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待樱桃》Youmu

5、Episode 4

　　樱桃觉得试胆大会这种东西，当真是悬乎得很。
　　她本想吓苏浩，可她偏偏忘了苏浩是一正常男生，相比之下比较经不起吓的应该是自己这个从没来过试胆大会的。
　　试想一下，当僻静又无光的街道上突然有一棵树冒出幽绿色的光，还险些把你已经适应了黑暗的双眼给晃瞎，你会怎么样？
　　有这么三种人。
　　第一种人会说：晃瞎什么的也太夸张了，当是看小说呢。
　　第二种人会说：……谁那么无聊，弄这种低级恶作剧。
　　第三种人会惊呼：救命啊——！！！！！
　　——悲哀的是，樱桃就是这第三种人。
　　“你不是来过么？”相比之下作为纯种一类人的苏浩，则是对樱桃那过激的反应有点儿理解不能。
　　“没来过！绝•对没来过！”樱桃斩钉截铁地说道。每年她都在音乐室度过这个晚上，怎么可能来过这种试胆大会。
　　“那你上次说和迪恩学长在这里看到也有两个男生搭档？”
　　“……不是看到，是听说。”
　　“啊？”
　　“……听说他们两个是一对。”
　　苏浩：“……”
　　这年头，女孩子都是有腐向思维的么？
　　苏浩打了个寒颤。

　　少年举起手放出一团火焰，在掌心上方一厘米的地方开始燃烧，霎时间在黑夜中明亮了一片。
　　这里本是不准用灯的，但规则中同样也有“凭自身所学魔法闯关”这么一条，所以身为火系魔法师的苏浩应该不算违规。
　　——但就算是投机取巧，好歹能让身边这个家伙不再害怕了吧。
　　只是樱桃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苏浩被盯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说道：“有点儿冷罢了。”
　　“我还没问你什么呢。”樱桃扁扁嘴。
　　“……”苏浩纠结了。
　　“现在是夏天，你很冷么？”
　　“……”苏浩愈发纠结，索性不理她，大步流星朝前走去，“不想再被吓到就跟上来。”
　　樱桃快步小跑上前，只是她本不像苏浩，苏浩可以对炙热的火球毫无敏感度，而在这初夏时节，让她靠近火焰无异于给自己找罪受。
　　她也没提这事，对她而言自食其力才是关键，于是少女在月光下狡黠一笑，掏出魔法棒就开始小声地吟唱起祝词来，然后对着苏浩掌心的火球轻轻一点。
　　一小块冰晶式的东西落了进去，大概只有一枚硬币大小，却让火球霎时间变成了蓝色，原本的热度也逐渐减退了去。
　　“原来还能这么玩的？火系魔法和水系魔法的中和吗？”苏浩看着手中变成了冷色调的火球，不由惊叹。可能现在这玩意儿也算不上火球了，简直像个小灯笼。
　　“差不多吧，以前和老师试过风和水的组合，觉得就原理而言，火和水也同样适用。不过不是有句话叫做水火不容么，我也是抱着试试的心态。”
　　“什么水火不容，我觉得我们俩挺‘容’的。”苏浩笑着说，又伸出手去拍了拍樱桃的脑袋。
　　可少女却沉默了半晌。

　　他们沿着小路笔直往前走，约一两百米的行程之后，忽听樱桃说：“……老师也喜欢这样。”
　　“嗯？”
　　“偶尔拍一下我的脑袋或者揉揉我的头发之类的。你知道的，在学校里一般没人敢这样做，他们宁愿对我敬而远之也不肯亲近我。”樱桃的眼里闪过一丝混沌的迷蒙，却又在这时微微勾起了唇角，只是笑容里带着点点苦涩的味道，“我虽然没有跟你刻意提过，但你也肯定听说了吧，我的老师叫苍蓝，是风系大魔导师，但他并不是艾斯拉德学院的教师……他其实，是艾瑞斯大人座下得力的帮手，位居七大神官之首”
　　直到这时，苏浩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惊叹樱桃师从苍蓝，也才明白为什么苍蓝只有她一个学生：“难怪他们只有在联合到你来谈时，才会说‘樱桃的老师苍蓝’，而平时只用‘苍蓝大人’来称呼。”
