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圣战记Ⅱ》冷薇

11、斯普瑞加冕(下)

　　经过最短暂的准备，我和我的哥哥们组成了虫族军团。这是我们在觉醒之后面对的第一次真正的战役。后来我才知道先前矮人召唤师的集中暴露原来只是斯普瑞和他们串通设下的局。我不知道斯普瑞通过怎样的方式和亚特兰蒂斯大公国的矮人们结下了盟誓。我只知道这一次来势汹汹的矮人再也不会隐藏自己的真正实力。

　　卑劣的矮人们偏偏拥有精通机械的头脑，他们能够制造各种精密的陷阱和机关，他们的制造工艺无人匹敌。

　　我们的二十一个聚落当中已经有九个沦陷了，矮人士兵们乘骑着身披坚甲的矮脚魔龙，召唤师军团则骑着白色的魔兽纵横驰骋。这一次召唤师启动了某种防御战术，他们原来非常灵活。他们再也不像斯普瑞归来的那场战斗一样，由初次交锋时的集中变为游刃有余的灵活。我和艾历克斯共同带领人马负责苏贝亚郡周边的北线战斗。我的苏贝亚郡就像一颗镶嵌在沃野上的珍珠。而现在矮人们试图把这颗珍珠击碎，我誓死也不容许这种行径。

　　我们的虫族武装抵达苏贝亚郡的外围，一路上被矮脚龙军团的短弩手们冲散成好几拨。那些短弩手实在令人头疼，而他们的首领正是先前在交锋时假意佯输的柯姆林。矮人柯姆林的体型很夸张，他在混乱的厮杀中和我对视，用一双丑陋的小眼睛，色咪咪地望着我。

　　“喂，虫族小妞儿，让你们的大哥登上王位，矮人就会立即退出你们的领土。”柯姆林矮人一脸奸佞的笑容，他好像试图要和我做一笔龌龊的交易。

　　“你去死吧。”我从战马上急速跃起，我的魔剑凌空挥舞，淡紫色的魔斗气冲向他的头颅。

　　他的头盔发生了奇迹般的作用，那该死的东西竟然无比坚固，足以抵抗我的风结晶流动。我在附魔状态下竭尽全力进行观察,发现他头盔上的元素结晶排列十分特殊,金属质感的头盔表层附着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奇异结晶团，那种东西彼此之间排列异常紧密几乎天衣无缝，它们形成了强力的防护层，即使是我的魔斗气也无法破坏。

　　矮人柯姆林乘坐的矮脚龙用粗大的鼻孔喷出战火，柯姆林娴熟地跃起身体又重重落下，矮脚龙被他催动，用铁蹄奋力踩踏地面，制造出怪异的震动。我的战马被那头该死的矮脚龙干扰了，它猛然失去重心，我疾速空翻，闪避到它的前方。柯姆林的短弩射出一支小小的羽毛箭，那支小小的箭划过空气，刺破了我战马的咽喉。我心爱的战马在我眼前死去，这加剧了我的愤怒。

　　我的附魔状态到达了极限，不得不进入冷却，我却拚尽全力跳到矮脚龙的背上。我原以为矮人们在力量方面必然很薄弱，但轻敌让我陷入了危机当中。柯姆林虽然身体臃肿矮胖但他臂膀有力动作灵活，我站立在他背后，矮脚龙的金属龙鞍上。我把魔剑背在背后，徒手握住他的一双臂膀，我本想凭借力量遏制住他的行动，可我反而被他遏制住了。他活生生地把我的身体向前一甩，我正落到他前方的龙颈上。他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用矮人特有的蹩脚口音对我说：

　　“小妞，你不是我的对手。”

　　我奋力挣扎但矮人柯姆林的双手就像铁钳一样困住了我。他的神态令我厌恶无比，他俨然把我当成了沃野上的烈马或者死域里的白色魔兽，而且他把他自己当成了高高在上的勇士，当成一个英勇的驯马手。他的目光当中既有对我的欣赏又有霸主的野心。我简直觉得再没有任何东西比他那双粗糙的手更肮脏了。

　　我试图用格斗技巧反击他，但那个矮人迅速掏出了一团藤蔓编织而成的锁链，那锁链竟然和金发黑衣的少女多洛莉丝手中曾经出现过的禁锢魔藤如出一辙。只是柯姆林的藤蔓锁链编织得更精巧，我被那张藤蔓缠绕的密网捆住了身体，奇怪的是我不论如何都使不上力气。

　　“丑陋的东西，下次千万别落在我的手上，否则我把你千刀万剐。”我对他咆哮。

　　矮人柯姆林眨了眨眼睛，好像对我的话完全不屑一顾。他摆弄着我就像摆弄一具傀儡娃娃，我简直就像待宰的祭品一样手足无措。

　　“我骄傲的公主殿下，您这样一位高贵的公主根本不应该出现在战斗当中。请让您的哥哥登上王位吧，如果您愿意就跟我回到亚特兰蒂斯，那是死域兽国北方，您从未涉足过的奇妙疆域。请相信矮人的智慧和真诚。”矮人柯姆林腾出一只手抹了抹鼻子，然后一本正经地对我说。

