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活人阴亲（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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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夜莲只有在扬州城在的孤寒山才有，并且稀少异常。孤寒山大的很，若是盲目地上去，不知要找到何年何月,从雷山小屋里抬出来的几个人已经死了，徐非雨的肉里抽出白色的丝，情况很糟糕，他们必须抓紧时间。顾雅月打算找个熟悉山里情况的人带路。
“那片林子一般人从不进去，”老王说：“小道多，毒虫蛇蝎满地爬，常年弥漫着瘴气，稍有不慎就会迷失在里面。”
“村里没有人进去过么？”顾雅月问道。
老王面露难色压低声音道“有倒是有，可是——他现在自己都顾不了自己，无力帮你们。”
农村人讲话时压低声音，通常与鬼怪有关系，因为恐声音大被鬼怪听去坏话，会被报复。
顾雅月眼波一转，当下明了，老王所说的人必定是冤魂缠身，便道：“我们是扬州府的阴阳师，或许能帮上些忙？”
老王说的能带路的人叫李梁，胆大心细，偶尔出入孤寒山顶的林子里，采一种名为紫夜莲的草药，发一笔小财。李梁的儿子李今朝，年方十五，从小就聪明懂事，人人都喜欢他，可是三个月前，上山打柴不小心摔死了。
李梁家里悲痛欲绝，办完丧事之后，常常想起孩子独自在地府孤苦无依心中难受，于是就寻思着给孩子结门阴亲，好让他在地府过的快活，不巧的是十里八乡的没个合八字的姑娘。
李梁苦闷之极，那日上街，正巧碰见个颇有仙气的老道士算了一卦，当时他没跟道士说明真相，不然老道士是不会做损阴德的事。老道士说前村有名叫小翠的姑娘，跟他儿子八字相合，而且小翠命中带福，要是娶了她，李家的人要飞黄腾达，可把李梁高兴坏了。
他回村一打听，前村是有名姑娘叫小翠，无父无母一人生活，除了右脚有点跛，相貌算过的去。只是……只是小翠是个大活人，你说一大活人，条件再差也不愿意嫁给死人呐。
可即能给儿子结门阴亲，又能飞黄腾达，这两全其美的事谁不想阿。杀人犯法的事李粮自然不能做。话说李梁有两个儿子，于是他想了个办法，让人去给小翠提亲，提的是他大儿子李明朝的名字。李明朝的能干是十里八乡闻名的，再加上小翠也到了成亲的年龄，孤苦无依常遭人欺负，想也没想就应了这门亲事。
李梁择了吉日，悄悄地找人把小翠抬回家。他让李明朝端着小儿子的牌位，牌位上系着红绸，红绸的另一端叫小翠拿着。当时小翠盖着盖头，还以为与她拜堂的是李明朝，拜完堂后被送入洞房没有察觉。
“李梁做这些事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村里更是无人知晓，若是有人知道，告诉小翠一声，也就不至于酿成后来的惨剧了。”老王感叹道。
张剑莫听的入神，摸摸鼻子问：“后来呢？”
“后来……”老王目光深邃，浑浊的双眼无神，回忆他从李梁妻子那里听来的真相。
因为小翠与牌位行过夫妻之礼，李今朝便从阴间上来找她行夫妻之事。那一夜，全村都听见她撕心裂肺的喊声，不少相亲前来劝阻李梁，李梁通通闭门不见。第二天，李梁的婆娘去叫小翠起床，一直没听见小翠应，心虚地推开门，小翠已经吊死在房梁上了，舌头伸的老长。
自此之后，李梁家就夜夜闹鬼，先是李今朝的坟墓被挖开，尸体上全是指甲抓过的痕迹，再是李梁被怨鬼缠身，如此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他婆娘和李明朝日日提心吊胆，找了好几拨人来驱鬼，都不管用。
小翠死的时候穿着大红喜袍，李今朝与她虽同为鬼，但没有怨气，法力没她强，自然制不住她，不知魂魄能不能保住。
整篇故事听下来，这李梁纯属自作自受，只是阴阳两界各自有各自的处理方式，哪怕小翠有天大的冤，李梁也只能由阳间的府衙审判罪行，死之后再下地府受审。再者说，小翠本是苦主，在地府停留些时日便可投胎，倘若她害了人，可是要下地狱受罚的。
