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事森森》云彦卿

8、枯井之魂（中）

　　张剑莫立在顾雅月面前，垂着手低着头不语，时不时地抬起头偷偷瞄一眼，他还是没有理他的打算，甚至今早见面也没有打招呼。或许是自己昨晚咋咋呼呼的惹人家生气了，因为冯翰章说过顾雅月是个讲礼的人，而自己昨晚太过失礼。

　　顾雅月斜倚在椅子上看书，慢悠悠地翻过一页，伸手去端茶杯，手中一轻，方才发现里面没茶水了。

　　张剑莫立刻狗腿地为他斟了茶，一脸讨好的模样任谁见了都想笑。

　　顾雅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啜了口茶，问道：“你真不知阴阳府是做什么的？”

　　他终于肯说话，气氛一下子松下来，张剑莫回道：“我刚来的时候听人说阴阳府是观测天文气象的。”

　　“还有呢？”

　　“没了。”

　　所以说，他不明不白地就被人给骗进来了吗？

　　“观测天文气象不过是个幌子，其实我们真正的工作是降妖除魔。利用罗盘指示的方向找出阴气妖气魔气的来源，再将其除去，使其不危害百姓。”

　　张净玄曾在张剑莫昏昏欲睡的时候在他耳边念叨过张家的辉煌历史，张家世代已斩妖除魔为己任，还曾受过皇帝的嘉奖，家族中有多人在宫中担任阴阳正术的职位。

　　只可惜他那时候左耳进右耳出……所以说，张净玄也想让他继承家族的衣钵么？可他哪里懂得降妖除魔，他现在就是个怪物，没来个道士降伏他就不错了。

　　顾雅月摩沙着杯沿，道：“现在明白了么？”

　　张剑莫点点头。

　　“那我们走吧。”

　　“去哪里？”

　　“你说呢。”

　　去的还是昨晚的那口井边。若说他们昨天子时来，各家门户紧闭到不为奇，可正午阳光普照也关着院门未免太奇怪，连声狗吠鸡啼都没有，死气沉沉。

　　张剑莫站在井边，没有昨夜那么怕了，他知道鬼怪是怕太阳的，所以不可能在正午爬出井来。不同的是，顾雅月没有带小布包，而是带了一圈绳子。

　　“你带绳子来，是要爬下去吗？”张剑莫问道。

　　顾雅月第一次露出赞赏的目光，“正是。”

　　“你爬下去太危险了。”

　　“我说了要自己下去吗？”

　　………………

　　张剑莫把绳子系在腰上，坐在井口，望着顾雅月试图做最后一次挣扎，“我真的非下去不可吗？”

　　顾雅月把绳子的另一头系在打水的轴轱辘上，试了试，确定系紧了之后，又把一条麻袋塞到张剑莫手中，“下去之后摸到它的骨头，放到麻袋里提上来。不要逼我踹你下去”

　　他转着轴轱辘将张剑莫慢慢地送了下去，张剑莫蹬着井壁一点一点地往下滑，井壁上长着厚厚的青苔，湿漉漉的，很滑。

　　不消片刻便到了井底，井水不怎么深，没到胸口。水底沉淀着一层淤泥，踏上去软绵绵的，顾雅月的倒影在水面缩成一个小小的点，随着水纹的波动扭动着。

　　张剑莫深深地吸了口气，潜入水中。水中黑蒙蒙的，根本看不见东西，只能靠摸索，手摸着淤泥的感觉别提有多恶心了，淤泥有一股腐臭味，扩散开来难闻的紧。他摸索了一会儿，除了摸些杂草，就没别的了，正想浮上水面换下气。蓦地，一只手抓住他的脚……

　　顾雅月趴在井口，水面波澜不禁，那家伙潜下去也有一段时间了，怎地一点动静都没有？不会有事吧？他开始觉得自己对张剑莫的方式有点过分了。

　　正想着，张剑莫从水中探出头，抹抹脸上的水珠，向上喊道：“拉我上去。”

　　顾雅月转着轴轱辘把他拉上来，麻袋看起来鼓鼓的，应该是找到了骷髅。他递过去一条毛巾，让他擦干头发。

　　顾雅月和张剑莫把骷髅送到徐非雨那里进行验尸，趁着徐非雨验尸的当儿，顾雅月取出一套备用的衣服让张剑莫换上，他的身形比较瘦弱，而张剑莫比较高大些，衣服短了一截，看起来很滑稽。

　　徐非雨这人虽然吊儿郎当，看起来不靠谱，不过他一到验尸时，是绝对的认真严肃。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柄手指粗细的小刀，锐利的眼神在尸体上巡视不放过一丝线索。

　　骷髅被井水泡的发白，骨架上多余的腐肉已经剔除，一副完整的惨白的骨架躺在石台上，关节处竟然还可以活动。

　　“她是被谋杀的。”

　　一听徐非雨说话，两个杵在旁边做木桩的人急忙凑上去。

　　“后脑处的凹陷是致命伤，系木棒之类的物件击打致死，前额的骨头开裂，可能是被扔进井中的时候，撞到井壁所致，肋骨折断两根，双腿骨折，生前受过不少虐待。另外鼻梁凹陷，似乎是最近造成，说明有人虐尸……”

　　张剑莫摸摸鼻子，咳嗽了一声，“那什么，鼻梁那块就别管了。”

　　顾雅月翻白眼。

　　徐非雨洗了手，摸摸空的盘子，朝外嚷道：“冯翰章，爷没吃的了。”

　　冯翰章从外边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手中提着几个纸包，递给徐非雨。纸包里有一只烤鸭，外加各类甜点，都是他喜欢吃的。

　　徐非雨扯了只鸭腿，大方地递给张剑莫，“吃么？”

　　张剑莫立刻摇头，他可没闲情在那么一具惨白的骷髅前面啃鸭腿。

　　“雅月，”冯翰章擦擦额头的汗，喘匀了气，道：“你让我打听的事儿，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三年前，那条巷子里，有一妇人失踪，名叫张翠花，她的夫君李四，是个赌徒，把家底输个精光，还要卖老婆，邻里们猜测，张翠花不堪忍受，连夜跑了。没多久，巷子里就开始闹鬼，请了法师来看，说是恶鬼在井里，于是大家就封了井，没想到的是那块巨大的石头竟然从井口一点点挪开，最后滚落在地上，请来的法师都无奈都摇头走掉，现在人人自危。”

　　“那么说来，石台上的骷髅是张翠花？”张剑莫指着骷髅问。

　　顾雅月点头，“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

　　“去哪儿？小哥你要去哪儿，你等等我呀！”

　　“别叫我小哥！！！”

　　徐非雨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细长的凤眼慵懒地眯起，笑道：“看背影，还挺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