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疏帘闻弈棋 ...
-
樱花烂漫的日子，是女生们幻想浪漫的时节。可这几天海王中学女生们讨论的不是同学的暧昧八卦，不是哪位明星的新专辑，也不是哪个富家公子喜欢去什么高档餐厅，所有的嘈杂都指向一个主题——
塔矢亮加入了围棋部！
塔矢行洋之子塔矢亮加入了海王中学的围棋部！
获得三个头衔被誉为日本围棋第一人的塔矢名人塔矢行洋之子、拥有职业棋士水平的塔矢亮加入了针对初中生的海王中学围棋部！
据《海王学生日报》称，一年级的塔矢亮加入围棋部，是为了跟叶濑中学围棋部的进藤光在联赛中对局。但由于他的围棋水平远超过一般国中生，加上俊秀出众的外表，被女生们奉为“围棋社之花”（并不……）的同时，也引发了其他男生部员的嫉妒，给海王围棋部带来了极其压抑的气氛和许多不良影响。尤其在他轻松地赢了三年级学长青木后，塔矢亮更是遭到了围棋部众人的敌视。据悉，青木原本有希望成为联赛三将，只因输给塔矢亮，自动退赛，三年努力付诸东流。
伴随着“吱呀”一声，围棋部储藏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细眼的二年级学生和一位大眼睛眼角微翘、齐耳墨绿短发的少年一同站在门口。
二年级的伊藤轻蔑地看向塔矢亮：“这次比赛中这里要当女生休息室，所以尹老师让我们整理一下。这种杂事本来就是一年级的工作，再加上你看起来最闲所以就麻烦你整理了。”
“噢，我知道了。”塔矢的语气中没有任何不满。在整理书柜时还发现了不少很有价值的围棋书。眼睛瞥到书柜的另一端，整整齐齐的书与这一端的凌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难道有人整理过了吗？
“喂，我们下一盘吧？”伊藤在棋桌旁坐下，“不过你还是要继续整理教室，不可以中途偷看棋盘。”
塔矢亮回过头来：“你要我不看棋盘……你的意思是让我下盲棋吗？”
“你既然身为海王围棋部的一年级部员，就有义务做这些杂务，但我这个学长邀请你下棋，你也不能不下。”
塔矢亮碧绿的眸子看着伊藤的背影：“可是围棋和将棋不一样，棋面那么大，就算是职业棋士，下盲棋也是很困难的，这点学长应该知道……”
“你应该办得到吧？你是将来的名人诶！”伊藤讽刺的笑着，“真是的，像你这种人为什么要加入围棋部，就算参加比赛，也没人是你的对手，何不干脆现在就去当棋士，拿几个名人赛优胜。还是你加入围棋部，只是想夸耀自己的围棋最厉害？”
塔矢自嘲的笑声突然响起：“哈哈……最厉害吗？”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无比，“最厉害的人，即使是下盲棋也能轻而易举地赢你！”
蓦地回过头：“请学长下第一子。”
伊藤话说得很嚣张，实力跟塔矢亮一比却差得很远，尽管是盲棋依然很快落败。他本来就是和围棋社的小岛、奥村一起设计塔矢亮，想让他大大地出一次丑，再也没脸进围棋部的门。没想到塔矢亮下盲棋，他都赢不了。只好把躲在门外的小岛和奥村一起拉进来，以塔矢亮退出海王围棋社为筹码，让塔矢亮一对二下盲棋。塔矢亮虽然心惊，心中少年意气被他激起，同意应战。
在棋局的进行中，塔矢能很快应对小岛的棋步，却在轮到水平更差的奥村时考虑得特别久。伊藤很快意识到，奥村初学围棋，水平过低，每一手都在乱下，致使塔矢亮根本无法将整盘棋串连起来。
塔矢亮也觉得情况愈发艰难，犹豫许久之后报出跟棋步，奥村数着棋盘上的线数将棋子放上去，却放到了已经下过的白棋上，随即不满道：“拜托，塔矢，那里已经有我的一颗棋子了。”
塔矢一拳砸到书柜上，说出棋子在棋盘上的横行竖行落点：“四之九。”
跟小岛下过一手后再一次轮到奥村：“七之十九。”
突然一个清冷而略显稚嫩的女声响起：“九之十八。”
三人不禁一惊，同时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门口对面的窗前，站着一个身穿海王校服的女生，背对着他们，只能看到及腰的墨色长发仿佛柔顺的丝绸，雪白的丝带将长发系起。窗户是打开的，浅蓝的窗帘随风飞舞，伴着落入房间的瓣瓣樱花和吹起的发丝，将唯美如画般的场景刻入三个少年青葱时代的记忆。
伊藤怔愣后反应过来，惊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少女微微侧头，因为逆光面容有些模糊，只能看清脸色苍白的过分。少女墨色的眼睛并没有看向他们，淡色的唇微启：“我走进来的。”
“你……”伊藤看了看横在门与窗之间小岛和奥村面前的棋桌，声音有些惊慌，带了点颤音，“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是什么人？”
