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登绣娘》奶油龙井

4、第一章 出山（4）

　　苗心像个枕头一样摔了个四叉八仰，晟灏如同狂怒的狮子一样吼道：“睡什么觉！我在说话啊！”

　　所以说，要不他怎么不敢表白呢。以前苗心来找他要学习些放松身体的锻炼时，他拿出十二万分的劲头，什么都往“专业”上整，绝对地丝毫不放松，也亏得苗心居然就这么熬了过来，还略有小成，与他倒能对上两手。俩人平时就是这么“相处”的好朋友，真要是表白了会是个什么光景，全体苗家村人都在期待啊……

　　苗心被摔得迷迷糊糊，一个鲤鱼打挺……没跳起来。今天她被那些繁杂混乱的仪式耗费了不少精力，此时两个膝盖还酸着呢，哪有空跟精力永远充沛的晟灏比？挺了几次没翻起来，她干脆像个死鱼一样赖地上了，盯着天空中的火烧云无语了片刻，小声道：“那谁啊，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坏人多，地方大，声音吵！”这是晟灏的总结，显然这家伙当初去外面上大学没少吃亏。

　　“总有些好玩的地方吧。”

　　“好玩？”晟灏想起了许多曾经去玩过的地方，可是瞬间就把这些全给否决了，在他心里苗心永远是个纯洁的小女孩，像KTV、游戏室、网吧之类的地方怎么能去，“没有好玩的！”至于更高级点的娱乐场所，诸如酒吧啦、会所啦之类，在外面时他还是个死大学生，没钱去，后来有钱了，又在村里了，去个大城市还要倒飞机，更没兴趣了。总的来说，晟灏同学仍然是个善良单纯的男生，还没有进入比较复杂的人生阶段。

　　苗心哪能不知道啊，网上电视上信息多得海了，就连她马上要去的S城有多少条街她都数过了。可是，亲眼见到和从电脑上见哪能是一回事？那些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到底会有多壮观？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到底会有多拥挤？那些脏兮兮的天空到底会有多难看？

　　苗心确实有着一丝期待，可同时又带着一些惶恐，毕竟她只是个二十岁的，没出过村的小丫头。围绕着苗家村的山路阻挠了村子的发展，反过来，也保护了村里人的生活。

　　眨了眨眼睛，看着天空中一只燕子划着圆满的弧线掠过，苗心不禁慢慢沉静了下来。她闭上眼睛，忽视晟灏一边的唠叨，只感觉自己像是融化了般，微风拂过新苗的轻柔，夕阳染金柏杨的温度，还有燕子轻快的鸣叫，这一切都让她觉得自己仿佛是延展到了整个自然。

　　晟灏正在酝酿着能不能再讲几句酸话时，冷不丁一片阴影在他面前伸长了，他转头看去，看见苗心正带着他所熟悉的从容微笑，站在路边的柏杨树下，对着延伸开去的田地大喊：“我要走啦——！”

　　没有回音，只有燕子的和鸣，这不是山间，半点情调也没有。晟灏正不知所措时，苗心转头对他露个笑：“好了，回家了！”

　　以前每天锻炼完了，她都是以这样如释重负的口气道：“好了，回家了！”

　　今天，也和以前一样。

　　看着苗心离开的背影，晟灏突然觉得刚才的场面偶像剧极，他很后悔自己怎么没跟着喊一句，这样老了以后也能有个美好回忆。

　　生日宴十分隆重，全村人都来了，包括苗璐。苗心父母包下了村里最大的饭店，选了底楼的天井小花园作会场。人群如同汹涌的浪花一般扑了进来，苗爸苗妈忙得如同陀螺一般，就连苗心也在不停地招呼同年龄的伙伴们，整个会场不时爆发出炸开了锅般的笑语欢声。

　　苗璐打完招呼后，便与她的伙伴坐在一边冷眼旁观。苗心习惯于独来独往，苗璐喜欢呼朋引伴，工作之后她也需要一些助手，她的身边永远会跟着一男一女，苗心顺口称他们为“师奶大队”。旁人没说什么，她是气了个半死，觉得苗心实在太孩子气了，可是她又找不到有效的反击方式，难不成她也去起外号？那自己不也是孩子气了！

　　苗心这时候光是记人都眼花缭乱了，实在没空去管苗璐，她只觉得眼前的面孔换得如同车马灯，好不容易开场结束，各人入席，她总算捞着了片刻清净。她这一桌全是苗家本家，同一辈的绣娘，晟灏这外堂子弟只能远远地坐在偏席，眼巴巴地望着她。

