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5、第六十四章 海上 ...
-
杰克转身,杰克离开,杰克上了火车。
当几个小时过后杰克·斯派洛站在微咸的海风中呼出近一年来第一口带着海腥味的空气时,他眯眼看着蔚蓝空中灿烂到刺眼的太阳,伸出舌头舔了舔随着风和海浪的扑打飞溅到他脸上的细小水珠,几乎有呻吟的冲动。
一切顺利的出乎意料,似乎是在反衬过去岁月的无奈和此刻的美好。
他在海堤上等待了几分钟,没有西弗勒斯·斯内普,没有魔法部官员,没有随便哪个奇装异服的巫师突然出现在身边拎着他的衣领拽到邓布利多面前,就如杰克所猜想的那样,重要的从来就是黑魔王而不是救世主,黑魔王死了,救世主自由了,或者说无用了。
美好的被遗忘。
杰克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海风带着熟悉的苦涩简直让他每根疏于活动的骨头都在颤抖,他简直不能想象自己怎么能够在霍格沃茨那样一个连一点海腥味都没有的地方待了那么久的,但是显而易见,再在霍格沃茨枯燥到让人发疯的森林芳香中待上他一定会死的,或者比死更糟,变成某种扣子永远扣到最上、头发一丝不乱还每天消耗大量发蜡的生物,想想都让人发抖。
卡吕普索,他是怎么在那待了那么久?
幸好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杰克叹了口气,为自己的侥幸逃生感谢某本日记,他留下的混淆道具确实有点效,同时也要感谢邓布利多,看来老巫师真的没有在伏地魔死后仍然把救世主“哈利·波特”放在笼子里收费展览的打算,所以他现在才能自由自在地站在英国最大港口,让雪白的海浪扑打他的膝盖——当然,他身上仍然可能有这样那样未被发现的监控咒语,但杰克一点都不想去想。
他应该想什么?
Well……
黑发男孩看似漫不经心地转了下目光,一排大大小小的船只停靠在岸边,漂亮的游艇,破旧的渔船,新的连船首铭文都还在闪闪发光,而老旧一些的看上去随时会沉没,这里停泊的船只大多是私人的,这也就意味着当船主们上岸喝一杯或者干脆就不在方圆一百里之内的时候,守护这些小美人的只是一道铁丝网和一个心不在焉的管理员……
……
半个小时候,杰克·斯派洛船长扬帆出海。
他真的爱这个国家。
杰克真诚赞叹着,把轻而易举拆卸下来的定位装置和通讯器一脚踹下船舷,就像半天前他把魔杖扔进火车站门外第一个垃圾桶一样干脆。发动机嗡嗡作响,在抛弃这些沉重的器械后陡然又快了些许,整只小船像翱翔的水鸟一样轻盈地划过水面向愈发蔚蓝的海浪深处扑去。
远处不时有巨大的油轮驶过,杰克不知道他们到底看没看到自己的小船,还是即使看到了也只把这个太小的目标当做海面上司空见惯的浪花,或者只是懒得理睬。
无论如何这不妨碍杰克对他们的目不斜视表示由衷的感谢,杰克对着穿过英国海岸通常巡逻范围前最后碰到的最后一艘大船行了个郑重的军礼,随即咬开在甲板下意外发现的一瓶朗姆酒把重获自由的喜悦化为行动,仰头大大地灌了一口,也许是他现在确实心情非常好,这瓶不知放了多久的朗姆尝起来比任何时候都好,熟悉的火辣辣的感觉烧着喉咙,杰克觉得有什么在血管中沸腾,让他觉得此刻自己能做到任何事,驾着这艘小船抵达好望角?抱着一片舢板横渡大西洋?
杰克·斯派洛船长当然无所不能~
“卡吕普索万岁!”
杰克快乐地举瓶大笑着,任由挥舞幅度过大的朗姆酒洒在身上,敞开的领口已经被海浪打得半湿,发动机嗡嗡作响,他甚至懒得看他的小船正驶向哪个方向。
谁在乎驶向哪里?
