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家二爷》令冬

14、第十四章

　　“哪里来的人，去哪里？！”城门的守卫有些不耐烦，问话都是斜着眼睛，大有回答不对就轰出去的模样。

　　“大人辛苦、大人辛苦。”躬身的老人陪着笑，黑黄的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细小的眼睛带着讨好和祈求，在他身后，还有三个高矮不一但都同样瘦骨如柴的孩子，以及拄着树棍的老太婆，他们衣裳褴褛，比起围城里的乞丐还差不多。

　　天光城城门外已经停留了很多人，少艾也在其中，距离在前方检查的人家不远，再过四五个人就到他们这辆马车了。

　　“什么？投奔亲戚，就你们这模样在天光城还会有亲戚，定然是别处的骗子进来行窃的，赶快赶出去！”

　　粗暴的咒骂响起，少艾偏头看去，那老人已经被打倒在地上，眼盲的老太婆惊慌失措的站在原地打转不知发生什么事情，三个孩子跟着哇哇大哭起来，不用守卫长说什么，几个守卫马上过来又是打又是骂的将他们踢出去。

　　应该是没有钱打发那些守卫的缘故。

　　看看周围的人，他们都看到了这一幕，但却满脸的麻木，这一路的颠簸苦难，让他们原本还燃烧着人情的双目都变成了冷漠。在这个大陆里虽然没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句话，但此刻他们的心态却是一致的。

　　收回视线，少艾一动不动的坐着，并非他觉得守卫长是对的，而是他现在没有能耐去帮助人，也没有资格去怜悯他人。他喜欢艺术，喜欢诗歌，也喜欢悠哉散步，甚至喜欢用一种斯文的语调来说话，但那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他拥有财富和地位，高高在上！

　　他好可怜。

　　我同情他。

　　我们去帮助他吧。

　　那些话，都是在人们居高临下的时候才会有的一种悲怜，带着同情，隐藏了鄙夷。

　　“住手！”雷霆似的怒喝，让吵杂的场面瞬间安静，人们都望向少艾的这头。而少艾则是呆愣的转头看向温寮，他是什么意思，在进城的最后关头给他找这样的麻烦！

　　守卫长看清叫喊的人，在一群人中是最高大的了，满面的胡须，一双微挑凤眼闪着精光，十足土匪头子的气势。“哟呵，哪里来的土匪，居然也想伪装百姓进城，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们兄弟了！”不用问话，他就定下了温寮的身份和罪名，然后挥手让人喊来人抓土匪！

　　“你这人实在不讲理，我还未说话便自顾自的定下我等的罪，果然不是甚么好东西！”温寮跨前一步，眼中好似有利刃，抖动的胡须仿佛是他的怒火，让周围瞧的人也不仅胆颤。

　　这人好生高大，也许挥挥手就能将他们都杀死！

　　少艾微蹙眉头，事情果然都是具有两面性的，温寮具有吓退劫匪的能耐，也有让其他人误解的可能。他们是一起来的，若是温寮出事，他估计也会被牵连，就希望那些守卫兵们眼挫，没有见到他们交谈就好了。

　　“呔，将他拿下！”

　　“受死吧！”

　　几十个守卫兵出来，手里拿着各异的兵器冲来，内行人一看就知都不是练家子，但好歹都做了几年的兵，还是有些底子，然而和温寮相比却差的不是一点两点。

　　不用出招，温寮拨开那些砍来的并且，直接脚踢手抓，三两下就将他们都甩开了，无视地上唉唉大叫的士兵，温寮走到那老人面前扶起她，瓮声问道：“老人家，你还好吗？”

　　装模作样。少艾眼珠子转了转，看了眼温母，发觉她已经起来，看到温寮的作为也是正常的模样，也许他们一路上干了不少这样的事情了，并不觉得奇怪。

　　“如旭是这样的。”温母笑了笑，看出少艾眼底的不屑，觉得之前如旭和他说过的话还是对的，这青年很有趣。他说道：“如旭是个心细的人，也很稳重可靠，不过在外头吃得苦多了，也知道帮人的时候要装得笨些才好。”

　　难道野蛮粗鲁就等于笨？也许，是的。少艾点头，看到又来了新的守卫兵。“谁，是谁在这里捣乱，都给我抓起来！”带头来的人和那守卫兵长一样带着牌子，不过是玉色的。

　　难道他们腰间的牌子是区分他们地位高低的标志？少艾默默的念着商少廷曾给他讲过城门士兵的级别，最低的守卫兵，守卫兵长、守卫长，最高的是守卫将，守卫将已经算得上是朝廷的最低官员了。

　　等到少艾猜到那人是守卫长的时候，温寮早已经和他们开打起来了。温寮高大却很灵活，十三人围攻过来都游刃有余，还时不时戏弄他们一番，例如现在，他夺了一个守卫兵手里的长刀的同时踹飞了对方，看着对方狗吃屎的姿势哈哈大笑起来。

