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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男人们似乎有忙不完的事情,每天绷着脸、进进出出。
      那个风流的世子什么的,入了庙堂,就必须每个大清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就更衣、梳洗,坐了摇摇晃晃的轿子出门“上朝”,一般也要到晌午回来,有时过了午才疲惫的进大门、连口汤水也没得吃。
      上官也好不到哪里去,常一出门就十天半月的,甚至有时也带点小伤回府。他拿的“束修”更多了,因为他送她的小礼物越来越值钱。
      师父又不见了,他只是偶尔在晚饭过后一个时辰内的光景晃来——当然府里的护卫是没本事发现的,风谷谷主的轻功闻名天下,被小护卫逮到也不必混了——轻笑着摸摸她养长的黑发,说,女孩子家还是长发好看,一块喝一小壶甘醇的好酒。什么也不讲,将她密密的包在一张看不见也穿不透的网里,网着。

      “很少看见漂亮的小姐们上门拜访了。”阿风终于逛腻了京城里的集市甚至花街柳巷,来寻大宅院的主人找乐子。老主人常年在边关,大概还活着吧,也极少有消息传来。
      “阿风,大多数的事情不用剑,得用心。”奇怪的是,眼高于顶的曾于悝很乐意与看上去没半点谋略的阿风喝个茶,用些厨子精心制作的点心。而阿风总是先每样品尝的那个。“这座府里的人都是我一手挑选、拉拔的,可以相信。”
      阿风不解的抬头,大眼睛闪着疑问。
      “所以,阿风,你不必用自己来试毒。”
      她摇头浅笑,“习惯了,因为从小到大,我不知道尝了多少药,有毒没毒,到了现在只要用舌头舔一下就知道加了啥料。要毒死我,不容易。”
      那张年轻纯真的脸,没有深沉的思虑,但绝顶聪明,必要时可以果断得令人骇怕。
      “阿风……”
      她一脸询问,等待下文。而曾于悝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想尽办法、甚至不惜与风谷交易、为老师上官淳铺路,也要把这姑娘留在身边。既然自己无法得到,就让近旁的人得到,也是一样可以有人与之毫无提防的喝茶聊天。
      哪怕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寂寞得很。

      微阖双眼。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远处虫鸣和偶然打更的梆子响声。风里的气息甜甜的,是沉睡的滋味,还有白天一场雷阵雨过后草木呼吸的香味。
      月上中天,高高挂在头顶心。大概已是子时。阿风居然睡不着,而且不是由于心里的不安;青衣的身影融入暗色的黑夜里,不仔细还看不出来。
      “你怎么总穿青色的衣服。”
      来的是上官,阿风头也没回,继续保持打坐的姿势。不过三更天的在小园子的大石上打坐有些奇怪。“方便,耐脏。”特别是她到处乱钻又不太会打理,若是穿白衣就麻烦了。
      这么晚还不睡这样的话上官说不出,这姑娘与常人不同,而且睡眠极少。
      阿风见他不大说话,身上也还是傍晚回来交差的布衣,“你们在商量事情到现在?”是挺大的事儿吧?需要连夜合计。
      “在这坐了多久了?”他不答,换了个话题。
      “从吃了晚饭开始。”即使有仆人路过看见也不会说什么,他们领了比平常人家多一倍的例钱,可不敢闲话被撵。
      “居然能坐上两个时辰!”他骇然,在冰冷的石头上、呼的北风中打坐,只能说阿风受过不同寻常的训练。
      “睡不着,那我们比划比划?”
      “……好?”

