嘻嘻嘻！

　　怎么……怎么可能……忘得掉……

　　豆丁就算是死、你也不要忘了、你永远是王子的所有物！

　　收到玛蒙死去的消息的第八天，惊天巨响，贝尔一脚踹开了房门，挂着与平常无异的微笑，在众人同样与平常无异的目光中走下了楼，继续掺和进瓦里安打打闹闹不消停的生活中去。无人过问贝尔那过去的七天是如何度过的，没有兴趣也没有必要。

　　没有发生过。就当一切没有发生过。

　　只不过是一段时光，以公主般优美高贵的睡姿，躺在粉色的绣有都铎玫瑰图样的帷帐中，掖好被子合上双眼，隔绝了这个世界的光线。

　　一室旖旎奢靡的迷迭香，晃荡着一沦深灰色的忧伤。

　　不知道何时才会醒来。

　　豆丁，王子会活得好好的给你看的。

　　“前——辈，太慢了——”

　　弗兰扭头不屑地瞥一眼浑身血迹斑斑走出来的贝尔，又移回目光望向远处。

　　“真是的，伪王子前辈动作实在太慢了，天都阴下来了——淋着雨回去Me要是感冒了就全都是白痴前辈的错。”

　　“死小孩你安静一点。”贝尔的笑容没了踪影，嗓音和天气一样莫名的阴沉，他越过弗兰径直向前走，顺手把沾满血的小刀插在弗兰的帽子上，“回去洗干净了还给王子。”

　　“什么啊，Me才……”弗兰刚把刀子拔下来，话音就被截住了，怔了一会，破天荒地放弃了折断刀子的想法，默默地跟上贝尔的步伐。

　　因为贝尔不可闻的一句低语好巧不巧地飘进了弗兰的耳朵——

　　豆丁死的那天下午，也是这个样子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