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回大秦》璃凰

26、０２６过错

　　“夫人请。”郭开一侧身为我让开一条路。

　　我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这郭开和郭林长得一点都不像，也难怪市井中传言郭林是野种。不过郭林临走之前也默认了“郭林”这名字是个马甲。

　　和嬴政一起上了缁车，我见嬴政神色如常，坐姿端正，忍不住小声问道：“怕不怕？”

　　“不怕，以前祖父带着我去草原还被胡人扣过。”

　　“你和你祖父一起被扣？”我对他说的话相当不屑，才几岁的小毛头，哪有那么多丰富的经历。再说，战国乱世，赵姬的父亲在外行商可能会带着一个孩子吗？

　　嬴政丝毫不在意我话语中的不屑，淡淡地道：“路上被马贼劫了，我和商队失散了。后来祖父从林胡商人那里打听到我的下落，找到我把我赎了出来。”

　　“你才几岁，商队会带你吗？”我嗤笑一声，总算觉得出了今天的一口恶气。

　　“六岁，就在你来之前。”

　　刚想再从语言上攻击他一下，缁车却停了下来。我一直握着嬴政的那只手,忍不住又紧了紧，而后才端着贵夫人的架子下了缁车。

　　跟着郭开走进一座气势非凡的府邸，从一片树林边缘经过的时候,耳边飘来一阵女子特有的娇媚笑声。我打个冷战，全身的汗毛集体起立站军姿。

　　这个笑声我有印象，是那个转胡良人的，难道这里是赵国太子府？

　　脑子里刚有这个概念，迎面一阵香风扑来，我本以为是撞上了赵国太子的哪名姬妾，可是定睛一看——我的娘啊，竟然是个男人！

　　“这就是当年让秦国公子拜倒裙下的赵姬吗？果然美艳无双。”

　　那名男子显然是刚刚沐浴过，此时散着头发，踩着木屐一步步向我走来，姿态竟是说不出的曼妙。不同于女子那种柔媚，而是介于男女之间，让人无法言说的一种媚态。

　　我的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曾为我和白晶晶添了不少笑料的名字——韩仓。

　　这个韩仓可以说是大奸臣郭开的同盟者，历史记载他是赵国亡国之君赵王迁的男宠。不过看他在郭开面前那暧昧的神态，我很难不把他们往BL那边想。

　　韩仓走到我面前，伸着脖子看着我，我下意识地把身体向后倾斜。嬴政忽然跨步到我身前把韩仓和我隔开，虽然他比韩仓矮，但韩仓却像是见了鬼一样往后退，慌乱中左脚绊到右脚，被郭开扶了一把才没有摔倒。

　　“你干嘛突然跑出来，秦蛮子！”韩仓稳住神之后，竟然直接靠在郭开身上，弯下腰一边埋怨一边揉脚腕。

　　我抖掉浑身的鸡皮疙瘩，扶住嬴政的肩膀，“还请问为何要把我们带到这里，是赵国太子的意思还是平原君的意思？”

　　“都有。”郭开简洁地说着把韩仓推开，动作表情依然是正经得无懈可击。“道貌岸然”这个词简直就是他的专用名词，如果不知道历史，我死都不会把他当成一个奸臣。

　　什么叫“大奸似忠”？这就是啊！

　　随后郭开把我和嬴政安置在一个小院子中就离开了。我一时间不知道赵国那些大人物在动什么心思，又唯恐他们对嬴政不利，是以从吃晚饭到睡觉，两只眼睛就没从嬴政身上离开过。

　　现在嬴政和赵姬已经分开睡了，我睡觉时怀里没有东西抱就睡不安稳。再加上担心嬴政，所以几乎每隔二十分钟就要跑到嬴政屋里看他还在不在。后来我干脆坐到嬴政床边不走了。

　　“酒鬼，你能不能别一直盯着我？我睡不着。”

　　“哦，那我去外面。”我说着打个哈欠下了床。

　　刚要去吹灭油灯，嬴政忽然又说：“灯留着吧。”

　　“吹灭吧，亮着灯怎么能睡得好。”我说完毫不客气地吹了灯，嬴政倒也没有反对。

　　放下那一小盏油灯，慢悠悠地往门外走，还没出门便听见屋里传来小小的声音，“你能不能不走？”

　　我以为他说的是离开这个时空，于是明了地答道：“不能，三个月后我必须走。”