      上官淳清楚阿风的潜力值得挖掘,可一试着交上手却大吃一惊:因为她根本不还手,只轻巧的闪躲,称不上是独门身法,甚至没有任何特色可言,却要命的非常有效,并且是随着他的剑势的快慢而发动,完全找不出破绽。
      “看不出你的师承。”
      “我有师父啊。”闪过上官以树枝当剑的一招,剑气从耳旁划过。他没有精妙华美的招式,都是学武之人常见的套路,却沉稳扎实、速度快而准。若要说他是高手必定旁的人不乐意,若说武功不济那么想赢他的人倒没几个。
      “你的功底很好,肯下苦功夫。”江湖中一堆总想走捷径的年轻人连马步都扎不好,却每天做梦从天上掉下来套秘籍练成绝世神功光鲜闪亮,要不就是拼命找“名师”拜山门沾点光。
      “怎不还手?”上官奇问。
      “等你打累了,我就可以还手。”
      “……那要是不还手就被伤着呢?”
      “连师父也无法在一百招里伤到我。”阿风对自己躲闪逃命的本事极有信心。
      而上官的出招变了。
      一连七剑,简简单单看似可以轻易躲过,却总是在她以为已经避开其锋芒时突然变化,一个不小心被原本柔嫩的细枝划破袖子。
      这时阿风才真正了解到他的武功。刚才也太大意了!
      重新拾起精神,这次面对的是一个对手。阿风从诡异的角度抢入“剑”光所护着的地盘,虚虚实实的用类似上官前半场的招:简单、有用、捉摸不透,不时用掌、柳枝、半截筷子,甚至将把消夜的馒头灌上叵测的内力当暗器使唤。
      这场架打得其他旁观者瞠目,两条快得看不清动作的身影,用一点也不好看的武技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 * *

      曾于悝在朝堂上遇到了麻烦,麻烦的对象是皇上宠妃的哥哥和太子太傅,后者是皇上看重的老臣、稳重圆滑又有原则,真是年轻气盛的世子的劲敌。而最可恶的是他们并没有直接触曾于悝的锋芒,反是将看上去最容易立功的差事交给他:去查云南巡抚的案子。
      “上头立意要查的人,即使没罪也得有过,重的谋反、轻的枉法。”曾于悝简单的将厉害关系说给阿风听,他知道她不是不懂、而是懒得去理会。
      “哦,那就弄个贪污、买官卖官、还有什么将贡品偷梁换柱中饱私囊之类的。”阿风扳着手指头选了可矜可严的几条罪状。这就……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吧。
      几个男人转头盯她。其中一个她忘记名字的人冷哼,“廉纪东是世子一手提拔的人,他们拿他开刀不是摆明了要削世子的势吗!”
      “宠爱的狗开始偷邻居家的腊肉了,你说该怎么办?”阿风不以为然。“当然是宰了给邻居一个说法,回头再养几只看门的就行了。”直接下手清理门户是师父的做法,撇清关系借刀杀人是义父的拿手好戏——说实话,这两位疼爱她的长辈都不是老实的好人,后者更是人前一套人后另一套、厉害得很。
      “那你说是咱们私底下处置了他,还是正大光明去查案子?”曾于悝轻笑,就知道在老师上官淳不在、又有好吃的糕点茶水摆上几的时候,阿风可以是个极为精明的谋士,只是太漫不经心了些。
      “世子!”先前极力反对的人几乎不顾礼仪的跳起来。
      阿风看了看他,从他头上的束发金冠、到云锦袍服、再到白色的羊皮软靴,当然决不能放过他腰间招摇的精雕双龙玉玦,很有钱的肥羊。“若上头的意思要出气,那不痛不氧的弄几个罪名罚俸什么的就可以了嘛。”
      对方明显送了一口气,积极的向主子推荐可行的法子,都是轻描淡写、化大为小。
      原来这里也有漏洞啊!阿风听不进他们后来叽叽喳喳的热烈讨论,她心里挂记的是从小将她抚养张大的两个地方,想必长辈们管理众多下属和产业的时候又多费心机。

      “阿风?”
      曾于悝的叫唤让她回过神,人全走光了,她的面前还有几块水晶烧卖,有些凉了,可还是很好吃。“你也是一堆麻烦啊!”吞下最后一口烧卖,府里的大厨一定以为主子终于欣赏他的手艺了。“那个人好有钱,有钱到我想招了人去打劫。”
      “呵呵呵呵!”曾于悝差点狂笑,这么可爱的人儿实在不想放她走。“那你就做吧。”
      “干净利索?”
      “风谷不会办不到吧!”
      阿风展开一个纯真的笑容,“干干净净。”