少女眉间闪过一丝不耐，淡淡道：“我是围棋部新生，在你们来之前就进来了，一直坐在这几排书柜的后面看书。学长长了双眼睛是用来喘气的吗？凡事都有先来后到，你们太吵，打扰到我了。”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学长无礼？”伊藤气极道。
少女不屑地撇嘴：“是学长无礼在先，我只是有样学样罢了。许你大眼漏神，不许我实话实说？”少女嘴角勾起，眼中焕发出不一样的神彩，“既然奥村同学是一年级的部员，那么按照学长对塔矢同学所说的理由，我请奥村同学跟我切磋下完这盘棋，他也是不能不下的吧，学长？当然了，我不会看棋盘的。”
“开什么玩笑，你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下这种毫无章法的盲棋？只有有意义的棋步才可能被记住并串联，光靠记忆力是记不住这些的，你是这样想的吧？”少女的侧脸上出现了淡淡的嘲讽的笑容，却意外地让人觉得好看，“不要以为所有人的智力水平都和你一样。你不行，别人就不行？神逻辑，我也是醉了。”
伊藤脸色忽青忽白，俄而冷笑道：“哼，是你要自取其辱的。奥村，跟她下！”心中暗暗想道：反正她要是输了，一样可以栽到塔矢亮头上。名人之子和围棋部女生联手下棋，输给一年级初学者，真是个好新闻。
少女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诡计，利落地转头面向窗外，毫不犹豫道：“奥村同学，请继续吧。至于塔矢同学，只要跟小岛学长对局就好。”
两盘棋局的胜负很快尘埃落定。二年级的小岛棋力比塔矢亮差得远，又偏偏学了个一知半解，棋步记忆起来有迹可循，塔矢亮自然是赢了，至于少女——
清冷的声音再次传来：“奥村同学，非要我把黑棋吃得一颗不剩你才肯认输吗？”
“这……我输了。”奥村声音尴尬而沮丧。
伊藤将拳头狠狠砸在起桌上，抬起头气急败坏：“怎么可能！你一定偷看棋局了！”
少女转过身，将身体倚靠在窗台上，双手抱臂，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学长，智障不是你的错，跑来拉低全校平均智商就是你的不对了。跟你说话，简直侮辱我智力。”
塔矢亮不禁“扑哧”一笑，望着少女的碧绿眼眸中漾着笑意。
伊藤气得发抖，指着二人吼道：“对前辈荒唐无礼，我还从没见过像你们这样的后辈！”
少女双手环胸，对他的吼声毫不在意：“这没什么，像你这样的前辈我见得多了。”
伊藤张嘴就要开骂：“你这家伙……”
少女果断打断他：“学长，鸭蛋吃太多，小心胆固醇升高造成栓塞堵塞脑血管，会让你所剩无几的脑细胞死得更快。”
“你……”
“难怪笨得像鸭子一样，想来小脑掌管平衡的区域已经失灵，打个网球都摔跤，何必浪费学校网球资源。”
伊藤的脸涨成紫色：“你……”
“你们在这里吵什么？”储藏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短发女生快速走了进来。
门开的瞬间少女立刻变脸，瞬间改变姿势，一手扶住窗台，笑得像个乖乖女，一双眼睛纯澈无比：“日高学姐，伊藤学长、小岛学长和奥村同学在跟塔矢同学下一对多的盲棋呢。虽然都输了，不过除了奥村同学的棋局外可都是不错的对局哦。”
日高一双利眸扫向三人，询问之下很快便弄清楚事情，开始斥责伊藤三人。
“日高学姐，是我答应他们的！”塔矢上前一步说道。
日高更怒：“你给我闭嘴！他们明明在欺负你，你还助长他们的气焰。要是没有你的话，他们就不会做这种傻事！要是没有你就好了！”
塔矢亮的碧绿的双瞳中充满震惊，怔忡当场。
气氛陷入诡异的静默。
一边的少女秀眉微挑，却什么都没说，完全地坐壁上观。
日高闭了闭眼，将手搭在塔矢亮肩上：“不过，我想说的是，你也是海王的学生，所以当然有权利加入围棋部，你没必要接受这样的比赛。”
塔矢亮微愣，随即微笑点头。
日高平复了一下怒气，询问少女：“寒川，不去对局室吗？”
少女乖巧地摇头：“不了，这里很好。”
日高冲少女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又扫了伊藤三人一眼后出门。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突然，奥村好像想到了什么，指着少女万分惊讶：“寒川？难道你是那个寒川霜夜？”
少女微微扬起下巴，冷淡道：“据我所知，全校只有我一个姓寒川的。”
