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th Note·L]救赎》猫翼子

7、chapter 7

　　我死了，你就开心了么？
　　不……你一定不会开心的。所以，我要好好地活着。 ——Hecate

　　1997年。我八岁，主人十五岁。

　　人会想报复，用一种另类的方式，报复那些伤害过自己的人。可能是自残这样的行为，企图给对方留下阴影和包袱，从而得到短暂而可笑的，复仇的快感。
　　我想我也有过这种想法。
　　害人又害己。
　　事实上，上天没有给我实现这一想法的机会。
　　后来想想，我真的是傻瓜，干各种各样的傻事。
　　只是幸好，我没有作出最傻的行为。
　　总在绝望的时候想要放弃生命，但幸好，一直没有过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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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坚强地熬过来，会发现未来比自己想象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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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八岁那时候大概也不懂这道理，只是单纯地想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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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想想，这三个字一定是真理。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就会有奇迹的出现。
　　我和你，都是如此。所以，L，请活下去……

　　十年前，1997年。
　　1997年。我八岁，主人十五岁。

　　清晨的阳光透过沾着朝露的玻璃窗投射入屋内，那是间干净别致的病房，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床铺，瘦弱的女孩子安静地仰面熟睡着，睡容安详。
　　在她身侧，黑发少年坐在床边，他有一头乱乱的黑发，皮肤苍白，一双特别大的黑眼睛，眼底还有几层深黑的眼圈，是长时间熬夜导致的结果。
　　少年似乎坐得有些不舒服，两手撑着床沿，修长的双腿微蜷着交叠在一起，他有些分心地把玩着手指，两眼没有焦距，像是望着很远的方向。
　　病床上的女孩已经度过了危险期，现在正留待观察，但却一直昏迷不醒。
　　枪杀发生在昨夜，女孩腹部中了一枪，当即就昏迷过去。

　　Hecate听完L的最后一句话后，垂下眼，像是沮丧又像是决绝，平静地走回房间收拾行李，多数东西她都没有带走，最后的行囊，也不过是只中等大小的旅行包，连八岁女孩都能轻松提起的那种。
　　没有告别，没有再见，她提着包，像猫一样，安安静静地离开。
　　猫这种动物，从来与“忠诚”一词扯不上关系，它们经常易主，只跟随着待遇最后的主人。
　　Hecate一手好厨艺，在其他地方，一样能找到很好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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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她能活下去。

　　“L，你真打算赶她走？”电脑音响里传出那经过特殊处理的电子混合音。
　　少年倚在茶厅门口，淡漠的黑眼珠反射着电脑屏幕上闪烁的冷光，他的眼神，泄露了他心里的情感。
　　十五岁的少年会感情用事，L也是如此。
　　即使被警局供奉为神明般的存在，他的本质，也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十五岁，轻率的年龄。
　　他没有答话，但那带着轻蔑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L痛恨黑手党，并且立誓不会跟他们沾染上半点关系。
　　何况Hecate还是他仇人的女儿，是黑手党家族的后裔。

　　“L，她一个人在外面活不了几天……”
　　黑手党为了利益，不择手段。
　　把一个八岁的，被黑手党盯上的小丫头扔在外面，你以为她能活几天？
　　他们甚至会胆大妄为到直接在鱼干里下毒，作为见面礼送到Hecate手上，这个被黑手党盯上的小丫头还能在外面活几天？！

　　L很少疏忽，但这一次疏忽大意，却是致命的。
　　当意识到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后，L亲自带人出门搜寻Hecate的下落，然后在附近的巷子里找到那女孩，倒在血泊里。

　　他们会不择手段地在任何时机下手，这便是黑手党。
　　但黑手党也低估了L的能力，这个神明般的存在，能完美地制造出Hecate死亡的消息，而后小心地将这个重伤的女孩雪藏起来。
　　蓝眼睛黑头发的女孩多了去了，何必为了这么小小的细节疑神疑鬼？
　　八岁女孩遇刺的消息甚至登上了报纸头条，谁会相信这次的“死亡”有假？
　　别小看了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轻松将一个人在这世界上的存在，彻底抹除。

　　病床上的人依旧未醒，像在甜睡，嘴角还挂着淡淡的莞尔。
　　她看上去，一脸幸福。
　　少年吸口气站起身，微弓着背懒懒散散的样子，他抓抓乱糟糟的头发，思忖着要不要去楼下买些花。
　　花啊……不知道Hecate会不会对花粉过敏……
　　只是这种东西中看不中用，不是么，不如买只魔方实在些……
　　正准备动身，少年意外地停下来，看见一只细瘦的手拽着他的衣角，力度不大，但手指收得很紧。
　　一双海蓝色的眸子，雾气蒙蒙的，大概是没睡醒，半睁半闭地看着他。
　　L也回过头，一时间，四目对视。

