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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美人的烦恼无关男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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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四美人的烦恼无关男女
“等很久了?”
耳边响起熟悉的爽朗声线,公孙策丢下无聊翻看着的杂志,抬头递过去一个白眼:“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抱歉抱歉,临时有一个会。”皮肤一黑到底的青年嘿嘿笑着在他对面坐下,“公孙你大人大量,想吃什么随便点,我来买单可好?”
公孙策扑哧笑了,接过对面递过来的菜谱,却还是没忘了抱怨两句:“本来就该你请——包拯,下次要再这么晚,我可不等你了。”
虽是时间无情,但总有一些人冥冥中好像被命运于彼此之间牵上了线,无论怎样流离辗转,他日重逢灵犀默契,一如初见。半月之前在汉阳楼前的偶遇,一日千里地跨越了他们十八岁至二十五岁之间的空档,将二人之间兜兜转转的缘分续上,满打满算地带进了第二个十年。褪去了初遇之后的感慨,虽然改换了时间地点,他们却依旧是当年那两个八两半斤的难兄难弟,只是不再囊中羞涩,总不至于再为了嘴馋厚着脸皮去算计对方口袋里仅剩的那一星半点零钱。
率先决定了今晚的菜色,公孙策抬眼看着对面埋首菜单的友人,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黯淡的眼。
“怎么?近来有什么事情连你这个聪明人都顾不过来,忙成这个样子?”
“啊、啊?”突如其来的询问没有丝毫客气。面对这直接背后的关怀温暖,包拯抬头傻笑,“没有啊。”
没有?公孙策冷哼一声:“瞧瞧你那张死人脸。”
包拯不由自主摸摸自己的脸颊:“我脸色很差?”
他这么一问,公孙策嗤笑连连:“你脸色会差?黑成那样,就算眼见着天塌下来你也吓不白几分——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有种藏在背后的情绪被人拆穿的尴尬。但他包拯长到这么大,算来算去统共也就公孙策这么一个换帖弟兄,眼下瞒不过他,便也是他惦记着自己了。包拯不再微笑,微微垂了眼:“出了些事,有点儿心烦。”
公孙策又看他两眼,知道他不肯说就不需要自己再问,腾地站了起来:“走了。”
“唉?这、我们不吃了?”
包拯被公孙策一把从座位上拽起来,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公孙策哪里去管那么多,直接以一副打手收账的气势将他一路拖着走出店外,边走边说:“心情不好你还吃什么泰国菜?找个小摊,我陪你好好喝上几杯!”
两人散场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十一点。公孙策知道包拯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心里也乐意换地方好好和他喝一场。大杯大杯的扎啤被他一口又一口迅速干掉,公孙策不明白来龙去脉,劝也无从劝起,却知道若有旁的解决之道,他也断不会存心一醉,只怕是遇见了什么事情他心里难过。公孙策见他这样,便由着他去,自己也稍稍喝些陪他。只不过到了此时,他公孙策喝是不喝,喝多喝少,包拯却不会在意了。
眼见着包拯的眼神越喝越茫然无措,却终究什么都没说,最后安安静静地一头栽倒在小店的桌上。公孙策摇摇头撑着瘫软的包拯叫车送他回家。走在路上,忽然听到电话声响。
“HELLO?”
“是我。”电话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作为一名知情识礼的寄居者,公孙策出门通常会和主人知会一声。今日也向庞统说了晚上又和包拯小聚可能晚归。但是会晚成这样,他也没有料到。估计是庞统有些担心他对香港不熟,所以打电话来问问。公孙策正要开口,身边的包拯忽然一声大叫:“来!喝!”