奥村发现自己动作的失礼，赶忙放下手，手忙脚乱道：“请多多指教，我是奥村……”所有看到新生考试成绩榜的人都会记住寒川霜夜这个名字，加上相貌精致，开学不久便声名鹊起，隐隐有成为校园偶像的势头。不过与其成绩相对的，全校唯一一个因病无法参加体育课的名声也传了开来。
“不必告诉我你的名字，”少女漠然的声音将他打断，转过身看着窗外飞散的樱花：“知道你的姓氏已经让我很无奈了，别再让我浪费大脑内存。没什么事诸位就请便吧，这里我会打扫。”
塔矢亮接道：“我留下帮忙。”
“这……那我们先告辞了。”奥村窘迫地低头。
三人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塔矢十分真诚地看着窗前的少女：“刚才谢谢你了。”
霜夜眉眼微垂：“这没什么，只是太吵了。”
塔矢亮走到窗前与霜夜并肩，双手扶着窗沿：“你怎么知道伊藤学长爱吃鸭蛋和摔倒的？”
霜夜的语调没什么起伏、语速颇快地叙述：“他的衣领上有一点蛋黄干掉的污渍，另一处还有洗不掉的暗黄色印记，颜色与蛋黄下面的污渍近似，根据油性晕染程度可以推测是鸭蛋不是鸡蛋。他穿着运动鞋，应该是刚上过体育，鞋边有新的划痕，没有泥土说明不是踢足球造成的，加上膝盖上的青紫，只能是摔倒。他的左右手虎口和对应的手掌边缘都有新茧，右手稍深左手稍浅，可以推测是体育课选修的是网球。”
塔矢亮目瞪口呆：“好厉害！”
霜夜瞥他一眼，理所应当中透着点小小的得意：“一般般。这些都是明摆着的。”忍不住看他一眼，欲言又止了一瞬，又把目光转了回来：我还看出来他父母出现感情危机、缺少家庭关爱呢，不过这种话揭出来有点过分，只好硬憋回去了，我果然是个有涵养的君子。
塔矢亮被她的傲娇噎了一下，转而问道：“你是靠记忆力将那些没有章法棋路都记住的吗？”
“你觉得呢？那种毫无章法的初学者棋步，除了硬记，还有其他可能吗？”霜夜没有看他，面无表情地冷静吐槽。
“寒川同学很聪明呢！” 少年笑得眉眼弯弯，一时间天地失色。
霜夜看着他的笑容，不禁想起这些日子的传言，想起他的目标和为了目标所受的委屈。不禁深思一二：他肯定知道以自己的实力不该加入围棋部，以他的性格大概会自责吧，只不过只有加入围棋部才能获得与进藤光对局的机会，这对局对他太过重要，重要到放下骄傲、忍受痛苦也要成就的地步。还记得她曾见过他一次，那时进藤光在与别人对局，他站在旁边说着“我真不开心，为什么与你对局的不是我”。霜夜低眉，只是他却不知道……其实她以前虽然没与他说过话，但是交集却不少，他之前的事也连听说带猜测地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心中有些犹豫，说道：“呐，塔矢君，有时候过多的执念只会将自己困住，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实。”
塔矢温润地笑着：“或许是这样吧，”随后转向霜夜伸出右手，“差点忘了，我叫塔矢亮，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那一瞬间，霜夜仿佛在那双绿宝石般的眼睛里看到了潋滟波光。
霜夜平静无波的双眸淡淡打量他片刻，盛满辉光的眼睛里有了点暖意，她露出一个极浅的微笑，伸出手与他的相握。轻轻流淌的声音有冰泉般清冽柔软的质感：“寒川霜夜，初次见面。”
——其实不能算是初次见面，这样的风云人物不止一个女生指给自己看过，有的时候，记忆力太好也会有些困扰。不过，他应该不会记住这个名字，像这样心里只有围棋的人，不会在心中装下与围棋无关的东西。心中忽然想要叹气，被死老头折磨的评价人心几乎成了条件反射，都习惯成自然了。
一个神秘而诡异的微笑在霜夜嘴角转瞬即逝：“——请多多小心。”
塔矢亮看着霜夜的笑容微微一愣，那样的笑容，让人心中升起丝丝寒意，却又忍不住接近一探究竟，随即释然一笑——大概是自己眼花了，虽然初次见面不说“请多多指教”而说“请多多小心”有些奇怪，不过却是个好人呢。
很久很久之后，塔矢亮才发现，今天的判断错的多么离谱。
清俊温润的少年和淡然出尘的少女相对而立，风拂过浅蓝的窗帘，撩起墨绿和黑色的发丝，窗外的天空已染成金黄，映着飞舞的落樱，夕阳给他们稚嫩的脸镀上迷人而温暖的色彩，一半明媚，一半阴影。
塔矢亮望着少女，甚至看清了少女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投下淡淡的阴影，仿佛扫去了刚刚一切的清冷，连阴影也是无比柔和的，像是花粉细细的抖落一般缱绻美好。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一章 疏帘闻弈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