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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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战中的丑丫（三）
当丑丫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四天的晚上了。
她做了一些光怪陆离的梦，梦中一半是冰冷，一半是炙热，朦朦胧胧的，她好像看到了很多人，破庙的老乞丐，将自己带入林府的梅嫂子，还有得疱疹的杨婆子……他们都是一个模糊的背影，他们听不到她说话，也看不到她。
她想追上去叫住他们，他们却不理她，他们越走越远，然后将她甩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她四处呼唤，但是周围空无一人，她感到害怕，一直在奔跑，一直在奔跑，那条漆黑的路，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睁开眼，是柳芽儿焦急的脸。
这是进林府以来这么久第一次生病，浑身的力气就像是被抽干净似的，身上水塔塔，湿漉漉的，身下的褥子也是湿湿的，衣服贴着身子，黏糊糊的难受。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这么多天，柳芽儿第一次露出真正的笑脸。
四天，她守了丑丫整整四天，四天中，她几乎不眠不休，脸色憔悴的可怕，眼眶红红的，下面是青紫色的眼圈。
“我，怎么了……”丑丫脑袋乱乱的，似乎还没有从梦中彻底走出来，整张脸依然虚弱苍白。
柳芽儿没有听到丑丫的话，她光顾着高兴了，因为林大夫说，若是丑丫姐再不退烧，很有可能醒来也是个痴人。
柳芽儿极为贴心的拿了几个枕头摞起来，然后端水端药，这几天喂水喂药是最头疼的，只能撬开丑丫姐的嘴，用芦苇杆一点一点送进去，热的药也会变凉，步骤极为繁琐。
“丑丫姐，喝药。”柳芽儿心情变好，语气也轻快许多，只是这几天她没有休息好，声音嘶哑干涩，没有以前那般圆润好听。
喝药？丑丫支撑起笨重的身子，终于有了些记忆，沉重的脑袋，模糊的人影，自己晕过去了。
原来是生病了。
丑丫有些自嘲，这些年她一直告诉自己不能生病不能生病，身体一直都很好，纵然是在五儿房里起早贪黑的几年里受冷，也不曾生病，顶多是打几个喷嚏了事，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有砍柴昏倒的一天。
离开五儿的房间，少有的好眠，自己竟然会生病。
难道自己真是个犯贱的，过不了一点安稳日子？丑丫咬着下唇，苦笑。
待到抬头的时候，柳芽儿已经拿着药碗走到自己面前，“哝，丑丫姐，喝药了，喝了药就好了。”
黑糊糊的汤药冒着烟，柳芽儿拿着一块抹布包着，丑丫顺从的接过大瓷碗，刺鼻的中药味让她胃里翻滚地感受，不禁捂着嘴干呕出声。
“慢点！”
柳芽儿见碗斜了一下，生怕丑丫将药洒出来，连忙接了过来，“慢慢来，这药味冲，慢火煎了两个时辰，可不能撒了，要全喝了病才会好。”
慢火煎药，想必要随时看着吧，自己吸进去一点就觉得冲鼻子，那煎药的柳芽儿岂不是更难受。
丑丫想着，抬头看到柳芽儿关切的眼神，鼻子觉得挺酸，莫名的她想起五儿，事实上柳芽儿比五儿也大不了几岁，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柳芽儿很早就被杨婆子卖到了林府，一直在厨房做个烧火丫头，杨婆子好赌，手气不好还会打她，记得有一年冬天格外的冷，杨婆子输了几吊钱，喝了点黄汤子，回去拿着竹竿就往柳芽儿身上打，晚上还让她跪在地上，不让吃饭，直到柳芽儿晕过去，杨婆子出了气才作罢。
自己从来没想过偶然间的善念会得来这兄妹俩掏心掏肺的对待，而自己真正疼到骨子里的五儿，却字字诛心，丝毫没有顾忌自己的感受。她一直以为五儿是个可怜的孩子，娘去世了，爹也不疼，大家族勾心斗角的，她护着五儿，宠着五儿，希望五儿可以一生快乐平安。
只是这些，五儿似乎都不需要。
是啊，作为大家族的小姐，她需要的太多太多，而自己给予的太少太少，丑丫想起了很多年前，三小姐对着五儿炫耀新做的绫裙，那个时候五儿说什么来着——“五儿没有漂亮衣服，五儿有丑丫姐姐！”
最终是回不去了，五儿，她的五儿，长大了……
抬起头，对着柳芽儿笑了笑，丑丫接过汤药，咕咚咕咚地喝下去，一碗见底，喝完却似回味般的吧嗒了下嘴。
这药真苦！
五儿找到丑丫的时候，丑丫正在自己小小的毛坯房里给柳芽儿绣鸳鸯荷包，柳芽儿却躺在丑丫的床上睡觉，这些天她实在是太累了，丑丫不许她下床，要她睡足睡饱在做活，在此之前，柳芽儿的绣活，自己替她做吧。
见五儿进来，丑丫慌乱之下，手指被针刺破渗出了血。
五儿心一紧，心里略微有些后悔，自己应该发出点声音的，竟然吓到她了。
“你，你来了……”丑丫紧张地说道。