　　“嗯……老师在我五岁那年把我从孤儿院里接了出来，十二岁生日的时候送了我瓦尔加花园，就是我们现在住的地方。”
　　苏浩想，难怪那栋小型城堡里会有男式睡衣，也难怪樱桃会住在小型城堡里。
　　可他显然是被生日送别墅什么的给晒到了，碎碎念着吐槽一句：“土豪。”
　　这让樱桃噗嗤笑出声来。
　　她歪了歪脑袋，目光开始变得延绵而又悠远起来，继续诉说着她的故事。
　　“去年的学园祭后，老师就离开了纳米亚昂，去执行主神的任务，但是直到现在都没回来。平时他也经常外出执行任务，可从没有像这次一样……那么机密，一点儿也不肯透露，甚至一年来一点消息都没有。”少女的眼帘垂了下去，长长的睫毛在月光下微颤，“莱茵她毕竟早就转学了，本是不应该来参加艾斯拉德学院的学园祭的，可她好像误会了我和迪恩学长的关系呢，还特别从星之岛跑来天堂岛一趟，让我也很为难，这段时间都没去找过学长。”
　　这是樱桃第一次向苏浩这么具体地谈及她自己的事情，苏浩原本不想打断，可却忍不住小声插了一句嘴：“好像不论在谁看来，你和迪恩学长都是一对……”
　　樱桃摇摇头，黑色的百褶短裙飘扬在夜风里，晚风撩起她打着微卷的长发：“学长的本家也在星之岛，他曾经有一个妹妹的，但还未记事的时候便走失了，这也是他们一家人的遗憾。我则是在天堂岛的孤儿院被老师接走的，但按年龄来算，和他的妹妹一样大，加上我们是一起在老师身边学习的，比起情侣，到更像兄妹。再说……他真的很喜欢莱茵，只是莱茵现在和他住的太远，没有安全感也是正常的事情，所以这几天我还是回避下比较好。”
　　“说不定你真是他的妹妹？”
　　“我都说了啊，星之岛离天堂岛很远的，如果非要打个比方，那么差不多是中庭的一头到另一头那么远。他在星之岛被老师收为学生，而我则是在天堂岛的孤儿院被老师带回了家，根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嘛。”
　　“‘说不定’嘛，又没说一定。”
　　“……我也希望有这种可能啊。”樱桃脸上的笑容好像有些维持不住了，声音也隐隐染上了难受的痕迹，“很讨厌那种感觉。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说到底周围根本一个亲人也没有，这种感觉真的……很讨厌啊。”
　　苏浩突然间觉得，原来这个家伙，也不过是个很普通的小女生罢了。
　　他一直觉得樱桃以后会是那种真正的女强人，接受一般人难以渴求的教训并不负众望，她的魔法在整个年级都是那么得出色。
　　苏浩想，如果自己不是误打误撞成了这什么大魔导师——哪怕他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大开金手指，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估计得仰望樱桃了吧。
　　但现在看来，这个女孩子似乎也没那么复杂。
　　他可以想象她的难处，可以想象她为什么被同学们敬而远之，其实很多时候，人太优秀了也是一种悲哀。
　　尤其是对于一个本生就很普通很脆弱的女孩子而言。

　　“好了，不说这个。”苏浩想转移话题，却又一时想不到该说些什么，这时他突然摸到口袋里的那个樱桃挂饰。
　　苏浩不假思索地掏出了挂饰，执起樱桃的手将挂饰放置于她的掌心。
　　“我也不知道这玩意儿能挂哪儿，但是不领情你就死定了。”
　　樱桃怔了怔 ：“礼物？”
　　苏浩向樱桃展露一个大大的纯粹笑颜：“嗯，礼物。”
　　樱桃转了转晶亮的眸子，眼底也随之流溢出温暖的色彩来，她手心里的挂饰忽然发出柔和的光泽，被一团宝石蓝的色调所包围，然后挂钩处变成了弯弯的发卡形状。
　　她将挂饰别在头发上，坠下来的一串樱桃相互碰撞，两颗鲜红的小球内叮叮咣咣，鸣声相合。