“他喝醉了?要不要我去帮忙?”已无需公孙策多说,庞统直接问着。
让连日来劳心费神的老板在深夜充当司机,公孙策就是再不通人情,也不可能神经大条到这种地步。他一面安抚着包拯,一面说着:“不用,没事。我们已经在车上,我先送他回去,可能会稍晚一点。”
“好。”听他这么说,那边也不啰嗦,只交代一句“香港晚上有点乱,你多注意”便收了线。
公孙策带着一身酒气踏入住处的时候,一楼大厅的灯火尚且未熄。庞统近来忙碌,工作过午夜也是常事。只是他眼下不在书房,而是一身浴袍深陷在柔软的沙发里,手里还端着一只酒杯。
“回来了?”随口一句算作招呼,庞统懒洋洋看着公孙策进门。
公孙策一愣,正要开口,他却一口饮尽了杯中酒,说了一句:“你也早点睡吧。”然后慢慢起身,往楼上走去。
“抱歉,我不是有意这么晚……”他顿一顿,然后低声说,“其实你也不必等我。”
庞统回头看他一眼后慢慢消失在折梯的转角:“晚上有些地方不大安全。”
自从翻译的使命结束,公孙策便算有了闲暇。虽然老板亲口许了假期,但仔细想想打他进入汉阳,除了前阵子忙着补习该死的意大利语,正经的功课一日未作,向来勤勉的他便不由心虚。在住处睡了个懒觉好好休养一日后,公孙策就返回了队伍——只是这一回,却是打着忙CASE的旗号,抓紧时间熟悉集团旗下各企业的情况,还有那些一定会打交道的人。
他这边紧赶慢赶,项目组那边也是马不停蹄,步步深入。既然算是做完了自己被安排的任务,尽管有着庞统的信任,公孙策还是很懂事地没再对谈判多问。但渐渐地看庞统不再待到很晚,想来一切应当是顺利的。只不过那些意大利人当真不紧不慢,已在香港逗留了一个多周,还没听到谈判的结果。
这一晚公孙策正靠在床头看书,听到外面的廊上响起一阵轻轻的脚步。他下意识瞄一眼闹钟,唔,九点,今天还算不晚。通常这脚步声会停在书房的那边,然后没在房门之后。他心不在焉地听着那一步步,不由自主计算着剩余的距离,因而被门板上不大的声响微微一惊。
“公孙策,你在吗?”
“啊,”他忙站起身,“请进。”
庞统一身不甚规整的西装站在门外,从廊上有些黯淡的光线中踏了进来。
“打扰你休息了?”
“没有,现在还早。”公孙策拉出书桌前的椅子请他坐下,心中有些好奇他的来意。
庞统犹豫一下,还是问:“不是说给你放假么,怎么不四处转转?”
公孙策摇头:“该做的事情成了,这种机会以后多的是。眼下难得进了公司,忙正事要紧。”
“嗯。”庞统也只是随口一问。他习惯地靠上椅背,眼神不经意在四周扫了几眼。虽然是自己家中的房间,可这看惯了的摆设,才几日不见,竟好似换了光景。原本只摆着笔架的桌上多了两摞书,被码得整整齐齐,笔记本电脑就摆在旁边;床上换了套深碧色的床品,一对同色的软枕斜斜靠着,被乳白色的灯光一照,仿佛真映着盈盈水波;床边的矮柜上多了闹钟,也同样搁了本半卷着的书册,想来在自己敲门的瞬间,应还被拿在半倚于床的主人手里。他漫不经心地对比着,忽然觉得自己更喜欢眼下的房间——不再是装饰精美不食烟火的摆设客房,而只是谁的书房加卧室,平凡而有家的模样。
公孙策看着灯光下庞统的眼神有些迷离,觉得他或许是累了,想一想便要起身:“你有没有吃过饭?我不知道你什么时间回来,所以没有叫王嫂多做。不过……”
他刚想说如果只是简单的东西,自己多少也会一些,便见庞统摇了摇头。他的眼神温暖,唇角带笑:“没事,我在外面吃过了。”
“哦。”听他这么一说,公孙策又坐回床边,“那是项目的事情?”