　　我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哪门子邪，竟然在如此咬牙切齿的仇恨当中发觉出柯姆林这小子的天真可爱。我竟然笑了出来，就连我自己都无法解释那是为什么。

　　我的魔法师姑娘们乱了阵脚。我麾下的死士当中除了她们以外全部都是武斗家，那些武斗家的实力并不弱但也绝对不是最强的。

　　那时的情况显然不容乐观,而我最最期盼的莫过于艾历克斯的救援，他的死士们极擅防御，他的两个荆棘锤武士随时都护卫在他的身边，那对大力士兄弟训练了一帮和他们一样勇猛的战士。

　　卡农跟赫德斯试图用远程魔法来袭击矮人柯姆林，但她们短短十年的魔法研习尚有很多未曾触及到的领域。我看见卡农火焰色的裙子在厮杀中飘扬，她手上握着一节短短的枯树枝，那是她的魔杖。她魔杖尖端汇聚着大量的能量，终于她放出一颗陨石火焰，我知道这种魔法，那是卡农最厉害的绝招之一，她从十年前的流星陨石雨当中萃取灵感，创造出这种在土结晶外包覆火结晶的团状攻击方法。那颗陨石火焰向我袭来，恰恰在那一瞬间我附魔的能力开始复苏了。

　　力量在我的血管里涌动，那种感觉真的美妙极了。每当我开始启动自己体内的天赋意念，我总能让快速运转的时光为我独自停下，变成缓慢的滑动。柯姆林自以为得到了我作为筹码，他带着我向苏贝娅郡的王座快速奔驰。我还保持着后背紧贴矮脚龙龙颈、前胸被他的短刃当胸压住的姿势。那颗流星陨石离他的后脑勺越来越近。我一不小心流露出一丝狡黠的得意神态，矮人柯姆林迅速察觉了。他好像能预知潜在的危险，就在卡农的火焰球到达他脑后的前一刻，他骤然从矮脚龙背上翻滚下去，稳稳落到了沃野的土地上。那颗流星陨石朝我眉间飞来，它和我的距离已经近到极限，我根本来不及闪避和抵抗了。

　　我突然整个身体失去平衡向脑后的方向倒了下去，一双有力的臂膀稳稳地接住了我。我紧贴在矮人柯姆林温热的皮肤上，惊讶于他的行动。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灵魂晶球却惊讶地发现它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丢失了。也就是说，这颗陨石火焰对我并没有感应。如果让它击中了我那后果不堪设想。

　　原来矮人柯姆林早就感受到脑后的危机，他故意以极快的速度从矮脚龙背上翻滚到龙脚的某一侧，然后为了救我，直接用藏在甲胄里的捆龙索把他的矮脚龙绊倒。陨石火焰的轨道终于到了尽头，它重重地落在了地上。矮人柯姆林竟然用这种方式拯救了我。

　　“来吧，小妞，你的王座已经是我的了。”矮人柯姆林拽着我的胳膊，把我重新拉上了矮脚龙背。

　　这时候我惊讶地发现，前方的苏贝亚郡已经被矮人军队和另一支军队占领。苏贝亚郡城的石关堡垒上空同时飘扬着两面旗帜，其中一面旗帜是黑色的，上面用金色的火漆描绘出暗黑龙使者的形象，那图腾竟然和斯普瑞甲胄前胸雕刻的一模一样。另一面旗帜是绿色的，我猜测那是矮人亚特兰蒂斯大公国的旗帜。石关堡垒的天台上，屹立着艾历克斯麾下的荆棘锤手。我骤然明白了一切，我的人陷入了困兽之斗，艾历克斯一定是背叛了我。

　　该死。就在那个瞬间，我发现矮人的召唤师军团正在从四面八方向我们形成了包围之势。缺少了帕丽斯的强势支援，仅仅凭借卡农和剩下的那几个丫头，我们没办法形成强有力的大面积魔法突围。那时我们的魔法师还不成熟，她们没有办法耐受长时间战斗的疲劳。我的死士们一个接一个地被矮人的短弩射中。六姐妹当中的第五个姑娘茜玛已经成为敌人的俘虏。

　　危机的战局激发了我的斗志，我体内热血翻涌，我一定要冲破绳索赶紧脱离这个该死的矮人。

　　矮人柯姆林的聪明出乎我的意料，他凑到我耳边轻轻对我说：

　　“小妞儿，我知道你很厉害，不过，只有你投降，当了我的俘虏，你的人才能活下去。否则亚特兰蒂斯的召唤师军团随时都会把这里踩踏成平地。怎么样，你考虑考虑？”

