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之恋》彩田

4、第四章

　　一双温暖滑腻的小手抚上他的脸颊，这双手是如此的温柔，飞宇甚至觉得一整天的疲劳辛苦都在这双小手的抚摸下消失殆尽。他正沉浸在这种突如其来的幸福中，忽然觉得脸上一阵冰凉，一滴滴晶莹的泪珠不受主人控制地落在他的脸上，绽开朵朵涟漪。

　　安妮努力压抑着自己的眼泪，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梦呓般地低低呼唤着“飞宇，飞宇……”，她的声音充满海样的深情和亘古的悲伤，有如杜鹃泣血，令闻着辛酸。

　　飞宇心中狂震，究竟是为了什么，让你如此伤怀？

　　再也装不下去了，他翻身坐起，一把将惊慌失措的安妮搂在怀里。 “安妮，再也不要离开我了！” 他盯着安妮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安妮，从今天开始，再也不要躲着我，再也不要离开我，因为，我，郑飞宇，我爱上你了！！”他的语气不容质疑。“虽然只见过两次面，虽然对你还不了解，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爱上了你！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再受到伤害！”

　　看着飞宇温柔的眼眸，安妮的心都快融化了，她终于无法压抑自己的感情，她眼中的泪水越聚越多，如山洪般爆发了。她伏在他的胸前，哭了足足十分钟，飞宇的前襟几乎湿透了，他紧紧地抱着安妮，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心里面却充满了疑惑。

　　安妮终于平静了下来，飞宇给她倒了一杯水，“安妮，答应我，以后不要躲着我了，你不知道这几天找你找得我都快疯了！”

　　安妮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飞宇，你，你还是忘了我吧，我们之间是没有未来的，我没想到会把事情搞成这样……”

　　飞宇心里一痛，他紧紧盯着安妮的眼睛：“为什么？不管你有什么困难我都可以帮你，是缺钱吗？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没关系，你和我说，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安妮低下头，低声说：“不是因为这些，你不明白的，这是命运，已经注定的命运。飞宇，我求求你了，把我忘了吧，我只是你生命中的一个普通过客，这个世界上还有许许多多比我优秀的人，放了我，去追求真正的幸福！好吗？”

　　“为什么？你明明不讨厌我！为什么不肯和我在一起？”飞宇大声叫道。她抓着安妮的肩膀，说：“安妮，你给我听好了，虽然我现在不知道你的来历，不了解你的过去，甚至不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但是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郑飞宇，真的爱上了你。让那狗屁的命运见鬼去吧！”他声音转柔，“这世界上没有解不开的难题，不管有什么样的困难，请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承担，一起找出办法解决，好吗？”

　　安妮抬起头，眼睛里再度涌出晶莹的泪水，“飞宇，你不明白的。求求你不要逼我了，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考虑考虑吧，我现在心里很乱……”

　　飞宇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你明明很爱我，我能从你的眼睛里看出来！为什么不肯和我在一起，为什么不告诉我原因？”

　　安妮低声抽泣着不说话。良久之后，飞宇终于败下阵来，他颓然道：“好吧，我给你五天……不，三天时间，你好好想一想！三天之后无论结果如何，你一定要来见我，要不然我不也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出来！”

　　安妮点头答应。飞宇轻叹一声，“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不要送我，也不要跟着我！”飞宇被说破了心事，不由老脸一红，他这才想起，别看安妮娇娇弱弱的，她可是一个超级高手。自己跟过她好几次，可没有一次能成功的。

　　最终飞宇还是坚持把她送到了香格里拉门外，看着迅速消失在夜色里的安妮，他觉得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让他透不过气来，这次好不容易才把她引出来，结果却只让混乱的关系更加混乱，无解的问题更加无解。人算不如天算！不过有一点确定无疑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安妮也是深爱着自己的，这点连她自己也无力否认。

　　只能等三天后的结果了，飞宇觉得现在自己活像一只砧板等着被宰杀的小羊羔，这感觉让他极度不爽。

　　郑飞宇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度日如年了。饶是他意志坚定，洒脱不羁，不将一切困难放在眼中，在安妮这件事上也难免患得患失。他几乎天天失眠，看着镜子里的黑眼圈，他自嘲地想：“都快变成国宝大熊猫了！”

　　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索性不再去想这件事，转而尽心尽力展开案件调查，功夫不负苦心人，抽丝剥茧之下，竟然真给他查出一处贩毒集团制毒贩毒的窝点。他知道单凭这条线索尚不足以扳倒跨国毒枭“老三”——要知道“老三”早已列入各国政府通缉的黑名单，但是他为人狡猾之极，狡兔三窟之下，几乎无人知道他的藏身之处。更何况这个贩毒集团不但拥有自己的武装力量，在各国更是盘根错节，根深蒂固，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保护伞提供保护呢——但是只要能够端掉这个制毒贩毒窝点，他就很满足了。