庞统的心思还在他的关心里转着,听到这话便愣了愣,然后不由又笑:“是。已经和那边谈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没有收尾,但Dino已经打算要走。”
“这么说——合同是没问题了?”
“可以这么说,”庞统应着,“还有两个人会多留几天,我让楚默去和他们谈细节。”
“嗯。”公孙策点点头,“看来还算顺利。那我提前恭喜。”
“谢谢。”他说着,话锋一转,“不过今天Dino特意和我说他三天后走,希望明后两天能让你陪着他在香港转转。”
“啊?我?”公孙策睁大了眼。“为什么要我陪他转?我也还哪都没去过。”虽猜到这尊大神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但老板的这个要求,着实让人意外。他回过神来,忽然又觉得郁闷:怎么庞统连着几次开口,就没一次是为了正事呢?
庞统看他在迷惑之余又有些气闷的样子,不由放缓语调:“对方说和你投缘,特意提出希望你陪。况且你来了这么久,也还没好好转过。”他伸手在公孙策搭在腿上的手臂轻轻一拍,“就当放两天假吧,我会再找一个人带着你们,所有费用报销。”
老板都这么说了,公孙策只能点头。那个刚见面就摆出一副自来熟姿态的Dino,他倒也不觉得讨厌。转转就转转吧,他安慰着自己,这还带薪假期呢。
第二日上午由庞统的司机Eric载着,公孙策早早等在了Dino房门前。眼前人出现的一瞬,他扬起温和的笑,向对方打着招呼:“Hi”。没料到一个火热的胸膛下一秒就贴上来,给了他结结实实的一个拥抱。英俊的男子靠在他耳边,用磁性的声线低低地道:“早上好。”
公孙策被这一吓弄得着实狼狈。好久未曾和人有过如此亲密的肢体接触,他瞬间僵硬了身体,想也不想一把就将来人推开。
“Oh,oh!” Dino没料到竟会遭遇如此激烈的反抗,尽管身形健硕,猝不及防一时也被推得倒退两步撞上了门框。他举高双手挂上一副无辜的表情,一动不动原地站着问:“你还好吗?”
听到那声“砰”的闷响,公孙策的理智才总算回笼。他张大了眼看着对方,忽然想起眼前这老外是公司的大客户,而且来自风气开放的国度。看对方一派坦然并且率先致歉,想他或许只是依着性子和自己打个招呼。公孙策的脸“唰”地一下涨红,亏自己还在美国呆了这么多年。他颇有些结结巴巴地补救着:“真是抱歉……你没事吧?啊,不如我们先去吃早饭……”
当他们踏出宾馆看到等在楼前的司机兼导游Eric时,Dino没说什么,打过招呼爽快地钻进后座。
两日的游览好吃好玩,确实非常愉快。Dino作风坦率再无逾矩,甚至因为那次事件更加有意地礼貌,反让公孙策后悔不已。第三天中午,庞统招待Dino等人用过例行的践行宴后,还是楚默、公孙策和Eric送他到了机场。
照常的握手之后,客人们就要进安检通道,Dino忽然侧头递过来意味深长的一眼。他站在那里,上上下下把公孙策仔细看了个遍,终于转身走回来几步,在众人之前一把将这温雅的青年揽了入怀。不等他反应抗拒,便是低头结结实实的一吻。他用力压制着公孙策的手臂腰身,短短的一吻过后松开了浅绯的唇,又飞速地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等公孙策终于接上脑回路并恢复自由,对方已经跃到三步之外,趁众人惊愕的间隙快步进了安检口。
这……这个流氓!
公孙策感觉自己全身已经烧成一片,噼噼啪啪的火星挟着羞愤的盛焰直冲上头顶三丈的空间。对上跟随其后的意大利人调侃的眼神和同事们红红白白的尴尬脸色,公孙策只觉恨不能瞬间隐形,再不见人。他在原地顿了三秒,蓦地飞快转身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