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大清（清宫）》鬼手佛心

39、指婚

　　刚歇息躺下不久，赵福儿便来传我，说德妃娘娘夜晚大宴后回帐子时受了风寒，此刻竟高热起来。太医已经宣来，让我过去帮着伺候。
　　我连忙起身，随意披了一件衣服就随他去。而这一忙，就是一整晚都没有阖眼。
　　第二天一早康熙下令启程回銮，于是大队的人马和辕车又是浩浩荡荡由大兴安岭向南迤逦而行。
　　德妃娘娘也是过了五十的人，身子骨儿本就薄弱，这次的风寒一起，真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了。高烧退了又整日里的粘咳，絮絮延延，一直到銮驾抵达沈阳故宫后，才略见起色。
　　我紧密的侍奉于德妃娘娘身边儿，虽然心里很惦念着卓尔姬娜和亚历山大那晚谈话的结果，却再也没有找出时机去钦天监了。
　　就在我心急如焚却不知如何是好时，接到了亚历山大差人送来的一封信。急急的拆开来读，却发现那笔迹不似亚历山大的，而是清秀婉约中隐显骨力，瘦挺遒健中又夹杂了一股劲媚。

　　茹馨：
　　见信如晤。
　　今晚之前，我只思一片冰心，将缘消化殆尽，亚历山大也一味压埋他心中之情。但时过此夜，却是我最欣喜之日！我二人之事成，全依妹妹之力。你们中原有诗经云：士如归妻，迨冰未泮。茹馨，这个月老冰人说的正是你呢。

　　我与亚历山大互许五年之约。五年后，定结连理同心。
　　那时你与十四阿哥恐早已合欢并蒂，怕是连小阿哥都有了吧？
　　但他既灼言许我，情深之切，况我心中再也容不得他人。这五年也是值得一等的。
　　此去一别，不知何日再能相见。若康熙皇上再行辕热河，我必会去等你。你也一定要来！
　　大恩不言谢，但我依然要谢你！相见不便，只有倚之飞鸿。日日盼回信。

　　卓尔姬娜

　　看完后，我却无从下笔回信。只是呆呆的坐着，头脑中一片恍惚。
　　看信的口气，卓尔姬娜是很开心的。
　　可是这个总是让我搞不懂的亚历山大，他此次究竟又在做什么？
　　五年之约？五年以后，以他在古代的年龄，怕是都已经35了吧。卓尔姬娜对他这么情深义切的，他为何还就不随了她去，却还要拖个五年？

　　我心中挂念着此事，做起活来也经常走神儿，滢香看我脸色不对，人多也不便询问我。于是就趁德妃娘娘饮完了汤药午憩之时，让我出去散散心。
　　我恰巧得了这个空子，便抓紧时间往钦天监去。

　　清兵入关前，定都于沈阳，故这沈阳故宫便是皇宫圣地。
　　但此刻，只因京城的那座金瓦红墙的紫禁城存在，这座建筑格局颇有特色的宫殿，却只能被称作“陪都宫殿”了。
　　赵福儿虽是德妃娘娘身边儿的侍奉大太监，但他祖上却是在努尔哈赤时代，修建这座颇宫殿的瓦匠。于是他闲暇得儿空的时候，便喜欢给我和滢香讲解这沈阳故宫的格局历史。
　　据他说，这故宫是经历了努尔哈赤和皇太极两代修建而全的。建筑布局可分为东中两路。东路为清太祖努尔哈赤时期建造的大政殿与十王亭。中路为清太宗皇太极时期续建的大中阙，包括大清门、崇政殿、凤凰楼以及清宁宫、关睢宫、衍庆宫、启福宫等。
　　当然他如数家珍般的说那些建筑的名字，我和滢香是听的晕晕糊糊，一个都没记住。只是他提到的“十王亭”我听着颇为有趣，便又进问他这名字的来历。
　　赵福儿见我似是一副感兴趣的模样，又更加来了精神，吐沫横飞的跟我侃侃而叙。
　　原来，这大政殿居中，两旁分列十个亭子，称为十王亭。大政殿和成八字形排开的十座亭子，其建筑样式乃脱胎于少数民族的帐殿。这十一座亭子，恰正是当初大金那十一座帐篷的标志。自北而南，东部依次为：左翼王亭、正黄旗亭、正红旗亭、镶蓝旗亭、镶白旗亭；西部依次为：右翼王亭、镶黄旗亭、镶红旗亭、正蓝旗亭、正白旗亭。
　　我听了直暗暗咋舌摇头。原来这宫殿的布局，还真是大清八旗的制度的化身呢。。。。