“麻烦您带我们去李家看看吧。”顾雅月道。他在背后狠狠地锤了张剑莫一下，将他从痴呆的状态里拉回来。
“雅月，你说李梁怎么如此狠心呢？”
顾雅月轻叹一声，张剑莫接触的人少，并且还都是好人，自然不懂，“世间最难懂的，便是人心。”
越是靠近李家，怨气就越发浓烈。李明朝正在院子里砍柴，听老王说来的两位少年是扬州府的阴阳师，虽然不抱任何希望，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他们领到屋里。
李梁被怨鬼缠住之后，一直都是媳妇王氏在照顾，王氏原本发福的身体瘦了好大一圈。
他们进了屋，一眼便看到躺在床上的李梁。面色发青，跟死人的脸色有的一比，额上青筋暴起，双眼往上翻看不见瞳孔，眼白里布满红丝，他一直在抽搐，嘴里讲着胡话，时不时还吐白沫，王氏就拿布抹去他嘴角的白沫。
他的情况比想象中还要严重，周身萦绕着阴气，像一层厚厚的砖块压在身上，恐怕还没等到小翠杀死他，他就已经窒息而死了。某些被阴气吸引而来的小鬼坐在他的身体上，贪婪地吸着房子里的阴气与李梁的阳气。
顾雅月上前查看李梁的状况，刚朝李梁伸出手，李梁忽地大喊一声，狠狠地抓了顾雅月的胳膊一下。李梁的指甲又厚又长，顾雅月挽起袖子，胳膊上有五道指印，皮被抓破渗出血来，幸好隔着衣服，阴气不至于侵入体内。
张剑莫顿时怒了，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甩了李梁两巴掌，李梁两边的脸颊印上了清晰的五指印。他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掰掰双手，骨头发出咯咯咯咯的响声。
“我不过是驱赶走吸食他阳气的小鬼而已。”张剑莫阴沉道，事实也是如此。他清楚地看到小鬼拿着李梁的手狠狠地抓了顾雅月一下，只不过他两巴掌太用力，在扇飞小鬼的同时，‘不小心’打在李梁脸上。
顾雅月轻咳一声，表情颇不自在。不过小鬼被扇走后，李梁的呼吸平稳了些，看起来不那么痛苦了，众人始才相信了张剑莫的话。
“阴气与怨气是小翠带来的，若要彻底驱除，必须要收服她。”顾雅月说。
老王问：“小翠也是个可怜的娃，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化解她身上的怨气让她自己去投胎呢？”
“她的目的再明显不过，要向害她的人报仇，只有李家的人全死了，才能化解她的怨气。”
村里人大多都同情小翠的遭遇，但李家到底还有三条人命。老王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王氏拿出手帕擦擦脸上的泪水，“可有办法先止一会儿吗？看他这么痛苦，我实在不忍心……”
顾雅月取出一张符纸贴在李梁的胸口，符纸形成一道结界，将阴气与人隔开来。李梁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往上翻的白眼终于闭起来，脸色也正常起来。只是这一切都是暂时的，阴气很快就会压破结界，进而要了他的命。
他请众人让开，又从包袱里取出墨盒，墨盒里放着一扎墨线。他单膝跪地，用嘴叼着墨线，在地上弹出阵形，继而用朱砂描出阵内的符印。
张剑莫双手捧着脸，蹲在一旁看他，神色颓然。“每次看你一人忙活，我什么忙也帮不上，就觉得自己挺没用的。”
顾雅月的唇边泛起一抹浅笑，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傻瓜，有你陪着我就好。”
张剑莫摸摸鼻子，此刻真想亲他一下，只是后面站着三人，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们，他又是个脸皮薄的主，冒然下嘴一定会被打飞的。
绘完阵形，顾雅月站起身，拍去衣裳上的尘土，问道：“小翠的尸体安葬在哪里？”
“我把她从横梁上抱下来放到床上和娘出去喊人再回来，她的尸体就消失了。”李明朝回答道。看的出来他很后悔，只是为时已晚，世上没的后悔药卖。