　　看到苏浩惊讶的目光，少女眼底的笑意荡漾开去：“呐，其实我还有学一点点炼金术。”
　　“金系魔法？”
　　“嗯。”
　　“你好像还学了风系。”
　　“……其实另外六系都学了点。”
　　“我刚刚看到你没用魔法棒。”
　　“啊，其实我也打算毕业前拿下大魔导师的资格证书来着。”
　　苏浩：“……”
　　——人比人气死人，他算是充分领教到这点了。
　　“那行，”苏浩伸手捏了捏樱桃的脸，笑得狡黠，“既然房东你是全能的魔法师，就勉为其难以后把我房间那份卫生也打扫了吧。”
　　只是接着，他就不出意外遭到了魔法棒的袭击。
　　好在他现在也算一个“高手”，快速避闪过去后，苏浩看着旁边湿成一团的草堆和满头黑线的樱桃，心中感叹真是好险呐。
　　“我只是开玩笑的。”他举双手做投降状。
　　樱桃那儿半晌却没了动静。
　　苏浩略微有些诧异，想着这家伙不是真被自己给气到了吧，她的怒点不至于那么低啊……
　　可就在这时，听见了樱桃那宛如蚊子般微小的声音。
　　“……谢、谢谢了啦。”
　　——什么？这丫头对他说谢谢？天方夜谭呢这是！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苏浩一副很正经的模样看她。
　　“我是说……刚才原意听我的那些废话……谢谢了啦……”
　　“哦～？还是没听见。”苏浩笑得眉眼弯弯。
　　樱桃：“……”
　　苏浩觉得自己可能是玩过火了，但事已至此，后悔什么的早就晚了。
　　这回樱桃留了个心眼，先咏唱一串祝词直接把苏浩给定在了原地，然后她手中的魔法棒变成了半人高的法杖，紧接着，一个冰球就朝苏浩砸去。

　　苏浩本以为自己的小命估计就得丢这儿了，可说时迟那时快，忽有翠绿的藤蔓从远处以小型风暴般的速度袭来，带着窸窸窣窣的声响紧紧缠住冰球顷刻破冰，随着哗啦一声，碎裂的冰渣直接溅到了苏浩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冰凉一片。
　　“樱桃，你还是那样，动不动就发火，难怪现在还没人要。”有娇软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苏浩循声望去，一个扎着双马尾的金发少女正单手朝前举着法杖，浅金色的刘海贴在额前，将一双祖母绿的碧色眼眸在月光下衬得澄澈而又明亮。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去思考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子会是谁，就看到另一个人缓步从树林中走来，站到那个金发少女的身边。
　　那栗色发丝下的温和笑脸让苏浩看得分明——是迪恩学长。
　　那么他身旁的，十有八九就是莱茵了。
　　果不其然，樱桃双手环胸冷眼望着她道：“这关你什么事？他住在我家又不付给我房租，我难道连发火都不行么？”
　　“樱桃，你真不给我面子……”
　　“闭嘴。”
　　然后苏浩就乖乖闭嘴了。
　　他深知遇着劲敌的女人是不能惹的，尤其是在自己寄人篱下的情况下。
　　“你是苏苏？”莱茵眯起眼上下打量了苏浩一圈，然后转头对着迪恩道，“呐呐，我好像真没看出来他是个大魔导师。”
　　迪恩宠溺地摸了摸莱茵的头发，没接话。
　　“……是苏浩不是苏苏谢谢。”苏浩觉得自己现在的脸色应该黑得堪比非洲人了。
　　“我知道的啊，但是苏苏这个名字比较可爱不是么？”
　　莱茵的话音刚落，樱桃就把话接了过去：“我觉得苏浩这个名字就很好。”
　　“咳……我也觉得本名比较好。”苏浩深觉尴尬。
　　“苏苏，我刚才还救了你呢。”莱茵扁了扁嘴，“你真是太不领情了，还帮着小樱桃。
　　“你、你叫谁小樱桃！”
　　“小樱桃，你再激动也还是小我一岁，身高比我高不代表年龄比我大，以后你还得叫我嫂子呢。”