　　但如今这沈阳故宫只是一个行宫而已，除了皇上还在大政殿偶尔处理政务，十王亭也不再是各旗旗主办公之地，只是在康熙“东巡”沈阳期间分散归六部使用。
　　于是，我便在分属礼部的镶黄旗亭后边的一座小斋里，找到了正与白晋一起观掌天气的亚历山大。

　　但他见了我只是稍愣了一下，但却并不惊讶，静静的随我走到了个人少的僻静之处。然后嘴边儿挂了一个似早有预料的微笑，一双湛蓝的眸子坦然的望着我道：“近些天德妃娘娘身子不适你不是一直在照顾么，怎么今天有空。。。”
　　“五年之约？嗯？”我不解又夹了一股气恼的问，“为什么你做事总是让人意想不到？”
　　他轻笑了一下，眼中带了一丝趣味的望着我说：“难道你认为，我应该带着卓尔姬娜去私奔？”
　　“为何不可？”我大声道，“两情相悦的人，携手游遍天下，惬意洒脱的生活，是多少这紫禁城中之人都梦寐以求的呢！”
　　他炯炯的望着我道：“那我问你，如果十四阿哥肯为了你，放弃了高高在上的皇子之位，也放弃了未来或许可得的王位，带着你离开这紫禁城去游历天涯，你是否愿意随他去呢？”
　　“当然愿意！”我毫不犹豫的答，“我巴不得离开这里，那个九龙夺嫡虽被史上后人传言的纷纷扰扰，精彩绝伦的，可我一点儿都不想搀和。如果不是为了胤祯，我早就离开了！”
　　他定定的看了我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道：“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
　　“为什么？”我愕然。
　　“你我都是来自现代的人，但他们不同。”他徐徐而道，“我虽对清史不甚了解，但也听你讲过许多。我们不知道这具体的过程，但却模模糊糊的知道他们的结局。可难道就因为我们已知这结局，就一定要用自己的力量去改变历史，不让他们走那条路么？”
　　“那是行不通的。他们是历史上实实在在的人物，所以就算我们知道那结局，也必须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下去。即便十四阿哥带你离开了皇宫，你们二人过的平凡又逍遥的日子，但又怎知他会不会为了不能去夺嫡而内心不甘呢？到头来，也许他还会怨你。。。。。菲菲，”他目光认真，字字灼灼，“我们二人也都不知道十四阿哥的最终结局。你现在能做的，只有陪在他身边，默默的，尽你所能的去帮助他。”
　　“但是，一定要明白一件事。历史，是不能改变的。”

　　我心中一阵涟漪迭起，哑口无言。
　　我来到这里，是将会改变了历史，还是顺应了历史呢？这个问题一直困扰我许久。
　　但亚历山大这一番话却似突然一股清泉突然注入，让我心中一个激灵，却透爽无比。
　　是啊，我何必考虑那么多，历史就是历史，我在这其中，连一股扬尘都算不得，只不过是一粒小小的不能在历史中留下丁点笔墨的沙石罢了。我只需默默的，用我的一颗心关怀于胤祯之周，其余的，再多想，也只是自扰而已了。。。

