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圣战记Ⅱ》冷薇

2、第二十二位魔剑士(上)

　　我的双眼恢复了光明，这一次我所能看见的世界更加宽广。活下来的血亲们大多数人状态都和我一样，只是彼此散落到不同的方位。大家从毫无征兆的曙光中苏醒，又渐渐地重聚到一起。我见到了一位又一位的哥哥，其中也包括心胸狭隘的奥德，我的哥哥们看起来体态魁梧、气质出众，他们显然具备王者的气度，比一般的族人更加优秀。我找遍了每一寸熟悉的沃野却始终找不到斯普瑞哥哥的身影，前一刻他还在弥留的时候陪伴着我，这场觉醒的梦结束了，他却杳无踪影。

　　我听到从周围传来了许多说话的声音，那些悉悉簌簌的声音促使我暂时忘记了寻找斯普瑞，反而把目光投向他们。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发自本能的羞愧。记忆的残片灵光一现，我脑海中的闪念让我感到惊诧。那些缠绵悱恻的画面都发生在我和斯普瑞之间，一个声音告诉我，□□是罪恶的，它堕落到极致又可耻到极致。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想赶快想方设法把自己遮掩起来。好在有许许多多的血亲和我一样。

　　环顾广袤的沃野，活下来的虫族血亲千千万万，像我一样成为新一代虫族的少女们大都流露出羞赧的表情。很快，这些灵巧的姑娘便开始寻找植被的茎和叶并且用它们串编成美丽的服饰。这种明智的做法蔓延开去广受欢迎，我也情不自禁地加入到她们的行列当中。

　　我知道卡特布洛基雅山脉的天国之门北边，有一个强大的种族。他们和觉醒后的我们一样都有生命和意念，他们把自己叫做人类，造物主早已选中了他们作为世界的最高统治者。觉醒后的我们所拥有的新形体，极其类似于人类的形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了解到这些东西，只是感到惊诧，因为它们自然地从我的意念当中流露出来。我的思绪像潺潺流淌的溪水一样荡起涟漪，直到我穿上属于我的第一件衣裙。

　　女伴们啧啧惊叹我的美貌，她们嬉笑着围绕着我，她们像人类的新生婴孩一样纯真，完全记不起关于觉醒的一切。变异后的她们，不仅仅是她们，还包括所有的男性血亲，都已经不记得过去的一切了。好在我们中的所有人头顶都长着一对纤细的触角，否则我们就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足以证明自己是虫族的血亲了。我伫立在沃野上，看见远方有一个人，他高大、颀长、焕发出美妙的气质，他的目光向我投来，既冷酷又炽热。

　　斯普瑞，我轻声呼唤。

　　不，我错了，那个人竟然是奥德。他的身影很模糊，并不清晰，但我分明看见他眼神当中的深邃波澜。他从未如此悲悯，也从未如此沧桑，我读懂了他，他一定和我一样，记得从前的一切。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不再恨我的原因，族人们失去了过往的记忆，开始了新的生命，再也没有人记起我们二十二位同胞，也没有人意识到，我们来自王的家族。家族同胞之间的印记深深地刻在我们的心里，这是我唯一感到庆幸的事情了，至少我们二十二个人还能从彼此的眼睛里分辨出对方是谁。而最让我感到不幸的是，斯普瑞失踪了。

　　奥德来到我身边，我们摒弃了过去曾经有过的仇恨，重新像一对兄妹那样携手相牵。又是一个夜晚降临了，新生的族人们虽然在形体上已经成熟，但他们的心智并不成熟。奥德在他们当中俨然表现出王者的风范。他既浪漫又崇高，他傲然孑立的姿态很像是斯普瑞哥哥的翻版。

　　许多人在他的召唤下聚到了一起，我们升起了一堆堆的篝火。熊熊燃烧的火焰从枯木的内芯里崩裂而出，火焰的光亮照映着幽深的苍穹。夜晚一颗星星都没有，万籁俱寂只剩下溪水流淌的汩汩声。我的血亲们觉醒之后被赋予了和原始人类相当的智慧，他们懂得生活也懂得欢乐。在火光的庇护下他们载歌载舞，这是我们新一代虫族人第一次为了生命而欢庆。

　　火光跳跃着，闪耀着，发出毕毕剥剥的声音，凄美的火光中，我的头枕在奥德哥哥的肩膀上，他用他宽阔的胸膛为我遮挡夜晚的风寒。姑娘们不怕凛冽的晚风，她们反而很快活，火焰好像拥有魔力一样跳起了舞，晚风越是凛冽那舞蹈就越是狂热。于是姑娘们伴随着火焰跳跃的节奏歌舞起来，那无忧无虑的场景深深打动了我。

　　第二天旭日初升的时刻，族人们陆续从夜晚的狂欢中醒来。奥德早已经带领男性血亲彻夜搭起了棚，那些三角形的居所看起来很坚固也很精巧，房顶用柔韧的荆棘和坚韧的藤草串编起来，支架是用沃野上枯萎的古木做成的。我看到了许多亲切的脸庞，是哥哥们，他们来了。

　　我在璀璨的晨曦中凝望着哥哥们，他们坚定、勇敢，面对未知的命运和挑战，没有任何畏惧。

　　一，二，三，四……奥德把他的兄弟们凝聚起来，除了斯普瑞，其他的人都在这里了。我的第二位哥哥克莱芒斯早在觉醒之前的蒙昧时代就以擅长瞭望著称，他能一眼望穿冥迷的雾霭，而这种天赋奇迹般地保留了下来。

　　克莱芒斯登上高高的土坡向远方瞭望，苍茫的沃野上，新生代的虫族人表现出旺盛的生命力。人们正在努力适应新的形体、新的意念还有新的智慧，再也没有任何一位王者的身影出现在克莱芒斯的视野当中。

　　我被这愁绪折磨得心烦意乱，哥哥们看在眼里也感同身受。他们和我一样心怀忧虑，最杰出的斯普瑞哥哥究竟去了哪儿？他死了么？我们当中的任何人都不敢相信，斯普瑞哥哥会像最低等的奴隶和最普通的血亲一样在这场灾厄中死去。

　　我从觉醒的那一刻就知道，我们的沃野由土壤构成，那土壤不是死物，它的世界里尘封着一位女神，这位女神既非睡着也非苏醒，她处于永恒的静止状态。美丽的女神她的发丝轻柔细腻，那是一条条绿色的柔丝，一条条生长着嫩叶的枝和藤。她的肌肤并不像我一样是褐色的，而是凝白的霜雪所化，她的红唇就像带着露珠的花瓣一样丰润娇艳呵，她的睫毛是蝶翼状的，这位女神用没有声音的语言告诉我们，她的名字叫美诺婀。

　　我的春神美诺婀，我知道你是大陆南方的守护者，觉醒究竟意味着什么，我的斯普瑞哥哥究竟在哪里，我祈求你给我一个答案。

　　我正在沃野上虔诚地祈愿，一场大雨骤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