　　调来人手没有一个能敌过对方，守卫长很是恼怒，特别是守卫兵长时不时用惶恐的目光看向他，更让他觉得脸面全无，看了看周围或冷漠或幸灾乐祸的人，一股邪火上心，他挥手让人半包围住了温寮，说道：“功夫不错，奈何是贼！”

　　守卫长脸色不对的时候少艾已经知道不好了，赶紧让驱车要到城门旁去，但周围人多，而那些士兵又是跟随守卫长多年的人了，默契早已形成，一个手势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不等少艾赶去就形成了仗势。

　　艹他娘！少艾抿嘴不语，可是紧绷的身躯已经说明了他内心呈负值状态的心情。

　　“还有一刻钟的时辰就要关闭城门了，各位，带好你们的东西过来，希望今天一切顺利。”守卫长面容扭曲的笑了笑，带着自以为是的得意：“当然，若是有某些人阻挡，相信大家今晚也只能停留在这里了！”说罢，他手上两米长的长枪呼的一声刺到一个已经不清面容的女人耳际！

　　这是威胁。少艾眼眸变冷，天光城虽然不是皇朝边际城镇，但也算处于荒野了。这个看似繁荣的城镇，一到夜晚，就会陷入险境。埋伏于底下的虫蚁、忽然出现的怪兽、手持尖刀的强盗群……你所能想到的，这里都有，而你想不到的，这里也有。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城镇，其他地方明明看起来都很正常。少艾曾这样问过商少廷，那时候商少廷本躺着长椅上晒阳光，闻言就睁开了眼睛，一直温暖柔和的目光瞬间变冷，那是少艾极少数里看到商少廷变色的一次，商少廷说道：“出了皇朝，这个大陆处处都存在着危险，那些被天神放逐的人们散布在各个角落里，随时准备着张开血盆大口吞噬一切能吃的东西，天光，只是第一站。”

　　那些怪物们不会进天光城，原因不明，但留在外头，绝对不妙。想到此，少艾马上摸到衣襟内，里面有商少廷硬塞给他的锦囊，他看过，是个用朱砂红字描写了一些鬼符的玉符，皇朝通行证。

　　没有……已经变得暗黄的锦囊里空空如也。一滴冷汗在额间蜿蜒而下，最后在下颚滴落到地上，少艾脑中有一瞬间的短路，他不了解为何方才还在他怀里的玉符为什么不见了，但此刻，真的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了，手再次快速的伸到腰间，但是指尖的触觉告诉他，他再次失算了。人们蜂拥而上却又惶恐的不敢大声争吵，他们搜捕着身上能拿出的所有的东西，值钱的不值钱，不管是什么都掏出来，甚至有人公然扑倒别人身上去抢劫。

　　但顾不上这么多了，他们的生命在这短短的十五分钟里进行着倒计时。

　　假如没有拿出足够值钱的东西，他们就会被丢弃到怪兽的嘴里！即使生活对他们进行了一次有一次的弓虽女干，只要还不死，他们就会一次又一次顽强的挣扎着活下去。这就是人性的坚强，说难听了，也可以叫犯贱。

　　少艾看到温寮粗暴的推开那些阻拦的守卫兵，背起温母往城门方向冲去，临去之前往少艾的方向看了眼。少艾背脊一股冷意爬上，他看到了，他从那双精明又憨厚的眼睛里看到了狡狯、得意、冷漠以及——嘲弄！

　　果然，在守卫长还来不及发出的怒喝中，他掏出了一枚印着朱红字迹的玉符，莹白的玉在粗糙的大手中显得格外的精致，与此同时，一小包东西也落入了守卫长的怀里！

　　那是他的！！！少艾瞬间红了眼，奋力推开人群，期间的碰撞扭打，到了守卫兵前的时候他身上还算得上完整的衣服已经有多处撕裂的痕迹了。长枪带着劲风甩到他身上，他的喉咙却发不出声响就倒下了……

　　城门缓缓的关闭着，一声尖锐的哭喊冲上天际，瘦小如孩童的脏乱老人死死的抵着城门，嘴里发出刺耳的叫声，守卫兵低声咒骂，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从旁边拿出一个棍棒，碰的就打在老人头上，但老人依旧不放手。

　　脏乱老人的叫声好像打开了翻多拉盒子的魔咒，不能进城的人们惊醒过来，哭喊着愤怒着不断的靠近城门，妄想挤进去，但站于城门前的守卫兵并非吃素，越过界限的人无一例外见了死神。

　　“娃娃，进去，快进去——”脏乱老人狂乱的大叫着，几乎刺破耳膜的音调让人根本无法听清他在说什么，少艾看到一个不过四五岁的孩童被那老人塞到还剩下一点点细缝的城门里，而那孩童手里抓着一根簪子。

　　城门最后是关上了，而老人则被厚重的城门碾成了肉末。

　　从头到尾，少艾都来不及、也无法说话，唯有袖子里的拳头握得紧紧地，渗出了血迹。

---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木人留言么？这文真的真的这么……难看么？阿冬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