　　想到这里，便顿觉胸中舒爽畅快。感激的冲亚历山大笑笑：“谢谢你！”
　　“谢我？”现在轮到他讶异了。
　　我笑道：“我现在觉得你就像个哲人一般，每次与你谈话，都能悟到不少东西。也幸亏有你在我身边，不然我这么没心没肺的，小命儿恐怕早就没了！”
　　亚历山大怔了一下，也浮起一个笑：“我也很高兴有你在身边，不然我一个人独自享受这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乐趣，岂不是孤单了一些？”
　　我嘴边儿含笑的点了点头。忽地心中又浮上一丝疑惑，轻蹙了眉问：“可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要五年？”
　　他沉吟片刻，转开了目光，望着窗外，轻轻开口：“五年，不算短也不算长。但足够我忘掉另一个人，将我的心全部交给她。也足够我了却一些事。”
　　他要忘掉一个人，我理解，可是。。。。
　　“你要了却的事？”我疑惑道。
　　他收回目光望着我，嘴边浮起一丝笑：“我与你是不同的。你不想置身于这夺嫡中，但是我却已卷入其中了。。。。你记不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我志不在做一个小小的钦天监监判？”
　　“你。。。。。”我脑中轰然一响，心中惊讶万分，张口结舌，“你要参与这九龙夺嫡？”
　　“不是要，是已经开始了。”他回答的坚稳沉定。
　　我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可是你想清楚没有，一旦置身其中，之后的命运，可就不受你自己的控制了！万一你。。。”
　　“我有把握的。”他目光炯炯，“我早已选好一人跟随。”
　　我沉思了一会儿，喏啜道：“是。。。。四阿哥？”
　　“对。”
　　我更是震惊：“你什么时候。。。。”
　　他顿了顿，缓道：“就是皇上将我派给四阿哥他们做洋先生之后不久。”
　　我呆住，只是觉得大脑仿佛已经接受不了这么多的信息，滞成了一团。
　　原来亚历山大早已与四阿哥一起谋事了许久！
　　我心里暗自想着，怪不得他总是留我一人在御花园的小居，怪不得他一个小小钦天监的六品官却在大年初一时受四阿哥邀去参与宴席，怪不得他与我一起共事时总是心不在焉，要么似沉吟思绪，要么躲在一边书写着什么却不要我看。。。
　　“其实。。。也是机缘巧合。。。。但这其中的究竟，也不便说与你听。”亚历山大望着满脸惊异的我，又定定开口，“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四阿哥是个惜才之人，而且，他绝不似后世一些传论的说法，心胸狭窄，手腕狠辣决断。相反，与他相处这些时日，我觉得，他其实胸襟宽广，做事雷厉风行有原则。最重要的是，他不像别人，盯的只是乾清宫的那个皇位宝座，他眼里的，是天下王土，是江山社稷。”
　　“所以，比起那个左右逢源、温文尔雅的‘八贤王’，我更加钦佩这位面冷心热的‘冷面王’！”亚历山大眸光闪闪，“若不是有了卓尔姬娜。。。。。。我真的很想一直追随着四阿哥，助他完成宏图大志！”
　　“那么。。。因为有了娜娜，所以你。。。”我喃道。
　　“所以，只有五年。我有一些事情已答应四阿哥，因此必须完成。五年以后，我就淡出，与卓尔姬娜相携天涯，做一对神仙眷侣。”亚历山大嘴边噙了笑的，目光跳出窗子，怡然的望着西方。
　　我只是久久的沉默。。。。。望着亚历山大那英俊的面庞，湛蓝的眸子，胸中各种情绪混杂，惊异、钦佩、感动。。。。不觉中眼中竟渗出了泪。
　　良久，才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轻轻的开口：“原来如此。。。。。。我真不知说什么好。只有一句话——我王雨菲识得你这个朋友，真是不枉穿越一趟。”
　　他怔了一下，也感动的握住我的手，“我原先担心你不理解。。。。我也是，最不枉与你相识一场！”
　　我吸了吸鼻子，笑道：“卓尔姬娜有了你，一定会很幸福。”
　　他微笑的望了我一会儿，语气认真的开口：“你为了十四阿哥放弃了回去，所以，你也一定要幸福呢。。。否则，我。。。。”
　　我微笑着速速的打断他：“胤祯待我很好，你放心。”
　　他没有言语，轻轻点了点头，与我相视而笑。。。

