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影》布卿蛙

4、莫愁前路无知己

　　聂帆心下一凛，那人居然不惧自己，想来定非池中之物。

　　可现下自己思绪纷乱，亦不知对方是敌是友，万事需得小心为上。

　　双手抱拳，聂帆强迫自己甩去刚才的震惊和烦躁，朝着对方做了一揖，声音不卑不亢。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男子眼光流转上下打量了聂帆一番，最后只淡淡回道：“仇寒影。”态度看来慵懒而傲慢。

　　“原来是仇少侠。冒昧问一句，仇少侠看到在下无影，难道不怕么？”聂帆双眼紧紧盯着仇寒影，仿佛想要看出些什么端倪。

　　谁知仇寒影闻言却是一声轻笑，倒是让聂帆愣住了，原来那张冰山脸融化后竟是种惊艳的感觉。

　　“我有什么好怕的。大家彼此彼此罢了。”

　　“彼此彼此？”聂帆这回是真的懵了。

　　仇寒影轻瞟了聂帆一眼，似乎在表达自己的不屑。抬手朝自己所在的地面一指。

　　聂帆顺着那手指看去，内心又是一惊——仇寒影居然也没有影子！

　　轮番的震惊让聂帆有些招架不住，内心那种不安越来越明显，似就要跳出胸腔来。抬起头目光灼灼盯着仇寒影，眉头紧蹙，连问话的语气都不再如先前那般客气，因为聂帆直觉眼前这个神秘男子知道些什么。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问我，我又该去问谁呢？或许是影子烦了我们这主人，弃我们而去也未可知。”仇寒影还是那副不温不火的口气，对聂帆的态度不甚在意。

　　这番话却让聂帆的眉头更深，显然在他看来这无异于天方夜谭，根本无法使人信服。“仇少侠此话怎讲，区区一个影子，又非血肉之躯，怎么能自己做主，更何谈离去！莫不是仇少侠欺在下愚钝，戏弄于在下么？”

　　闻言，仇寒影斜斜看着聂帆，那眼神淡淡的，却直教聂帆内心烦躁不已，总觉得自己有一种无所遁形被人窥视的不快感。

　　半晌，仇寒影收回目光，幽幽道：“我的话便是这么说了，信不信全在你自己。我戏弄你有什么好处呢？”

　　聂帆不知如何作答，两人一时无话。

　　若他所言不假，那世上难不成真有妖魔么？那我聂家满门血案真是妖怪所做？可这仇寒影来历不明，他的话又能信得几分呢？若他所说不过戏言，那凶手又究竟是谁？

　　一时间，聂帆只觉心乱如麻，头大如斗。却总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一声马的嘶鸣唤起了聂帆的注意，原来是自己的坐骑。

　　仇寒影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马的鬃毛，那白马似乎被摸得不耐，不时打着响鼻甩着头，蹄子不耐地在刨着地面，划拉出一道道深深浅浅的印记。

　　“多谢仇少侠相告，只是在下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这就告辞了。后会有期！”说着便牵了马绳，将自家坐骑从仇寒影的手中解脱出来。

　　仇寒影由得他牵了马去，淡淡地问了一句：“你可是要去查云剑门灭门之事？”

　　“正是。”翻身上马。

　　“不知可方便带我一程？”还是那语气，甚至问话的时候目光都不停留在聂帆脸上。

　　聂帆实在无法理解眼前这男子，只好婉言拒绝。“这，恐有不便。”

　　岂料仇寒影对聂帆的拒绝仿若未闻。“没什么不方便的，云剑门在江南一带，我正要前往。怎么，你信不过我？还是，你，怕了我？”

　　再明显不过，这是赤裸裸的挑衅。聂帆语气带了些薄怒，“此话怎讲，既然仇少侠不惧我，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既然不怕，便带上我啊。”仇寒影似笑非笑，嘴角隐约带了嘲弄之意。

　　聂帆不是蠢人，自然不会受这激将法的作用。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拒绝，甚是头痛。

　　不想仇寒影此时却说了一句话，立时改变了他的想法，决定带上仇寒影。

　　仇寒影说的是，说不定我可以祝你一臂之力。

　　主意已定，二人共乘一骑，亏得□□是匹好马，多了一人的重要也不觉太吃力，仍是撒开了蹄子一路飞奔。

　　不消半日，西天边已隐现晚霞，二人便到了一座小城。

　　寻了一间看上去不错的客栈，捡了两间干净上房，小二将饭菜各自送入二人房中，两人吃过便早早歇下了。

　　也不知是几时，半梦半醒之间，聂帆听得房门处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当下清醒几分，伸手捞过放在床边的流泉剑，双耳竖起专注听着门口的动静。

　　只听见门口传来一声闷响，继而所有的动静都平静下来。聂帆不由得感到奇怪，此时敲门声却响起。门外是仇寒影的声音。

　　“你应该已经醒了吧？不如出来一起喝一杯如何？”

　　既被人戳穿已醒来的事实，聂帆从床上起身，取了一旁的外衫穿戴好，开了房门。果然，一袭玄衣的仇寒影正站在门外。只是他脚下还躺着一个黑衣蒙面人。

　　“一个小毛贼而已，不自量力。”

　　之后，仇寒影叫了小二将那贼人押送去了官衙。自己去掌柜那儿要了两坛子陈年佳酿，美曰其名说要压压惊。

　　不管怎样，仇寒影这回是帮了自己，他的邀请自是不好推拒的。何况月明星稀，举杯邀月亦别有一番情趣，未尝不可。

　　出了客栈，递过去一坛酒，仇寒影足尖一点，便旋身上了屋顶。无奈，聂帆只得跟上。

　　上得屋顶后，那人已经抱着坛子自饮起来。黑衣隐没在夜色中，只半张银色面具闪着幽幽的寒光。

　　“多谢仇少侠今日相助。”聂帆在仇寒影身旁坐下，也饮起酒来。

　　“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寒影便是。今日之事不过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你不嫌我多管闲事就足够。”

　　“怎么会。”聂帆喝了一大口酒，抬头怔怔看着银盘，半晌问道：“寒影，你今日之言可是属实？”

　　“是实是虚真的这么重要。有时候，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仇寒影一张脸凑了过来，那月牙面具泛出一股阴森，看得聂帆心头一跳。

　　“你只要知道，我，可以帮你，就足够了。别的，知不知晓无甚大碍。”一口酒气随着他的话喷在聂帆脸上，温温热热，却并不是好受。

　　不等聂帆反应，仇寒影便身形一轻，转身飞下了地面进了客栈。

　　这次，一只栖在树上的夜鸦被惊醒，扑棱着翅膀，嘶叫着朝月亮的方向飞去。

　　被遗下的聂帆无奈，独自对月饮完了那一坛子酒，便微醺地回到房里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