每个方向都是海洋。
海浪,阳光,鱼群,朗姆。
感谢魔法,他的酒瓶终于不会空着了,如果他当年就学会这招,飞翔的荷兰人早就有了个扎辫子的船长~
美好的生活如此继续着,只差一只海龟杰克就几乎要以为他又变回那个自由自在的杰克·斯派洛船长了,乘着一艘随时会沉默的舢板在七大洋里寻找他的黑珍珠。然而没有,在某个星光灿烂的美好夜晚杰克若有所查地睁开眼睛,不情不愿地拿下盖在脸上的帽子然后毫不意外地发现船尾站着个熟悉的人影,目测重量恰好是他感觉到的船只吃水线下沉的深度,而有趣的是那个人只是站在那里,甚至没看着他而是凝视着海浪深处。
当一件事发生太多次,这已经不是事件,而只是个“终于来了”的老故事,即使他真以为这次会有点不一样。
但人生的乐趣就在于凡事总是会有意外,比如某位再次穿着漆黑高领长袍出海——当然他这次明智地选择了清凉的夜晚——的黑巫师并没有第一时间给问题学生一脚,而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平静地好像他真的在欣赏着什么。
杰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漆黑的海水在无边无际的月色下无声翻滚——当然,它们会发出声音,但这也是海洋的迷人之处,暗潮汹涌之下总是给人以宁谧的错觉,而且不可否认,这天的月色确实很美。
“我说过,随时欢迎你入伙。”
杰克懒洋洋地说着,嗅了嗅风向顺手把船帆调整了个小小的角度,这艘小船的燃料在两天前久烧光了,幸好他早有准备,连发动机一起踹下海后轻盈的船身单靠风帆仍然保持了不错的速度,而这个季节又恰好气候宜人,没有风暴,没有海啸,运气好他再过一两天就能抵达风景优美的荷兰——当然,现在看起来不太可能了。
斯内普连一眼都懒得看他:
“睡在旧麻袋里?”
“我可以给你准备个新的~”
杰克甜蜜地说,而斯内普冷哼一声,终于转头施舍给了逃犯一个冷漠的眼神,冷漠地让杰克怀疑这事是否对于斯内普来说也太过老套以至于双方都开始敷衍了事了:
“你越过了英国国界。”
好吧,他们真的都厌倦了。
杰克眨眨眼,看似无辜:
“我不知道他们还给海洋画线。”
“他们当然会。”
“包括巫师?”
“包括巫师。”
干巴巴的交谈再次陷入了停顿,杰克饶有兴趣地注视着斯内普隐藏在黑暗中的表情,像斯内普这种人当他不想时你很难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但当杰克·斯派洛这种人想知道些什么的时候,他甚至根本不用去看,而此刻斯内普的异样又是如此明显:
他凝视着海浪,就好像他真的在欣赏。
大多数时候海洋给人的感觉是空无一物、荒凉的让人发疯,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天空和海浪充斥着视线中的一切,二等分的构图包容了一切。
杰克幽绿的眼睛在黑暗中微微闪烁,突然问道:“你想过离开英国吗?”
“……”
“美国,巴西,新加坡,英国很小,世界很大,”杰克带着一点诱惑地劝说着,随即咧嘴一笑,“而海洋更大,换个角度看看你担心的东西或许根本不值一提……即使是戴维琼斯来到加勒比海也不过是个船长。”
斯内普没有追问戴维琼斯这个莫名其妙的名字,他面无表情地扫了杰克一眼,目光短暂地停留在杰克幽绿的双眼上随即苍白的嘴唇露出了个讽刺的微笑:
“所以你完全不在乎那个小小的英国发生了什么?”
杰克眨眨眼,他确实不在乎而他也并不掩饰自己的薄凉,斯内普挑挑眉,似乎对他的薄情寡义连讽刺都懒得讽刺了:
“德拉科几乎疯了。”
“……”
“而他差点把你亲爱的姨妈一家都弄疯了,如果不是他还有点理智知道在魔法部插手前赶快抽身的话他已经成为了马尔福家进入阿兹卡班最年轻的成员。”
斯内普面无表情地说着,口气平淡地想在谈论天气:
“还有那几个韦斯莱家的小子,在他们的大嘴巴老爸泄露了你的魔杖被遗弃在麻瓜垃圾桶后,他们似乎认定了你被所谓‘携带能够自动发射阿瓦达咒的奇妙魔杖’的麻瓜谋害了,感谢你那个红头发跟班的大叫大嚷,现在整个魔法界最火热的话题就是‘救世主哈利·波特是死是活’,有趣的是他们的争论的焦点在于动手的是野蛮麻瓜还是阴魂不散的食死徒。”
斯内普的语调不由得透露出些许嘲讽:
“你大概会很高兴知道,托韦斯莱大嘴巴的福,你讨厌的邓布利多几乎被黄金男孩崇拜者们的追问信件活埋了。”
他语调中的恶意如此明显,以至于杰克不得不为自己申辩一下了:
“我不讨厌邓布利多。”
“……这就是你想说的?”