　　警方掌握这条线索之后，迅速出动大批警力，一举打掉了这个贩毒窝点，抓获贩毒制毒分子数十人，缴获毒品超过十千克。这起大案震惊全国，而案件中的关键人物郑飞宇更凭其坚定的意志和出色的才华赢得广泛赞誉，风头之劲，一时无两！至此，飞宇负责的案子终于落下帷幕，委托人也得到了满意的赔偿。

　　忙完案子的飞宇总算长出一口气，但是想起晚上即将见面的西卡，他的心里又不由忐忑起来。他推开窗户，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大海。迎面吹来的海风带着淡淡的咸腥味，暗绿色的海上点缀着点点船影，层层叠叠的海浪冲刷着岸边的护堤，不断撞击出一朵朵大大小小的白色浪花，此情此景，让颇感郁闷的他也不由胸怀一畅。

　　“啊”，飞宇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感到精神一振。这时一道金属的反光映入眼帘，他骇然发现不远处房顶上反射着阳光的光滑枪杆，黑洞洞的狙击枪口对着的不正是自己吗！一瞬间，他已知道自己身处极度危险的境地。他们竟然大白天搞暗杀？简直太猖狂了！一阵惊栗自心底升起，然而一切都晚了。沉闷的枪声已经响起。

　　就这样死了吗？飞宇心里愤怒、委屈、不甘，各种各样的情绪在翻腾，从小到大记忆深刻的一幅幅画面在脑海里过电影一般逐一闪现，最后定格的是安妮那双充满深情与哀伤的双眸。

　　然而世事往往出人意表。杀手设计了好了完美的剧本，作为猎物的飞宇也有了迎接死亡的觉悟，但是剧情的进展却完全出乎了两个人意料之外。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飞宇的理解范围，近百米的高空突然飞来一道人影，速度之快犹如惊鸿闪电，几乎一瞬间，她就出现在子弹的前面，她白玉般的手臂化作一团残影，单手只是轻轻一抄，就将子弹捏入手心。

　　飞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手硬挡了一枚狙击枪的子弹，然而她的手竟然——毫发无损。容不得他多想，那道人影已燕子般翩然穿窗而入，一下子将她扑倒在地。与此同时，伴随着另一声沉闷的枪响，一颗子弹呼啸着从耳畔穿过。

　　眨眼间，那道人影又化作一道轻烟飞出窗外，几个呼吸的时间，她再次飞了回来。她一手一个提着两个壮年男子，两个男人手里还各自抱着自己的狙击枪。手里虽然提着几百斤的两个大活人，她却轻松的活像拿着两片羽毛。

　　她将两个男人扔在地上，这两个家伙也不知是生是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郑飞宇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人影，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他艰难地开口，“安妮……”被震惊了的飞宇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安妮深情地看着飞宇，眼睛里充满了愧疚，她的身体因为后怕而轻轻颤抖起来。由于蝴蝶效应，自己的到来已经一定程度地改变了历史，可自己几天来却浑浑噩噩，如果不是见机得早，那后果……安妮不敢再想下去。

　　“飞宇，你没事吧？”她的语气充满了不确定的惶恐。

　　“我没事！”勉强从混乱中恢复过来的飞宇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着安妮。看到她这幅样子安妮也放松下来。

　　“安妮，你究竟还有多少秘密瞒着我？”

　　安妮抱歉地笑了起来，明媚的笑容看得飞宇一阵眩晕。笑起来这么好看为什么总是哭呢？

　　“先不说这些……看看他们的来历再说。”安妮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墨镜般的东西，戴在眼睛上，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个男人。

　　过了一会儿，她摘下那个古怪的东西，说：“是’老三’派来的杀手，因为你提供的证据，让他们损失了大批的人手和毒品，所以想要杀掉你进行报复！”

　　飞宇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东西，问：“这又是什么？”

　　“这个是记忆读取器。戴着它可以看到别人的记忆。不过这个只有在对方睡觉或者昏迷的时候才有效果。喏，你试试！”

　　飞宇戴上“记忆读取器”，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个男人，他只觉得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画面在脑海里凭空生成，就像看电影一般。他大惊小怪地叫着，“哇，好神奇！果然是‘老三’这个混蛋派他们过来的！”

　　飞宇摘下这个神奇的眼镜，依依不舍地还给安妮。“这个东西哪来的？你究竟是什么人？”

　　安妮身上的秘密太多了，飞宇现在都有点见怪不怪了。

　　“这些事儿我以后给你解释。现在当务之急是现解决‘老三’的事情。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飞宇点头同意，“老三”确实就是这么一个人。“只有报警了，我们又不知道他藏在哪里？想抓到他太难了。”