　　待人群稍静，苗妈站了起来，举杯对众人高声道：“小女今天是二十生日，之后即将出山。这时候我们先不说她能多大成就，这些年，她在村里也算是个调皮捣蛋的，多亏各位村人爱护她才能有今天的成就。来，大家干了这杯！”

　　所有人轰然举杯，气氛一片热烈。苗妈讲的这当然是客气话，不过有一句话是讲对了，苗心还真是调皮捣蛋的性子，小时候喜欢下井上树，长大了喜欢爬山露宿，一点女儿家的羞涩温柔也没有，要不怎么会和晟灏成“好朋友”呢？

　　村里人可没少为这个丫头烦心，只不过，烦归烦，有时候看着了还是要拉一把，毕竟她是苗家人，在这个村里就像是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座前的捣蛋童子一样，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便这么有惊无险地长大了。

　　此时听苗妈说出来，村人都是一付慈祥的表情看向苗心，她也赶紧挤出个笑容应酬。应酬完了，心里突然涌出一种不明不白的激动，突然就这么端着杯子站起来，大声喊：“各位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大婶、阿姨、兄弟姐妹，我此次出山肯定会做出一番功绩来！”顿了顿，没词了，干脆地大喊一声，“干了！”

　　全场一片叫好声，只有不远处的苗璐嘴角逸出一丝冷笑，觉得自己离永久的胜利更近一步了。另一边的晟灏则暗自叹息一声，作出明媚忧伤的表情，暗自考虑是不是要把瑜珈馆开出山去，可是外面的生活他又不喜欢……

　　一片纷杂之中，苗心放下酒杯，看着席间热烈交谈的众人，刚才的豪言壮语突然消散无踪，她的脸上露出迷茫之色——我出山后，到底要做出一番什么大事来呢？

　　我努力的方向在哪里？

　　酒席一直到深夜才散，那一夜，苗家村如同节日般彻夜喧闹，旅行们者都探头探脑，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第二天，苗心就上了往S城的飞机。

　　S城很大，真正在飞机上看见了，苗心才知道自己的想像并不夸张。那一眼看不到头的城市地图，对比自己在飞机上怎么找也找不到的苗家村，简直就像是一个水塘和大海比！

　　等她下了飞机，离开了头等舱服务员微笑可掬的引导后，才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庞大的建筑里。钢筋铁骨的支架仿佛迷宫的墙壁，令她张大的嘴巴一直仰头看过去，差点扭了脖子！急勿勿的人群从她身边跑过，时不时撞了她的肩膀一下，全是刚才同机的人。刚上机时她还有搭讪的想法，以前坐大巴去邻村时总是一路欢歌笑语，几小时的车谁也不觉得慢，聊着聊着就过去了。然而，看着机上其他人冷若冰霜的脸，她果断地打消了这个念头，枯坐了三个多小时。

　　幸好，机场的指示牌十分完备，即使没有来过只要识字都可以按着指示顺利地走出去。她没有多少行李，只有随身一个包，身上穿的也是简便地运动服。网购到不了苗家村，这是村里小店的货——说是小店，也赶得上一般中型城市商场的规模，旅游业的发达自然带来了商业与服务业的繁荣，虽然说不上是时尚前沿，但看起来并不落伍。

　　只不过，苗妈苗爸并不在意打扮女儿，苗心更是没有精力和兴趣来打扮了，所以她现在这付样子看起来土得不能再土了，一眼就能看出是个乡下来的妹子。像她这样站在火车站门口还更协调一点，从飞机头等舱VIP入口一路走出去，她已经吸引了无数诧异的目光了。这种目光在飞机上她就受了一路，早已见怪不怪，但其他人可没有习惯。

　　在机场出口，有一双敏锐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苗心，一直随着她的行动而移动。当这双眼睛的主人确定苗心是独自一人后，更是发出不可思议的亮光。

　　肥羊啊！一只大得不能再大的肥羊！

　　从这样的想法来看，眼睛的主人是何身份已经不言而喻了。现在经济不景气，什么行业都竞争激烈，小偷自然也要“扩展业务”，不能只满足于传统区域，坐飞机也早已不是安全的旅行方式了。更何况，坐飞机的人还是比较认同机场安全性的，并不会有太多的防范之心，坐头等舱的更是富人居多，正是下手的好机会。

　　在小偷看来，穿成这样，坐头等舱，八成不知道是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无知暴发户。普通人讨厌暴发户的嚣张狂妄，小偷们可爱死这类人了，不仅不注意防范，往往丢了钱还未必会在意，至少也要比偷上医院老头老太的救命钱要舒服多了。这个小偷有自己的原则，自认不是普通的小偷，他有自己的底线与想法，要做一个“义盗”。只不过生活所迫，暂时“劫富济贫”而已，至于济的是哪个贫？当然要先把自己这个贫济富了再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