　　柯姆林突然勒住缰绳，我和他乘坐的矮脚龙站立在距离苏贝亚郡石关堡垒不到三百步的地方。苏贝亚的石关堡垒是我的骄傲，一直以来我们的族人总是把它和中部聚落的魔法塔并称为沃野上的两大神迹，那是我们最勤劳的工匠修筑的最坚固防御。但那个时刻我的堡垒成为一座空壳，我的亲人背叛了我，我落入了看不到出口的漩涡当中，我不知道何去何从。

　　柯姆林举起粗壮的手臂，把短刃挥向天空。浩浩荡荡的矮人弩手以及矮人召唤师都停止了动作，整篇辽阔的战场上寂静得可怕。我亲眼目睹我的死士们浴血奋战一片狼藉，亲眼目睹我最引以为骄傲的魔法师六姐妹一个接一个精疲力尽。我亲眼目睹气势汹汹的矮人召唤师对我们形成了重重的包围圈，我亲耳听到魔兽们蹄子撞击地面的声音和它们此起彼伏的嘶鸣。沃野的绿草在我脚下惨遭蹂躏，族人的每一滴血都让我肝胆俱裂。

　　“我同意，投降。”我最终向矮人柯姆林屈服了：“我是虫族的首领阿狄莱娅，我以我的尊严和虫族的荣耀发誓投降于你，请你放了我的死士们和我的族人，我将接纳你的一切条件。”

　　柯姆林仰天大笑就像一个发了疯的小丑，不过他信守了承诺，我的死士们虽然被俘虏了但却没有遭到虐待。此外，矮人们对女性的尊重出乎我的意料，他们俘虏了我和我的六姐妹，但却很照顾我们。柯姆林特别嘱咐一位女召唤师收管我麾下的魔法师姑娘们，她们虽然被喂食了一种矮人们研发出来的能暂时消除魔法天赋的药丸，但行动上没有受到任何约束，每个人还得到了一头魔兽作为暂时的骑乘，她们骑着魔兽，在矮人军队的押送下跟随在柯姆林和我的身后。

　　柯姆林的皮肤接触到我，我起初很反感，后来渐渐习惯了他胸膛的温度和他呼吸的节奏。那时我真的琢磨不透自己的心思，当一切权力唾手可得的时候，我的野心好像点着的火。可是当我面对涂炭的生灵，我的心肠立刻就软了下来。

　　春神保佑！我的苏贝亚郡城并没有遭受太过凶悍的奴役。郡城当中的木石、泥胚房屋都没有受到损坏，唯有部分茅草房屋遭到了硝烟的熏烤。我聚落中的族人们不论男女老幼都被驱赶到我的王座脚下，我的王座倚仗丘陵地形而建。那是沃野上为数不多的自然丘陵之一，丘陵巅峰与丘陵谷底的落差足有几百人高，埃姆斯河的一条支流从沟壑中淌过。王座丘陵的盘山阶梯上站满了回旋壮列队的士兵们，他们分成内外两排，其中靠近山体的那排都是矮人而外面一排则是气势汹汹的进化者们。

　　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斯普瑞明明在我眼前被擒获了，进化者们也被一一拿下，为什么如此短暂的时间他们竟然主宰了这里，而且暗度陈仓迅速抢占了我的王座。

　　正当我惊叹于眼前的事实，我发现自己乘坐的矮脚龙已经来到黑压压的人群面前。我的第四位哥哥先知艾历克斯迎面朝我投来复杂的目光。

　　“艾历克斯，你背叛了我，之前你公开否认巨树叶子上的话语，是你和斯普瑞哥哥一起演的戏，对不对？”我对他咆哮。

　　“是的，妹妹。”艾历克斯言辞闪烁，好像在逃避我的诘责，“妹妹啊，这一切都是注定的。早在十年前就注定了。”我那位俊美的哥哥轻声叹息，流露出无限的惆怅。

　　我瞬间的恨意绝对足够把身上的禁锢魔藤扯碎一万次，但我没有。我麾下的死士们已经全部被擒，我不能牺牲掉他们的性命来满足我个人的仇欲。

　　终于，他们带着我一步步登上王座丘陵，来到我的王座祭塔——青晶石之塔。

　　斯普瑞在青晶石之塔的入口处迎候我，他竟然戴上了先前我从中央魔法塔地窖密室当中找出来的那顶王冠。我看到他的一瞬间心里涌起的竟是难以克制的激情而不是仇恨，直到他身后闪现出她的身影。金发姑娘多洛莉丝脸色虚弱但态度却很冷傲，她什么话也不说就只是静静伫立在他身边，她的存在燃起我无限的斗志。

　　“莉丝，你去休息吧。”斯普瑞俨然看出了我的心思，他耐人寻味地笑了笑然后故意转过脸，用私密的口气对少女多洛莉丝说道。

　　“是的，我的王。”多洛莉丝柔情似水的样子在我看来简直比冥界的妖姬还要毒辣。

　　斯普瑞送走了多洛莉丝，当着所有守卫者的面转过身去，用严厉的口吻命令道：

　　“艾历克斯，跟我进来，带上我们的俘虏。”

　　“是的，我的王。”艾历克斯说了跟多洛莉丝一模一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