　　两人又聊了会儿，我随意的看了一眼怀表发现时辰已到申时初，才记起德妃娘娘还有一付药需申时服下，而伺候娘娘喝药的活儿最近都是我在做，便连忙跟亚历山大招呼了一声儿，匆匆赶回。
　　刚进了娘娘的寝室，滢香就急急迎上来：“说是中午出去溜达一会儿，怎么就去了这么久，再多一会儿就差人去寻你了！”
　　我吐了吐舌头：“娘娘醒了？”
　　“早就醒了，这会子刚来了几位探病的客，娘娘正要你去泡茶呢。”
　　“谁来了？”
　　“四位呢。四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还有。。。。”滢香有些喏啜，“乌琴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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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担心的望着我，道：“要不。。。还是我去冲茶吧。”
　　我怔了一下，想她应是想起那日里在大兴安岭的事，所以担心我会与乌琴。。。。便冲她笑笑：“你放心。。。没事儿的，我这就去！”

　　德妃娘娘的寝室由一道翠竹屏风将会客区和帐床隔开。但因她今日身子不适未下地，所以四阿哥他们都进了屏风内相探。
　　我恰巧不用当着他们的面儿走过，便匆匆绕至后间，用烫水冲泡了一壶铁观音，茶海中用滤网篦去茶渣，分置于五个紫砂香盏中，待茶稍温，便用托盘捧了往床帐那边去。
　　刚走倒屏风边儿上，便听房门推响，赵福儿匆匆走了进来，一脸肃色。
　　他瞧见我，对我使了个眼色。我便止住了脚步，静立于屏风边，心想莫非是有什么重要的人来了。。。
　　赵福儿走进屏风，冲四阿哥他们打了个千儿，便到床边，低头跟德妃娘娘耳语了几句。
　　娘娘稍稍思忖了一下，和煦的一笑，温言道：“请他进来吧。”

　　便见赵福儿匆匆出去，不一会儿又引进来一人。这人服饰衣帽明眼人一看便知他的身份——不是别人，正是康熙身边的大太监总管——李德全。
　　李德全我只在康熙到长春宫的时候见过几次。这位大太监已是头发半白，一双不大的瞳仁儿里却总是闪着精明的光。见了德妃娘娘也是一脸恭敬笑意，做事不温不火，却对康熙的心思拿捏的恰到好处。
　　此刻他又是恭敬的打了个千儿，面带微笑的说：“给德娘娘请安了，皇上今日也挂念来着，让奴才代问，娘娘今日身子可好？”
　　德妃娘娘温和笑了笑，面带欣慰的喜色，道：“今日里倒是不咳了，我看应是没什么太大问题，太医院孙医正的药很管用，你去回皇上的话，就说不用惦念了。”
　　“嗻。”李德全应了一声，却依然站在那里，没有要告辞的意思。
　　胤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李公公，传话传完了，怎么还不去回话？”
　　李德全眼神闪了闪，温言笑道：“十四爷，奴才其实刚从您那里来。。。。今日来不仅是传皇上的问话，还有旨意要传。”
　　“旨意？”德妃娘娘一听，连忙支起身子来，唤滢香过来扶她下地。
　　“娘娘您好好歇息不必动身，这旨意并不是给您的。”李德全忙躬身道了一句，顿了顿，直起身子看了一眼乌琴，脸上浮起一个微笑，说，“恰巧乌琴格格也在这里，奴才就一并将旨意宣了。”
　　他这话一说，不仅是我，屏风里所有的人都是一个愣怔。我这才看清原来李德全手里有两卷黄纸。
　　他抖开一卷，端正了肃容，清了清嗓子，念道：“皇十四子胤祯，多罗格格完颜氏•乌琴，跪听宣旨——！”
　　胤祯与乌琴对视一眼，两人眸光中均是满满疑惑，都只是直直的站着。旁边四阿哥、十三阿哥也都满脸诧异。而德妃娘娘瞬间面色青白，似知晓了什么一般的喃道：“不会。。。这旨意怎地来得这么快。。。”
　　虽是低语，但却字字铮铮的钻入我耳中。我看到她的脸色，蓦地心头猛然一紧，一股不祥预感自心中汩汩流出，瞬间双手发软，剧烈抖动中托盘差点儿摔到地上。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强忍了手臂的颤抖，把托盘轻轻放在紧靠屏风的一个桌子上，双手努力撑着桌子，仔细的听着。。。
　　李德全见胤祯和乌琴不跪下接旨，疑惑的看了看屋里人的各色表情，转向德妃喏啜道：“娘娘。。。。”
　　德妃娘娘似忽然反应过来，连忙开口：“胤祯，乌琴。。。你们赶快跪下听旨！”她声音虽薄弱，但语气坚硬，容不得任何再虑。
　　胤祯和乌琴两人似为这语气而动，虽稍迟疑，但都不由自主的跪下，口道：“儿臣（臣女）恭听圣旨。”
　　李德全顿了顿，抚平了卷纸，微笑朗念：“二品侍郎完颜•罗察之嫡女完颜•乌琴，日行端庄恭肃，慈惠安和，秉性柔嘉，贤良淑慎，今赐于皇十四子胤祯，着封嫡福晋，择日完婚，钦此。”念完后，李德全满脸掬笑，“奴才恭喜十四爷、乌琴格格，二位主子快接旨吧！”
　　但他瞬间笑容尽散，因屋里气氛忽然似凝固了般，胤祯在他没宣完旨意之时就已经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又满是愤怒的盯着他。其余各人都僵着身子，不出一言。
　　他的“钦此”一落音，我心中茫然低喃：果然。。。还是来了！忽地眼前一阵发黑，一股强烈的恐惧和绝望似从胸中喷薄而出，迅速的吞没了我整个身体。我只觉浑身力气尽失，下意识的动腿欲走，却脚下一软。踉跄几步，终于俯在了屏风后的一把椅子上，脑中一片嗡鸣。。。。