　　“莱茵，你如果很想打架的话，我绝对奉陪，就看你敢不敢跟我打了。”
　　这头一向在众人面前很冷静的樱桃姑娘已经开始磨刀霍霍……哦不是磨法杖霍霍就差要砍人了，苏浩不禁感叹着女人之间的唇枪舌战真够可怕，一边努力把话题往新的方向引。
　　“对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碰巧路过。^-^”迪恩学长用了万能的解释词，然后拉起身旁的萌萝，“莱茵，我们可以走了哦。”
　　“哎呀呀，迪恩，刚才我可是听到小樱桃说我误会了她和你的关系，那么我就在想她是不是跟苏苏有什么关系呢，可正想着，她就直接对苏苏展开攻击了。我上前来帮苏苏一把，苏苏却不领情，还一直跟我唱反调，这下我更是相信他们两个关系不一般了。”
　　……喂同学你这样不是等于承认一直在跟踪我们了么。苏浩在心里默默腹诽着，然后小心翼翼瞥了樱桃一眼，果然，她的脸色已经被气得跟她的名字没区别了。
　　“我说樱桃，我们也走了吧。”
　　樱桃没回答苏浩，只是一动不动用警戒的目光盯着莱茵。
　　莱茵除了微笑还是微笑，和迪恩如出一辙，苏浩很想吐槽他们两个可真有夫妻相。
　　不过他更想吐槽的是：樱桃你首先在气场上就输给人家了啊……
　　迪恩无奈地摇了摇头，向苏浩使了个眼色，苏浩还算机灵，一下子便会意，他不动声色地按住樱桃的肩，谨防她瞬间暴走把这儿给折腾成战场，而迪恩则是直接将莱茵横抱而起，吟唱一句颂词后两人便消失在了樱桃和苏浩的眼前。
　　苏浩不禁在心里感叹，真不愧是学生会会长，明明是土系魔法师，却也能把风系的瞬移用得那么好。
　　不过莱茵刚才用藤蔓救了自己，应该是木系魔法师，正所谓木克土，看来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倒也难怪樱桃总说迪恩被莱茵吃得死死的。
　　偏偏就在他的思绪飘往远处之时，眼睁睁看着莱茵“逃跑”了的樱桃这回真的暴走了，而且几乎欲将气全部出在苏浩身上。
　　“苏浩。”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又轻又软，让苏浩打了个寒颤。
　　然后苏浩看见她手中的法杖又不知在什么时候变回了魔法棒，正被她的右手拿着，然后在左手的掌心一下一下地敲着。黑色的魔法棒此时此刻在苏浩看来无异于黑色的皮鞭，而樱桃就是那个手执皮鞭的女王殿下。
　　“咳咳，”他快速调整好状态，然后努力摆出一副塞巴斯蒂安一般的优雅笑容，“樱桃，你看他们都走了，我们也……”
　　“我们也怎么样？”
　　“我是说——你难道也想让我抱你走？”
　　“谁、谁要你抱了啊！”像是没料到苏浩会突然说出这种话一般，樱桃的脸蛋涨得通红，直接一脚踹了过来，都忘了手中的有力武器可以直接让苏浩淋成落汤鸡。
　　苏浩很庆幸自己只是被她踹上一脚罢了，毕竟这实在是没什么杀伤力可言，他还很找死地凑上去说道：“樱桃，你的脸好红。”
　　他们彼此之间贴得很近，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一个笑得灿烂，另一个的面颊则被绯红色所覆盖，周围静到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得真切。
　　“那、那是你手上的光照的啦！”不知这样过了多久，气急败坏的少女直接转过身朝前方的路走去，裙摆飞扬。
　　苏浩一愣，然后很想提醒她自己手上的光球早就灭了，而且就算还没灭它也是蓝色的……不过他觉得对于傲娇了的女孩子，还是顺着她傲娇下去会比较好。
　　这样想着，他不由无奈地耸了耸肩，然后笑着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