斯内普讥讽地挑了挑眉,微微压低的语调如丝般柔滑,而他该死的看起来甚至比平时更加温和,冲着杰克微微低头的样子看起来彬彬有礼像任何一个温文尔雅、这辈子没拿过比餐刀更大凶器的良好市民,而偏偏杰克过于灵敏的直觉偏偏告诉他这样的好人·斯内普才是真正会下一秒就套出刀子来一刀捅进你心脏的那一种。
莫名其妙,难以捉摸,这就是人类。
杰克感叹了一下,放弃地耸耸肩:
“伏地魔已经死了……”
“你认为那改变了很多?”斯内普冷笑,“你还是哈利·波特,永远的救世主和黄金男孩,就算你永远不拿下那个肮脏的头巾疤痕也永远烙在那里,你总是不肯面对现实,不管你怎么称呼自己你拥有的名字总是那一个。”
“而你们策划了这一切,”杰克轻声喃喃,目光幽暗,褪去了平日的百无聊赖和轻佻神色,凝视着斯内普的双眼几乎变成墨绿,如同他背后翻滚的大海般深不见底,“你,或者邓布利多,你们策划了这一切,把击败伏地魔的名声推到一个婴儿身上只因为你们不想要一个或者两个死了的救世主?”
“……”
“你知道和像你们一样高贵的贵族老爷打交道最有意思的是什么吗?”杰克勾起嘴角,微微眯起眼睛像一只慵懒的猫,“金钱,地位,头衔……他们总认为这些金光灿烂的东西能把一个海盗变成海军上将,就好像死刑能让海盗变成良民,他们就是不肯相信真有人从来不考虑这些。”
杰克看似漫不经心地耸耸肩:
“另一个有趣的事是他们从来不守约定,邓布利多需要我去对付伏地魔,我做到了,而你仍然出现在这里就好像我会和你一样热爱永无止境的无薪加班。”
他装模作样地做了个畏惧的动作滚倒在甲板的角落,顺手诱惑地敲了敲了船舷冲身后无边无际的大海摊开手:
“来吧,西弗勒斯,忘了邓布利多吧,我相信在古怪姐妹下次演唱会开始之前他就会忘记我们的,你会喜欢荷兰的,我保证那是个漂亮的国家,没有加班,没有伏地魔,到处都是漂亮姑娘~”
有那么一瞬间,杰克差点以为自己的诱惑成功了。
然而下一瞬间,杰克知道自己错了,斯内普眼中浮现出的一些东西让他意识到他并不真正了解这个男人,他经历过什么,他在乎过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但人们不是任何时候都能把这些秘密当做“一切都是海龟的错”一代而过。
斯内普笑了,杰克眨眨眼,静静地看着名为西弗勒斯·斯内普的黑巫师心中的暗礁随着他低低的笑声浮现在月光之下:
“你想知道你为什么是救世主?”
斯内普的语调柔滑如丝绸,带着一点厌弃和的异样的快意,这是个问句,但斯内普显然没有把这当做个问句的打算,在杰克做出回答之前他就直接说了下去,平板的语调与其说是冷漠不如说是在压抑着什么:
“这个名声不是任何人‘给予’你的,而是某个人的牺牲让你‘成为’了这样的存在,你母亲为保护你而死,她用她的生命给予了你最后的祝福和保护,她用她的生命让你成为了唯一那个有能力从伏地魔追杀下生还并击败伏地魔的救世主,你与众不同并不因为你被某个人憎恨着而是因为你被某个人爱着。”
斯内普菲薄的嘴角扭曲成个讽刺的微笑,紧盯着杰克的目光带着痛苦和压抑,很难说是在嘲笑杰克的无知还是说出这些话的他自己,低低的声音飘散在夜风中,像是海鸥遥远的鸣叫:
“她为你而死,也许你不在乎,但有些人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