　　不知过了几许，才听屏风那边传来胤祯浊重的让人发糁的声音：“李德全，这旨意，是谁叫你来传的？”
　　隔着半透明的屏风，我朦胧看到李德全似为胤祯的口气愣怔了一下，又瞬间敛了神色，轻声却清晰的答道：“回十四爷的话，圣旨，自然是皇上叫奴才来宣的。”
　　“皇阿玛？哼哼。。。。呵呵。。。。”胤祯冷笑了起来，忽地又戛然而止，而后是看似平静的低喃，“不会的，皇阿玛已经许了我，他不会骗我。。。他不会骗我！” 最后一句话，却是近乎疯狂的低吼。
　　“胤祯！咳咳，咳咳。。。。”德妃娘娘猛一开口，被一串粘咳呛了回去。四阿哥连忙上前替她抚背顺气许久，她才缓过来一口气，低喘着，一字一顿的说：“胤祯，你不可这样。。。。快快接旨！”
　　“额娘，你知道的，你明白！”胤祯只是僵跪于地，声音带着金属撞击般的颤音，他猛然转头冲向德妃娘娘，声音嘶利，“你说，这个旨，我怎么能接！”
　　德妃娘娘身子猛抖了一下，目光又转向乌琴，尽管努力压抑，但声音依旧颤抖：“乌琴。。。你怎地也不接旨。。。。，你也预备抗旨么？”
　　乌琴刚刚一直呆跪，此刻似忽被惊醒般身子一动。
　　她默默转过身子，膝行两步到德妃娘娘床前，静静的磕了三个头，哑然的缓缓开口：“乌琴承蒙皇上娘娘厚爱，感激不尽，只是。。。。。。乌琴确要抗旨了，我。。。不愿嫁十四哥哥！”
　　德妃娘娘身子大震一下，软软的瘫在了床边儿，颤抖的低喃：“你们。。。你们二人怎可如此一致。。。。”

　　乌琴说话的同时，胤祯一直僵然不动，似在沉思着什么。
　　而后他猛然站起，揪住李德全的衣领，低吼道：“我问你，皇阿玛要你来传旨之前跟什么人一起，在做什么？”
　　李德全被胤祯突如其来的动作惊的一惊，慌道：“十四爷。。。”
　　“说！”胤祯突然大吼。
　　“回。。。。回十四爷的话，”李德全忙道，“皇上着奴才来宣旨之前，一直跟八爷和九爷在大政殿议事，现下恐是还没有完呢。。。。”
　　“八哥？九哥？”胤祯冷笑，“好，很好！”
　　他一把松开李德全的衣领，顺手一推，李德全脚下不稳一个踉跄撞在了翠竹屏风上。
　　“哗啦”一声，被撞歪的屏风打在托盘上，五个紫砂香盏一齐坠地，霎时摔得粉碎。那清脆碎裂之音听来无比刺耳，生生的给屋子里笼上了一袭诡然气氛。而我坐的椅子也被屏风一挡，歪斜下来，我一个不稳似要跪地。下意识的用右手一撑，却生生压在了满地的紫砂碎片上，顿时一股巨烈的刺痛传来，不由自主的闷哼出声。
　　屏风内的人都为这声音一惊，下意识朝这边儿看来。而透过了歪斜的屏风看见了跪坐在地的我，脸色都是突变。
　　乌琴面带惊色。而十三阿哥似乎被眼前的一切搞得不明就里，惊诧的望着我。胤祯、四阿哥和德妃娘娘都是瞬间面色苍白。

