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登绣娘》奶油龙井

7、第一章 出山（8）

　　苗璐的公司听说很大，也只是听说而已，苗心没有去过，但从平时苗璐的排场来看显然不是那种几个人的皮包公司。最近还嚷嚷着要上市什么的，那应该是有相当规模了。只是不知道苗璐这“苗总”在公司里有多大权利，如果权利够的话，那不如在苗璐的公司里找个职位混日子，然后再寻机会……

　　如此打算的苗心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信心，只想着看一步走一步了。

　　秘书没有多说什么，带着苗心上了车后很快就离开了机场。一路上的风光令苗心大开眼界，实际上看见“猪跑了”那是另外一回感觉。那些高耸的大楼，反射着阳光的玻璃幕墙以及许许多多的人，真的非常多，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比附近几个村子集合起来做祭祀时的人还多！

　　她正品味着这些没见过的事时，秘书的手机响了起来，讲了几句后便递了过来：“苗总要跟您讲话。”

　　苗心并没有惊讶，实际上对于这么久苗璐才来联系她反而有些奇怪：“喂，苗璐啊？”

　　“你到了？头等舱感觉如何？”

　　“挺宽的。”

　　“……”

　　苗璐很想把苗心塞到最便宜的经济舱里坐上十几个小时，再揪着她的领子大叫“你知道什么叫宽敞吗？什么叫舒服吗？什么叫经济舱吗”，一想到自己以前坐十几个小时的经济舱去国外谈生意、参加比赛，坐得屁股都麻了，怒火就在苗璐的心中熊熊燃烧。

　　这丫头怎么就这么不知好歹呢！亏我还花那么多钱订头等舱给她！

　　苗璐深呼吸几下，装出平静地口气道：“你下面打算干什么？”

　　“没什么打算啊，先在你那里找个工作再说，你有没有活要干啊？”

　　苗璐一时之间闹不清苗心是不是开玩笑，沉默半晌后生硬地道：“你要在我公司里干？”

　　“不行吗？”

　　苗璐以玩笑的口气道：“行，只不过，你这样就要叫我老板罗。”

　　苗心微微一笑：“嗯，老板好呀。”

　　“……”

　　苗璐不知该如何描述她现在的心情，本来这种对话该是她所希望的，可是现在突然得到了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半点胜利的感觉也没有。她知道，这只是苗心不在乎，她真正想要的是苗心在乎地向她又叫又跳，声歇力嘶地崩溃才对！

　　“嗯，如果你暂时没有事的话，就到我的技术部去带点徒弟吧，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

　　“包吃住不？”

　　这个问题令苗璐小吐了一口血：“行，包你吃住，每个月按技术部师傅的标准来算，还有三险一金！满意不？”

　　“满意满意，就这么办吧！”听出苗璐已经是咬牙切齿了，苗心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赶紧打圆场，生怕又把这老对手气得又蹦又跳，虽然近些年来这种场面已经很少出现了，她居然还有些怀念呢。那边啪的一声挂了电话，和以前一样，俩人的对话往往最后都以苗璐的崩溃而结束。

　　苗心对一直在旁边做呆滞状，其实八成一直在偷听的秘书道：“苗璐说给我在技术部找个活。”
　　“啊？”

　　秘书大出意料之外，本来以为苗心是苗璐的座上贵客，转眼间就变成员工了。技术部的话，真计较起来是比不上她这秘书的，论地位，她才是上司。只不过，能当上秘书的无一不是人精，她可不会立刻就摆出一付老板的脸色，考虑到刚才苗心赶走小偷的手段，思前想后了半晌，她还是微笑客气地道：“那我就直接带您去技术部了。”

　　“好呀。”苗心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苗璐说包吃包住的。”

　　“……”

　　秘书再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错了，这不会是个穷亲戚来混口饭吃的吧？不过，停下的车子拯救了秘书将来的命运，她无暇多想便下了车，继续客气而热情地招待着苗心去了技术部。

　　苗心一下车，首先就大厦吸引了，她站在大厦前，一直仰头仰头……仰得脖子酸痛得不行时，这才看到了顶上的蓝天白云。与苗家村的不同，这里的天空似乎特别远，远得连视线都触及不到，似乎连人心都被压抑住了。

　　大厦的外墙没有贴着闪闪发光、令人眼花缭乱的玻璃幕墙，而是以朴素的外墙漆覆盖着，看起来十分普通。只是一进大厅，才发现里面居然是个天井式的大厅，阳光从顶部穿越几十个楼层照耀下来，温柔如水，而在那一方城市里特别珍贵的阳光，正沐浴着一只凤凰！

