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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盏·扶头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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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头酒·一壶扶头酒,泓澄泻玉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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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被气得快要呕血的时候,大夫被带到了,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
他叨咕着“呦呦呦这么小的娃娃怎么伤的这么重”,一边瞪了倾镹一眼,“下次可要保护好小孩。”
听到倾镹云淡风轻地答了句“下次一定小心”,我更加愤恨。
老头从药箱里拿出剪刀,嘱咐我忍一下,就要剪开我的袖子。
我连忙瞪向倾镹,意思是男女授受不亲你还呆在这干嘛。
他微笑着说:“徐老常常要我帮忙用内力排掉伤患体内淤血。”
我觉得有些不对,正待说怎么不让婳眉留下,但一想在倾镹面前言过必失,行过也必失,便不再多说,一条膀子的春光乍泄我还不看在眼里。
这会儿徐老头已经开始试着拔刀了,我疼得一龇牙。
老头有些心疼地看着我:“其实年轻人血恢复得快,这刀一次性拔掉虽然很痛,但……”
“——当然,长痛不如短痛。”我咬牙道,话说完就把袖子咬在口中。
老头点点头,一手捏着我的手臂,一手握住刀柄,猛的拔出——
一道鲜血自伤口处狂飙而出,袖子被我咬破,牙好像都出血了,我硬是没叫一声。
我软下去前使出最后一分力气用左手点穴止住了血。
本已走过来的倾镹看到此景深深看了我一眼,停了下来。
徐老头赞许地摸摸我的头,开始帮我处理伤口。
半个时辰后,伤口终于包扎好了,徐老先前嘱咐好的补血的龙眼莲藕汤也已送到,看着我趁热把它喝下,满意地又摸摸我的头,说明天再来看我,我甜甜笑着说好,也挺喜欢这慈祥的老人,他便收拾东西离开了。
见老人离开,我立刻收了笑,一脸警惕的看向倾镹。
他又露出那讨人厌的看似人畜无害的虚假笑容,慢慢向我走来,坐在我旁边,美如白瓷的脸靠了过来,一双凤眸光韵流转,“你放心,我不打算做什么,只是……”
前面的话我自动忽略,听到“只是”两个字五脏俱颤,知道我又要露底了。
“……帮你透透气罢了。”
话音未落,一只手已伸到了面前,修长的手指像是懒懒伸展开的皎白兰叶,碰在脸上是冷中带暖的触感。
然后……我的面皮被一点点撕了下来……
露出一张面呈碳色的脸,扔到灶台里估计可以连烧七天七夜。
看着我的表情,倾镹第一次很没气度的笑出了声……
但不知为什么,这会儿他的笑在一如既往的清绝中多了股摄人心神的力量,连着一贯孤冷的眼眸都好像春来冰消的湖面一样,波光粼粼,仿佛他真的很开心一样。
他正待开口,便被我打断:“因为我没有流汗。刚刚那么痛,我出了一身汗,连手心里都是汗,可脸上一点汗都没出,在你一直盯着我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可已经晚了,无济于事。”
我真是怕了,几乎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他年纪这么轻,怎么跟修炼了几十年的狐狸似的,难怪能一手撑起叱咤武林的天枢宫。
倾镹捏了下面皮,评价道:“做工不错,”便无耻的收进袖中。
我肉痛不已,居家旅行杀人灭口必备的江湖至宝啊,就这么没了……
“你也别气恼,到底有一件事出乎我的意料,”倾镹微侧着头,青丝泻下掩住领口处的雪青色云水纹,“我以为我见过你。”
似想到了什么又问我:“……你有几张面皮?”
我为了抑制面部表情的变化,差点背过气去。
“像这种质地精良可遇不可求的面皮我有厚厚一打,卖出去不知道值多少钱呢。”我刻意没好气的说,以掩饰自己的慌乱。
倾镹微挑眉梢,没有再问,而是继续说道:“昨日下午,龙川帮的人想围杀我们,结果在杀人灭口的时候跑了个人,我认为是我在街上拦住的小姑娘。如果真是她,那她的演技心机可非同一般,”看了我一眼,“和你一样。”
“合计着你碰上的小姑娘都该是我了。”
倾镹浅浅一笑,说:“昨夜就有些怀疑了,夜深看不清你脸,可觉得身形真像。”
“那不然该怎样,长三条胳膊两条尾巴身形才叫不像。”
“果然伶牙俐齿。”
“比不上您阴险狡诈。”
“你倒是总算肯说些心里话,这样才像个孩子。”
“你只比我大三岁,老男人。”
倾镹又笑开,也学着徐老头摸摸我的头,好像突然惊讶自己竟会做出这样的动作,僵了片刻,收回了手,眼底又起了清冷的光。
“跟你谈笔生意,如何?”他突然问道。
“我选得了么。”试着抬抬被包扎的严实的手臂,疼歪了嘴。
倾镹直接无视我的举动,淡淡地继续说:“做我一年的侍女,我答应为你做件事。”
“——啊?”
“侍女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称呼,只是要你和千楼他们一样为我做些事。”
“哦,一些事换一件事?”
“你的一些事和我的一件事,孰贵孰贱?”