　　看着几步奔过来的胤祯，我下意识的将满掌是血的右手背于身后。
　　他一把扶起我，眸子里全是痛惜，急急的问“馨儿，有没有伤到？”
　　我摇了摇头，欲动嘴却不知说什么，只是满眼哀伤怜悯的与他对望。
　　他看到我眼神，蓦地一震，满眼伤痛的喃语：“不会的，不会是你想的那样。”又似想到什么的猛然扶住我的肩，“我现在就去找皇阿玛，他答应过我们的事情，他绝不会骗我！我现在就去求他！”
　　说罢，他转身就走。
　　“我也去！”一声清脆之音让胤祯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去，开口的是乌琴，她原本晶莹的眸子似蒙了一层霜雾的望了我一眼，对胤祯说，“我要向皇上表明心意，我不嫁你！”
　　胤祯深深望了乌琴一眼，沉吟了片刻，急道：“走！”

　　“都给我站住！”德妃娘娘突然出声，一贯里雍容娴雅的她，此刻的威严坚定的沉沉之语是我从未闻过的，“赵福儿！”
　　“奴才在！”
　　“带人封住门口，不许十四爷和乌琴格格踏出半步！”

　　“额娘！”胤祯面白如纸，不置信的望着德妃娘娘，“你明知我的心思！你。。。。这是逼我？”
　　德妃娘娘脸色惨白，身子抖了几抖，但很快平定下来，迎视着胤祯的目光，一字一顿的说：“你拒不接旨，就已经是抗旨。但你还要去找你皇阿玛当面对峙。这是什么？以下犯上，忤逆之举！咳咳。。。。”一阵咳上来，她平抚了几下胸口静止住，伸出右手，颤抖的指着胤祯和乌琴，“你们二人。。。都去给我跪下接旨！”

　　胤祯定定的望了德妃娘娘片刻，冷笑一声：“罢了。。。罢了！原来额娘你与皇阿玛早已言通一气，只有我蒙在鼓里！我们是什么？棋盘上的子，任你们挪来置去？那日你对儿子的许诺虽是无半纸凭据，可儿子一颗心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现下一个圣旨就推翻一切？额娘你反悔的轻如反掌，但我，做不到！”说罢，他转身朝门外冲去。
　　“拦住他！”德妃娘娘颤抖的喊了一声。
　　赵福儿带来的几个戈什哈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紧紧的抓住了胤祯的胳膊。
　　胤祯愤怒的挣扎，喊道：“你们这群奴才，松手。。。”
　　“放开他！”一直默然无声的四阿哥突然开口，冰凌般严冷的语气让两个戈什哈一个寒战，便松开了手。

　　“老四，你。。。。”德妃娘娘惊诧无比的望着四阿哥。
　　四阿哥深不见底的乌眸望了一眼木然站立的我，顿了顿，低垂了眼目对着德妃娘娘沉沉开口：“额娘，恕儿子不敬。。。。。。”
　　他疾步走到门口，对守候的戈什哈肃令道：“让开！”
　　几个戈什哈对视一眼，都不由自主的挪开了脚步。
　　四阿哥转身回望，眸光清冽，“老十四，我与你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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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章完，发现大虐很难写，像我我这种没心没肺的人写这么苦的戏简直是折磨
　　因此我十分佩服桐华姐姐，《步步》基调就是悲苦的，她却能一直坚持写着，而且写的那么精彩，结局是悲情的高潮，无比震撼。
　　真的很崇拜她

　　这章只是开始，下章是进行。。。。
　　亲们继续看吧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