五儿不是傻瓜，她非常聪明，仅是一眼，她就将事情猜的七七八八，心里极为不悦，丑丫是自己的人，凭什么帮着别人做事情？
她面上不显，但是眼里那抹快速闪过的厌烦情绪却是让敏感的丑丫捕捉到了，丑丫局促不安地放下绣活，事实上从五儿出现在房里时，她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来做什么”或者是“你最近怎么样”，各种各样的寒暄语在丑丫脑子里过滤了又过滤，最终选择了，“你吃了没？”
这么蹩脚的话，大概也只有丑丫能说得出来，几日不见，她好像憔悴了不少，也消瘦了不少，难道都没有好好吃饭么。
摆脱掉那些乱七八糟得念头，五儿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捋了捋两鬓的长发，她对丑丫说道：“没吃怎么样，吃了又怎么样？”
“反正你都不会关心。”
丑丫被堵的难受，五儿的语气很淡，却充满了指责意味，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一直笨嘴拙舌，很多事情都说不好，五儿一向是伶牙俐齿，她在她面前一直都是听着任着，五儿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五儿的伶牙俐齿会对着自己。
不会关心么？自己怎么不会关心？
丑丫已经不知道五儿到底要怎样的关心。
见丑丫不说话，五儿以为她是被自己说的哑口无言，或者是心虚之类的，这几天刚刚平复的心情变得差起来，最近好像所有的人都在给自己作对，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那么不顺心。
“我，我……”见五儿生气了，丑丫想辩解，但是吭吭哧哧的话却让五儿以为她在找托词，眉头皱的更深了。
“五小姐错怪丑丫姐了，丑丫姐一直在生病，昏迷了整整四天。”这个时候房间里响起突兀的女声，不知何时，一直卧床睡觉的柳芽儿已经醒了，她目光很冷，直勾勾地盯着五儿，一个下人这般对主子说话，已经算是不恭了。
五儿听后大怒，她根本没有仔细听柳芽儿说话的内容，只是留心了对方嚣张的态度。纵使知道对方不是自己可以动的奴婢还是忍不住训斥，“放肆，我和丑丫说话，轮不到你这个下人插嘴！”
这些年五儿在林府地位提高，很是有点主子的模样。
柳芽儿表情倒是没有变化，依然是冷冷清清的，她盯着五儿的眼睛，并没有因为主子的责问而退缩，她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在给自己找麻烦，但是她就是忍不住，她讨厌这个高高在上的五小姐，明明娘亲是出身勾栏院，并不比自己高贵多少，却总是摆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尤其是她对丑丫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更是让她忿恨，她巴不得丑丫姐就此远离了这个没有前途的五小姐，两个人再也没有瓜葛，可看着今日五小姐这个态度，分明是还想让丑丫姐回去！
想的容易！
她就是要给她添堵，她就是要让她不舒坦，哪怕搭上自己，她都不想让这个少女好过，她讨厌她！
或许在她心中，自己根本算不上主子。
得出这个结论的五儿很是恼火，柳芽儿是自己当初看好的奴婢，不卑不亢，做事极有分寸，很是想将她拉拢过来，她曾经让丑丫去试探对方的心意，谁知道得到的却是一句“二少奶奶对我有大恩，不敢违”，但是想到丑丫和她关系不错，很多事情她能帮衬着，也就随她去了。
没有想到今日一见，方知当年是自己走眼，这个人根本就是个刺头，她压根就和自己不是一条心。
一个奴才，竟然敢用那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岂有此理。
五儿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着眼前手放腰间，貌似恭敬的丫头。
房间里剑拔弩张的气氛让丑丫急得大汗淋漓，一贯稳重的柳芽儿怎么突然冲撞五儿，五儿又为什么突然发起脾气责难起柳芽儿，难道她不知道芽儿是二少奶奶的人么？
这可如何是好？！
丑丫的紧张无措和柳芽儿的冷静卓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五儿眼睛一黯，心里暗叹可惜可惜。
可是就在丑丫欲言又止的时候，五儿注意了柳芽儿不经意间的一个小小举动——她的身体□□向丑丫的方向靠拢，挡住了丑丫半个身子。
看到这一幕，五儿笑了。
这人都是有弱点的，抓住了，拿捏的好，纵然是别人的奴才，也可以为自己所用。
啧啧啧，真是可惜了。
柳芽儿啊柳芽儿，你的弱点若是她的话，你输定了！
忽略掉内心深处那隐隐的一丝愧疚，她得意地笑了。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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