　　“我说的是现在。”黑暗中他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些无助。

　　“刚刚不是你说我盯着你你睡不着吗？怎么现在又不舍得让我走了？”我挑着声调，语气相当欠扁，“难道你怕黑？”

　　“……”

　　没有回答，我只听到他在床上翻动的声音。不会是我真的说对了吧，他真的怕黑？嬴政怕黑？！囧，我自己都不信。

　　“我以为你知道……”

　　他声音弱弱的，和平常的嚣张完全是两个极端。我这才想起来三年前，他求我不要离开的时候，确实说过自己怕黑。

　　转念一想，小孩子一般都怕黑，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想当年姑娘我一看到黑的地方去都不敢去，他比我强多了。

　　重新走回去，刚坐到床沿上，就感觉到他摸索着找到我的手。本来还想再嘲笑他一下，被他这么试探性的一摸，我顿时没了这份心情。

　　跟一个九岁孩子计较，这么没品的事情是我晓嫚做得出来的吗？虽然我的品确实没多少。

　　“酒鬼。”

　　“嗯。”我下意识地浑身一紧。

　　本来以为嬴政又会说出，让我瞬间推翻刚刚决定的话，谁知这次他却过了好久才再次开口道：“三年前黎狗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

　　“是。”我承认地相当坦荡。

　　“有点太过了，他罪不至死。”

　　以前不怎么觉得自己做的不对，今天被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心虚。当初我确实毒辣了，为了不让嬴政和赵姬在未来的日子里受欺负，我采取了斩草除根的做法。

　　但要真的说起来，根源还是因为嬴政误导我，让我误以为他和赵姬是真的毫无背景只能任人欺负。要是当初知道他们背后还有一个卓家，我也绝对不会要了黎狗的命。

　　“黎狗死了之后好儿的娘就病了，没过多久就死了，”嬴政叙述得很直白，但我却能听出他对我的不满，“好儿的娘死了之后，他爹也疯了，再后来好儿进了太子府，现在是太子府的婢女。”

　　“那孩子……她在太子府吗？”想起当年那么可爱善良的好儿，我问得有些艰难。她还那么小，就已经……

　　一个错误的判断，竟然让好儿变得无家可归沦为奴婢，这是我史料未及的。但这个错误由嬴政提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不舒服。

　　“人已经死了，以后有机会再弥补吧。”

　　“明明错了还不想承认。”

　　嬴政小声哼了下，我皱着眉头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当初我是为了不让你和你娘日后受欺负，才斩草除根的，如果你没有做那些让我判断失误的事情，我才懒得管这些闲事。”

　　顿了顿我又道：“另外好儿的情况你一清二楚，为什么你不试图做些补救，给好儿的娘找个郎中，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吧。就算好儿的娘治不好，你也有机会帮他们家一把。再退一步说，你还可以把好儿带到卓庄去不让她受苦。”

　　“我——”

　　“你有这么多补救的机会，但却什么也没有做，”我打断嬴政冷笑一声，“现在却来指责我当初如何如何，真是虚伪。”

　　“你走了之后他们家就搬走了，我是两年后才知道的，那时候好儿已经进了太子府，我没办法……”

　　“借口。”我撇嘴。

　　“我没有！”他突然提高了声音。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谎言的开始。”我从鼻子里哼出声，“今天来太子府的时候，你说你六岁跟着商队去草原，鬼才相信。世道这么乱，卓家的人脑子抽了才会带上你。”

　　嬴政翻身坐起来，对着我叫道：“我没骗你！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故意骗你！我连你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我用得着骗你吗？！”

　　“赵政你和我吼什么吼？！我什么东西关你屁事，总之我告诉你，我对不起谁也没有对不起你，我他娘的倒了八辈子霉，接了这个破烂任务来到这里帮你和你娘。等活儿干完，我立马走人，你我都清净！”

　　我说完猛地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你自己慢慢在这里黑着吧，老娘要是再进这屋一次，老娘就跟你姓！”

　　带着一身火气出了屋子，只见有三四个侍女正躲在窗户外，偷偷摸摸地往里看。我一叉腰一瞪眼，大叫一声，“太子府的人擅长偷听吗？是不是连太子床第的时候也要去偷听？！”

　　那三四个侍女被突然出现的我吓了一跳，立即灰溜溜的走了人。我在不甚明亮的月光下暴走了片刻，打了套太极拳，情绪才稳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