　　初入大厦的人会有如此想法，但再定晴一看就能发现那只是一幅巨型刺绣，一只浴火的金色凤凰在画布上栩栩如生，展翅欲飞，似乎随时都会变成活的般！

　　一进入大厅便看见这样的画面，饶是苗心也不禁停下脚步，细细观赏起来。秘书带着几分自豪的心情站在一边，等着客人发出赞美的感叹。等了半晌后，她却听见了一声叹息。

　　“翅膀部分如果用平针更好一点，比较容易表现翅膀的羽毛感啊，那里用乱针看起来是比较有立体感，可是质感就要差上许多了，而且怎么那里的针有些压不住啊。可惜了……”后面的话苗心没有说出来，毕竟“凤凰看起来跟老母鸡一样”这种话还是不说的好。

　　这声叹息令秘书的自尊心出现了一些裂缝，她再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句话。不管如何，这放在大厅里供所有人参观的肯定也代表着最好的，谁会把残缺品拿出来供人欣赏？而听苗心的口气，似乎这幅刺绣根本不算什么般，怎么能不叫人生气！？

　　“这么说来，苗心小姐肯定有更厉害的本事了。”秘书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不快，硬梆梆的，看来苗璐在公司里的领导力还是相当有效的。

　　“本事的话说不上，不过这么大的刺绣我大概也需要花上点时间吧。”

　　苗心说的是实话，对她来说，刺绣不仅仅需要质量，还需要时间，一幅刺绣花上十年功夫确实可以侧面提高刺绣的价值，可是这对她来说不够好。她不仅要提高技巧和质量，更要缩短时间，这是她一直在研究的东西。

　　秘书只觉得苗心在说大话，这幅刺绣是苗总花了整整一年绣出来的，虽说其中也有其他人帮手——那翅膀就是公司的绣娘帮忙、苗总设计的，要赶不上参赛了，这是没办法的事——可是不管如何，苗总也亲口说了，这是最能体现她水平的作品！而这个“穷亲戚”却随口说“花上点时间绣出来”，真是会吹牛！

　　此时秘书对于苗心的那点最后矜持已经荡然无存，幸好她的任务也快完成了，此时也不再摆出客气的态度，头也不回地举步往技术部走去。听见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她不禁有些腹诽起来：这是什么亲戚啊，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上天似乎听见了秘书的抱怨，当她推开技术部的玻璃门回头打算介绍时，话说了一半却猛然住了口，应该跟在她身后的苗心已经不见了身影，空荡荡的走廊恰如她现在的心情，空旷得有些渗人。

　　找，还是不找？

　　当秘书犹疑于眼下的选择时，苗心却正在无意闯入的房间里看着一件新鲜事——男绣者！

　　苗家村虽然这些年来西风渐进，但大体上还是有些保守的，像晟灏父亲那样想让自己儿子去学刺绣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觉得男人怎么能拿针绣花？而在苗心的眼前，正有个大男人，捏着一根和他睫毛差不多粗细的绣花针，在一幅画满底稿的丝绸上一针一线、一板一眼地绣着。

　　她看到的第一感觉就是，好高大！一般绣娘使用的绣床这个男人得佝偻着身子，蜷成一团才能保持平衡，整个人就像一只煮熟的虾子般团在板凳上，在一群绣娘中十分惹眼。

　　大个子绣的是一幅人物图，从底稿的青龙偃月刀与长长的胡须看来，绣的关老爷无疑。只不过这关公踏着云，踩着水，不像历史上的人物反而更像是孙悟空，更不提那大得不成比例的眼睛以及小得可怕的嘴唇，这幅刺绣就算技艺再完美，绣出来也只能是个四不像。刺绣是传统技艺，虽然可以应用到现代生活中，可是用刺绣来绣漫画，怎么看怎么都透出一股子诡异的味道。在世人眼中，刺绣本身就带着古意，这是无法改变也无需去改变的。

　　苗心就这么站在大个子旁边看着，她不说话，大个也没表示，只是专注地盯着绸面，飞针走线得十分灵巧，颇有几分专业的感觉。

　　“这针歪了。”

　　这话是苗心说的，引了屋里好几个绣娘抬头看来，又看了看自己的绣面，可是大个子却完全充耳不闻。再看了一会儿后，她实在忍不住了，指着绣面上大个子无法下针的一个地方道：“你前面这针歪了，后面的基准跟着错了，越绣越错，到这里就绣不下去了。”

　　大个子似乎这才察觉身边还站了个人，猛地抬头看来，苗心与他四目相对，立马吓了一跳——嘿，这男人也长得太男人了点吧！那棱角分明的脸，都快赶上外国人了，粗犷绝对是形容他唯一适合的词！

　　大个子开口了，声音十分低沉：“你说我绣错了？”

　　苗心从这话里听出了一丝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