顾雅月本想封印她的尸体进而禁锢住她的魂魄，无奈计划落了空，看来小翠也明白有人会这么做，所以提前将尸体藏了起来。如今只能等她找上门，他们便在李家守株待兔。
小翠自缢的那间房上着锁，不过在顾雅月的要求下，李明朝把锁打开。横梁上的绳子没有取下来，开门时吹进一阵风，荡啊荡，好像有人挂在上面一般，屋子里的喜字没有撕去，大红的颜色褪了一半。
李明朝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又止不住好奇心探头探脑地往里看，屋子还维持那日小翠上吊时的模样没有动过。
“哎……”顾雅月发出一声叹惜。
“怎么了？”张剑莫问。
顾雅月指着半空中飘浮的一小簇蓝色火苗道：“我方才进来的时候看到这间屋子下了禁咒，想来是小翠囚禁李今朝的魂魄用的，原以为李今朝的魂魄还有救，没想到被小翠吃的仅余下一魄。”这一魄今后飘浮世间，任孤魂野鬼食取，着实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张剑莫说道：“若他没有强迫小翠，小翠就不会自缢，也就没有以后那么多事儿了，因果循环而已。”
相比起顾雅月，张剑莫的想法更理性，他向来怜悯该怜悯之人，而顾雅月则是人称的菩萨心肠。所以顾雅月以后会上天，他会下地狱吧……他时常这样想。
“啊——啊——”李明朝突然发出一连串的尖叫，他的手颤抖地指着横梁，五官扭曲。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横梁的绳圈上不知何时挂上了一段红绸，红绸在张剑莫面前垂挂下来，末端扫着下方的桌子。
那是小翠成亲时手里握的红绸！她来了！
李明朝突然摔倒在地，双目突出，双手死死地扼住自己的咽喉，双脚蹬着地面挣扎，一面要杀死自己，另一面又极力地想要挣脱。
“他被魇住了……”
魇住之后会出现了幻觉，在他看来是女鬼坐在他的身上，死死地扼住他的咽喉，要掐死他。外人看来则是他自己掐住自己。
顾雅月刚想去救他，红绸忽地打了个卷，圈住张剑莫的脖子，将他吊在房梁上。张剑莫扯着红绸挣扎，红绸却越缠越紧，勒得他喘不上来气。
两个都看起来要死，到底先救哪个？顾雅月本能地返身去救张剑莫。
“先……先……救……他，”张剑莫吐着舌头，“我……我死不了。”他是僵尸，，不能呼吸不代表会死，就是红绸勒的太紧，难受的慌。另外这样吐着舌头很不美观……
李明朝的脸色都紫了，顾雅月在李明朝的脖子上狠狠一击，将他打晕，李明朝抽动了两下便不动了。失去意识以后，女鬼没办法通过他心理的阴暗处控制他，他暂时安全。
顾雅月回身的时候，张剑莫挂在红绸上，歪着头两眼翻白，脖子伸的老长，好像已经吊死了一般。
“剑莫——”他跳上桌子，从张剑莫的袖中抽出软剑伸入红绸中一划，竟然割不断？
“雅、雅月，你快点，我的舌头，舌头……。”
“天神地灵，听吾召唤，火神召来！”
红绸燃起烈火。一下便断掉了。张剑莫跌在地上闻到烧焦的气味，又急忙跳起来拍息肩上的小火苗。
“雅月，你想连我一起烧死么？”
顾雅月挑挑眉，不语，谁让他刚才装死吓人的。
这边两人都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那边李梁的房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叫声，紧接着一个影子从窗户中闪出，消失不见。
他们急忙跑到李梁的屋里，王氏缩在角落里，身体抖的像筛子。李梁没事，他上方的阴气下降少许，结界已经出现裂痕。
在方才顾雅月布下的阵中，余下一块红布……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活人阴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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