      即使在边疆,府郡还是很热闹,不少异族的商人贩卖着各类中原见不到的特产,而中原的贩子们将广袤土地上的物产都运来此地给大家开眼界;南北吃食的店铺林立、客人们操着各地口音、指手画脚的讲价钱。
      街市人群中,是功利的、热切的气氛,
      阿风狠狠逛了三天,扔下一堆人忙得天翻地覆、日夜苦干,她只管玩。
      小摊小贩小百姓一点不知道顶头的大爷要完蛋,只有一顿饭上百两银子的酒楼雅座里才有着山雨欲来的恐慌。“听说了?廉纪东又弄了甄家的小姑娘进府。人家今年才刚满十四,长得跟朵荷花似的……真是!”
      “东城门的甄家?”
      “可不是!那家的小儿子打死了两个人,据说是段家的亲信,闹大了才送个女儿出去。”
      “哼!天知道那是妓户里养的认个亲就抬进府去。”
      “哎!甄家的女人也多着呢,我听后园子的花匠说,那些丫头都跟仙女似的!甄家的主子啊……嘻嘻”
      “……”
      “……”
      市井中自以为通晓天文地理朝廷地方的猥琐男人,涎着口水交换着“经验”。一听就知道是胡扯。
      阿风还是兴致勃勃的听书,有趣的打量各色人等的不同面貌神情。跑堂的穿梭在有些油腻的木桌间,饭菜的香味吸引着每个饥肠辘辘的食客。
      好饿。
      “怎一个人吃饭?”
      “上官!”阿风大喜,“都是上官不理我,只能一个人跑出来。”好久没有和他有接触,久到她快“移情别恋”,喜欢上曾府的大厨。
      上官淳坐下,又点了几道当地的名菜。
      “很好吃吗?”
      “听说是。”他特地问了在本地多年的同僚。世子昨晚单独问他对终身大事有何看法,并且力挺阿风。他当时回答的是阿风死也不肯嫁人,实际上他清楚阿风讨厌势利的人群一心想在山上隐居、但她的师父和义父两边都不太平,她决计放不下。
      上官淳不是个很醒目的人,在整个饭馆里,也有个把公子哥占据了雅座高谈阔论,但没有一个有他沉稳的气质,仿佛这世上没有事情可以令他头疼变色。
      “上官,你好象变了不少。”
      “我变了?”似乎不是好事。
      “恩,大概是黑白差事干多了,见识广了。”
      上官淳苦笑,在小二上菜的时候沉默了会,打赏了再打发走的架势颇有世家子弟之风。即使身为朝廷大员的得力助手数年,他还是改不了及冠出道时的平淡心情,把这份“差事“权做糊口攒钱的途径,没想过攀上权贵的捷径锦衣玉食,事实上他年的花费与一名副总管差不多。这也是曾于悝绞尽脑汁将他留在身边重用的原因。现在是骑虎难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事情解决了?”
      “我的份都做完了。”
      “驿馆里安全吗?”
      “有宫里派来的带刀护卫,有上千名士兵围得像铁桶,我才脱身出门。”他的任务是协助将作为突破口的犯人抓来。
      曾于悝拿定了主意公事公办,未曾到巡抚的官邸、直接拘了这位最信任的总管。总管狗仗人势惯了、经不得半点吓,连拷问都不需要就将主子的劣迹一桩桩全说了。廉纪东没有反意、也没这个本事,但虚报灾荒将应给朝廷的税款中饱私囊,陷害了几名京官,将肥缺的职位全换上自己的亲信和重金行贿的人,等等。够死罪了。
      曾派的部下捧着圣旨和谕令调来驻边关的军队,拿着口供罪证,直接将堂堂的巡抚廉纪东逮了。前后不过一个多月,就办了件三年来少见的大案,着实显示了实力。
      “我们今天晚上走。”
      “知道了,等会我和你一起回去。”阿风这次没为曾于悝做什么,倒是寻了些少见的翡翠,打算带回义父名下的首饰店贩卖。即使长辈们从不要求她做事,她还是竭尽所能的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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