“……”我咬牙切齿地看向那自恋老男人,“一个月。”
“半年。”
“……两个月。”本想说三个月,但三个月后就是岐山比武,未免太过明显。有点砍过头了,也不知对方答不答应。
“一言为定。”自恋老男人显然不屑于像妇人买菜一样啰啰嗦嗦地砍价。
“婳眉,”倾镹叫了一声,婳眉便立刻从屋外进来,“送……她回房。”
回过头问我:“敢问姑娘芳名。”
“……铜钱。”
“铜钱?”这回是婳眉发的问。
“我无父无母,武器是铜钱。”
倾镹点点头,说:“我叫倾镹。”
“……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倾镹不再讲话,婳眉立刻上前将我扶起,向外走去。
“等等,”我扭过头问,“我不会十天半个月后就为天枢宫捐躯了吧。”
倾镹终于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天枢宫做不到的事我不会做,千楼他们做不到的事我做,你做不到的事千楼他们做,还有问题?”
“两个月后,你不会杀人灭口吧?”
“至少在你向我提出要求前不会。”言下之意最好不要像他提什么要求,乖乖做事,小命可能有的一保,这奸诈小人。
我看了眼美艳不可方物的婳眉,想着天枢宫主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又讷讷开口问道:“你说的那些事里……不包括侍寝吧?”
结果倾镹和婳眉都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看看他们和我显然不在一个档次的美貌,觉得简直是自取其辱。
“……我什么都没说。”再不敢抬头看他们,我主动地向外走去。
听到婳眉“噗”的笑出了声,我耳根都发红了。
在被送回住过一夜的房间后,婳眉悄悄跟我说:“妹妹可真有趣,我可是想侍寝都没机会呢。”
看到我姹紫嫣红的脸色后又笑了会,说:“不过宫主应该很喜欢你,我刚刚在房外都听到他的笑声了,宫主虽常笑,却极少失度。”
“……我很讨厌看他笑。”
“……为什么啊,别人都说宫主温和带笑的样子和煦如春风,不知迷倒了多少姑娘家呢。”婳眉显然很惊讶。
我不屑地摆摆手,说:“他脸上不论带笑与否,眼从来都是冷的,他如果哪天连这个问题都解决了,才算真正的功夫到家了。”
婳眉一愣,随即又笑开,“这点嘛,放在心里就好,怎么能伤那些饱含幻想的姑娘家们的春心呢,”又换了语气说,“我倒希望你说的那天永远别到,不然我都要怕他了。”
……原来她都知道。
扶我坐在床上,婳眉说:“好了,别说这些了,这三天我们会留在这院子里,你好好疗伤,这回出门我们并没有带丫鬟仆从,你凡事尽量自理吧,我们一行四人除了我都是大男人,加上你总算有伴了,我有时间来找你解闷啊。”
又絮叨嘱咐了一番,便拍拍我的肩离开了。
倒是比我想象的容易相处多了,只是不知是真是假。
本来夜里就没睡好,又受了伤失了血,还受了气,我连衣都懒得脱倒身呼呼大睡,也懒得再防备些什么。
………………………
再醒来已近黄昏,刚赶上晚饭。
一问才知饭菜都是白涯从镇上带回来的,丰盛的可以。
归参炖乌鸡、菠菜猪肝汤、桂圆肉蒸蛋、木瓜炖排骨、天麻炖老鸽、豆腐鸡血瘦肉汤……竟然全是补血的佳肴。
白涯那小子看到我后又怪叫一声:“原来之前带了面皮呀,这么没料的一张脸谁稀罕啊,还遮着,你莫非以为我们会有所窥伺?”
“小女疑心重,比不上大人您童真未泯,表里如一。”我淡淡道,继续填饱我咆哮的肚子。
“你——”
婳眉呵呵笑道:“哎呦,童真未泯的小涯涯,都长着么大了还喜欢斗嘴,吃饭吃饭。”
白涯狠狠瞪了我一眼。
千楼直接无视我们,某阴险小人露出了类似于慈祥的笑意……搞得我心情也变差了。
不到一盏茶时间白涯又找碴:“宫主,这女娃娃来历不明,心计又重,不加管制怕是难以善用。”
倾镹优雅地用巾帕拭了拭唇角,说:“你的意思是……”
白涯阴森一笑:“用蛊啊,表现得好两个月后给她取出就是。”
整间屋子慢慢静了,倾镹又抿着他那虚伪的笑意看向我。
我笑不露齿,以此掩饰自己的咬牙切齿,情深意切的说:“小女必当忠心耿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做牛做马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排除万难完成任务生当陨首死当结草,小女一腔忠切之心天地日月实所共鉴,何需那小小蛊毒挟制,这完全是对我对宫主大人一片赤诚之心的侮辱!”
我那滔滔不绝的词海把千涯都镇得多看了我一眼,白涯也被我的无耻懵住了,这会儿婳眉早捂住嘴转过身自个儿抽搐去了。
我万分忐忑地看向倾镹。
倾镹依旧笑眯眯,慢慢才说:“……希望姑娘言出必践。”
意思是放蛊的事缓上一缓,先考察考察再说吧。
我松了口气,无比笃定地答道:“这是当然,宫主放心。”
“不过我有个问题。”
我心顿时一凉,他要问什么,我师承何处,来到步仙镇有何目的,还是为什么明明武功不弱测起脉来却内力贫瘠?
在我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暗暗握住手心时,听到倾镹流水溅玉般的声音。
“你以前可是说过书,抑或是替些王公贵族写过不少颂词和陈情表?”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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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雪青色也是紫色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