　　安妮摇了摇头，“留着他太危险了，就交给我解决吧，反正这混蛋恶贯满盈，我杀他也不算滥杀无辜。”那语气仿佛杀掉“老三”就如杀只鸡般轻而易举。

　　飞宇看着眼前自信满满神采飞扬的安妮，忽然一阵恍惚，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吧？他想，这么潇洒自如的你，为何在我面前总是楚楚可怜，眼泪汪汪的呢！

　　单枪匹马干掉“老三”？虽然她的话是那么的让人难以置信，但是她流露出来的那种强烈无比的自信，还是深深感染了飞宇，让他不由自主地相信起来。感受到安妮对自己的呵护关心，他走到安妮跟前，不由分说地把她搂入怀里，在她的额头重重一吻，“安妮，不要为我冒险，不要让我担心，我自己会小心的！”

　　安妮眼睛里幸福的神色一闪而逝，她脸上浮起一层艳红，这让她看起来更加娇艳欲滴。她脸上绽开一个自信的笑容：“不要担心，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没有人能够伤害我！乖乖地呆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不等飞宇继续发表反对意见，就轻轻挣脱他的怀抱，化作一道轻烟穿窗而去。临走的时候，还不忘顺便带走了躺在地上的两个杀手。

　　几天之后，一个震撼人心的消息迅速传遍中国的黑白两道。跨国毒枭“老三”及以他为首的贩毒集团的数名头目忽然离奇死亡。据说几个人死的时候都是神态安详，身上找不到任何伤痕。这让无数人大惑不解，甚至有迷信者认为“老三”等人作恶多端，故而遭了天谴，死的不明不白。

　　事情的始作俑者尚不知道自己引起了如此的轩然大波，此刻她正与飞宇并肩坐在酒吧，品尝着各式各样的美酒。酒吧嘈杂纷乱的环境，让安妮非常不习惯。不过飞宇在这里却是如鱼得水，他频频举杯与安妮相碰。

　　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用飞宇的话说主要有两层意思。其一当然是庆祝安妮干掉了“老三”，为民除害。其二，则是三天时间已到，飞宇很想在此听听安妮的抉择。当然最重要的第三层意思飞宇是不会告诉安妮的。

　　两个人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空酒瓶子。飞宇将满满一杯啤酒倒进喉咙，又逼着安妮将杯里的啤酒灌下肚。又苦又涩的啤酒让安妮很不习惯，头也变得晕乎乎的。

　　她皱着眉，“这东西难喝死了，为什么你们这么多人喜欢？”

　　飞宇笑道：“安妮，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酒这东西不但可以让你忘记烦恼忧愁，还能让你把平时不能说不敢说的话说都说出来，妙处多着呢。”

　　犹豫了好一会儿，飞宇终于问出那个想问却不敢问的问题：“安妮……上次说的那件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安妮神色一黯，她低下头，“飞宇，再给我几天时间吧……”她的声音越说越低。

　　飞宇身体一僵，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他定定地看着西卡，目光中的疑惑和悲伤看得安妮心中一颤。她目光赶紧移往别处，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空气仿佛凝固了，好一会儿，飞宇才勉强笑道：“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来，喝酒！”

　　他随手打开两瓶洋酒，“一人一瓶，都干了！”说完，一仰脖，咕嘟咕嘟地喝完了。

　　他把酒瓶倒了过来，示威似的看着安妮。在他目光的逼视下，心有愧疚的安妮艰难地将整整一瓶酒灌进肚子里。酒入愁肠愁更愁，本来就有些头晕的安妮，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起来。

　　飞宇却不肯放过她，殷勤地将她的酒杯里倒满酒，安妮求饶道：“飞宇，别喝了，难受死了！”

　　飞宇一口喝干了酒杯里的酒，将杯子翻转过来，他用已经倒不出一滴酒的杯子作了回答。

　　安妮无奈之下，也勉强将酒喝干。

　　在飞宇的“胁迫”下，安妮面前的酒瓶越堆越多，她眼中的世界已渐渐失去了平衡，随着最后一杯酒下肚，她终于不胜酒力，趴在桌子上人事不省了。

　　看着已经陷入沉睡的安妮，飞宇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喃喃自语道：“这家伙也太能喝了，要不是我事先喝了解酒药，还真搞不定她呢！”

　　飞宇毫不客气地将安妮抱在怀里，抱着她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迫不及待地把手伸进安妮的上衣口袋，掏摸出一大堆零零碎碎的东西。

　　“终于找到你了！”飞宇一声欢呼。手里拿着“记忆读取器”，他忽然患得患失起来，一咬牙，他戴上那个墨镜般的古怪仪器，以悲壮地赶赴刑场般的心情看着睡在床上的安妮。

　　“轰”，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在飞宇眼前缓缓展开，无数闻所未闻的画面在她的脑海里一一闪过。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飞宇缓缓摘下“记忆读取器”，从不流泪的他此刻已经泪流满面，巨大的幸福和深深的感动紧紧攫住他的心灵。

　　“原来……竟是这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