　　那双蓝色的漂亮眼睛直视L，然后女孩一瘪嘴下意识就说：“我饿了。”
　　Hecate只会在刚睡醒的时候，犯些傻，做出与她这年龄段相匹配的事，露出像个真正的八岁小女孩一样的表情。
　　就比如，她会忘了主仆关系，也没怎么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就揪住人家衣服撒娇似的说“我饿了”。
　　L是第一次看她露出这种表情。
　　很可爱，也很无害。
　　很难跟先前那样淡漠的态度联系起来。

　　人会变，变得冷漠孤僻，变得寂寞甚至孤独。但是，本质却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它受得住岁月的磨洗，历久弥新。

　　Hecate从小被保姆带大，缺少双亲的关怀，记忆中照顾她的永远是那个笑容可亲的保姆，但那保姆最后还骗了她，把她绑架了骗钱。可怜的保姆不知道自己得罪的是黑手党家的千金，很快死在乱枪扫射中。
　　后来稍有印象的是父母一直没回来，家里来了很多陌生人，然后她家的大房子被查封，她也被随便丢进了一家孤儿院。
　　还记得，一个警察装扮的陌生人，皱着眉用一种嫌恶的情感，拿枪指着自己。
　　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Hecate潜意识里明白，自己生来就是要被人讨厌的。
　　孤儿院的伙食很差，但那时候孤儿院建在郊区，附近有条小河，因为长得瘦弱本便不够的食物总被年龄稍大些的孩子抢走，她肚子饿了便去河边抓鱼。一般都是湿漉漉的空手而归，有一次她真的抓到了，但是……那么点大的孩子哪知道什么叫“烤鱼”，肚子饿坏了就直接吃生的，结果那味道腥得冲鼻，她当即跪下去，把胃里那少的可怜的早饭也吐了出来。
　　但怎么说，Hecate终归没怨恨什么，只是出奇地讨厌鱼而已。

　　在孤儿院里，有个比她稍大些的姐姐对她很好，那姐姐信教，总在胸口划着十字，Hecate不懂，她便温柔地跟Hecate解释。
　　其中，有一句话Hecate一直铭记。

　　上帝不会真的将谁遗弃，往往抛弃我们的，是我们自己。

　　后半句Hecate迄今为止都没听懂，但那前半句，她很喜欢。

　　上帝不会真的将谁遗弃。

　　这半句，她始终相信。
　　所以，每逢挫折时她想起这句话，忽然就觉得心里温存起来。
　　上帝从未遗弃过她，因为她遇见了自家主子。

　　L这次是一个人来探望Hecate的，这家医院是他家私人开的，理论上说只要他随便一伸手，就能拉来个仆人给自己干活。

　　但这次，少年自己走下楼，到街边的饭店里订餐。

　　Hecate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斜靠在床上，窗外已是绚丽的艳阳天，夺目的阳光把整间病房照得亮堂堂的。
　　映入眼帘的是满满当当的白，Hecate想到孤儿院的好心姐姐对她说过的话，一时间滑稽地以为自己这是在天堂。

　　而后，少年推门而入，那一头乱乱的黑发扰乱了眼前一码整齐的白色，有些晃眼。
　　他手里提着什么，像是一锅煲好的汤。
　　少年走到病床边，再次以那种让他不习惯的姿势坐好，揭开锅盖，有点笨拙地舀了一小碗汤，放在床头柜上。
　　Hecate很惊异，一声“主人”正欲脱口而出，却因闻到一股讨厌的味道而皱起鼻子。
　　鱼汤。
　　想勉强让自己吃下去，但是实在太厌恨鱼肉的味道。
　　“我不吃鱼。”
　　“但你没说你不喝鱼汤。”L说得云淡风轻，把勺子放在她手上后，改换成自己习惯的姿势，蹲坐在板凳上，一双黑玉眸子浸满笑意，带些狡黠。
　　Hecate险些被他说得绕晕头，再想想，不对啊……法式杂鱼汤不也是鱼汤嘛，那主人应该知道她不喜欢。
　　Hecate像小孩子似的鼓起双颊，瞪着床头柜上的鱼汤。

　　“在楼下的中式餐厅里买的，豆腐鱼头汤，很滋补的。”L的声音淡淡的，他也凝视着那碗冒着热气的鱼汤。
　　精致的白瓷小碗上绘有牡丹，碗中盛着鹅黄色的鱼汤，雪白的豆腐，粉嫩嫩的鱼肉，看上去便很诱人。
　　L知道Hecate讨厌鱼，但具体的原因，他不清楚。会买鱼汤是因为他也不知道哪道菜好，只管点了份最贵的，况且这汤很营养，想着就让Hecate将就一下……

　　“可能没你做的好吃，先将就一下吧。”

　　当然没她做的好吃了。Hecate孩子心性，瞪一眼鱼汤，却还是乖乖伸手端起来喝，每喝一口，整张小脸就皱成一团，极度痛苦的样子。
　　但最后，一滴不剩地喝完了一锅汤，鱼肉也吃掉了，吐了小半碗的刺。

　　多数人讨厌吃鱼的原因在于，他们吃不好鱼，总会不小心被鱼刺卡到。但事实表明，Hecate讨厌吃鱼，并非出于此原因。
　　鱼刺刮得干干净净，真的就像小猫一样。
　　Hecate吃多了，打了饱嗝躺床上不动了。
　　她胃里很难受，因为吃鱼的缘故。
　　自那次以后她每次吃鱼都会闹肚子，恐怕这次也不例外。

　　明明讨厌鱼，还是把一锅汤都喝掉。
　　因为她讨厌鱼，但是不讨厌主人。
　　所以，算了，破一次例而已。

　　日子过得飞快，十月中旬，秋高气爽。
　　坐落在伦敦市中心的特拉法尔加广场一如既往地人山人海，这素有“鸽子广场”一称的伦敦胜景得名于这些机灵亲切的白色小天使，广场上经常有大量的鸽子驻足，其鸽子之多，堪比威尼斯的圣马克广场，在纳尔逊圆柱形纪念碑四周，鸽子成群，成为广场上的夺目之景。
　　喷水池边，几个年纪较小的孩子牵着父母的手蹲下身用手里的面包屑喂鸽子，那些雪白的鸟并不畏惧人类，都聚过来叨孩子手里的面包屑，弄得孩子痒得咯咯笑。
　　喷水池边还坐着个女孩子，她竖着简单的马尾辫子，淡蓝色雪纺长裙，配一双海蓝色眼睛，黑发又直又长，从五官上看像混血儿。
　　她没有用手喂鸽子，而是把一些面包屑洒在身边，几只灰白色的鸽子飞过来落在她身侧，动动脑袋看她几眼，便低头啄面包屑。
　　女孩两手撑着水池边缘，安静地发着呆，像在等人。

　　Hecate跟着L来伦敦市中心办案的，她身上的伤好转许多，L出行时便带她一起，就像带一个自动甜品机一样，以便随时都能吃到让他满意的甜点。

　　Hecate与L，这两人本应相互仇视，将对方视为复仇对象。
　　但事实上，这两个聪明人，谁也不会计较所谓的“报仇雪恨”，都只愿过自己心中所向往的生活罢了。
　　Hecate被驱逐之后，很快又回来成了L的甜点师，偶尔做些打杂工作。
　　并且，谁都不愿再提及那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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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ffia，黑手党。
　　Hecate学会说的第一个词。
　　这些都将永远封锁在过去，因为，Hecate这个名字所对应的那个八岁小女孩，已经在世界上消失了，悄无痕迹。

　　于是生活便这样河水般流淌而过，时间飞逝，十月中旬。

　　十五岁的少年很快就要庆祝他的十六岁生日，原先消瘦的身形逐渐变得硬朗，虽驼背的习惯总是不改，但那微微弓着的背也时常被女孩子说成是有形，头发长长了些，他纯粹地出于工作忙总是懒得剪，稍显凌乱的黑发依然会被女孩子说成有形，甚至还加上一句“好可爱”。黑眼睛深邃不透光，眼底深深的黑眼圈，皮肤苍白，下巴尖削。这些特点都未改变，但放在这少年身上，反而衬托出他独特而吸引人的气质。
　　少年走过街道，径直步入特拉法尔加广场，双手懒散地插在口袋里，黑眼睛四处寻找些什么，视线最终定格在喷水池边清丽的淡蓝色身影上。
　　那瘦弱的女孩，纤细地像纸一样，仿佛一阵风都能将她吹走，她正安安静静地坐在水池边，手里绕着一个米白色的毛线球，长长的毛线，另一端隐藏在她脚边的纸袋里，几只灰白交错的鸽子扑棱棱地落在她身边啄面包屑，她也没理会，细心地缠着手里的毛线。

　　Hecate是闲不下来的性格，若是等人，十分钟内尚可接受，超过十分钟，她必定会找些事做。而这次，她选择了织毛线。
　　这个勤奋的小丫头总在L不知情的时候学习各种技巧，现在，她膝上摊着本书，应该是指导初学者学织毛线的书。

　　Hecate没看到自家主子，自顾自地一边看书一边裹线球。她很喜欢学习新东西的感觉，那时候，就会觉得活下来真好。

　　以为自己要死掉的时候，才发现活下来真好。
　　可以学各种东西，可以做各种甜品，可以看主人的各种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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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活下来，真的是好事。
　　那个姐姐说的对……上帝不会真的将谁遗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