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断袖之癖 ...
-
今天是个大日子，对常致远来说。
身为晋城首富，巡视门庭这种小事自是无须他躬亲为之。然而他不放心，仍是起了个大早，溜达了一圈四处察看。这一切只因前一日，他收到了一封拜帖，带着沈氏金印的拜帖。
常家虽也是一方之豪，但比起沈氏，那简直是蚍蜉之于大树，不值一提。
几年前，常致远费尽心机与沈氏搭上线，窥得其富可敌国的惊人财力，更是拜倒在其累世而就的贵族气场之下。现任皇商金氏虽然尊贵，然而同这个曾经的皇商世家相比，却活像个暴发户。看清这一切的那一刻开始，常致远便存了个心思——联姻。
他先是打沈家大少沈不醉的主意，不过没多久就幻灭了。且不说此人其貌不扬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特长败家简直是废人一个，单说他天生带煞克死全家就够呛了，再加上他还天天追着另一个煞星温大姑娘跑。横看竖看，此人都是沾不得。
少爷沾不得，这不还有个堂少爷么？当常致远把目光放到沈南生身上之后，就再也移不开了。温润如玉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气质出众，还他娘的是个经商奇才捞金神器，跟他那才貌双全的女儿简直是天生一对啊！
好几次他都想给两人制造机会认识，可惜他那怪脾气的女儿，宁愿跟个青楼女子弹琴唱曲都不愿意陪他出门谈生意，这回还不同他商量就弄出个什么招亲大会，可气死他了。
正在捶胸顿足以为联姻无望之际，却接到了沈大总管的拜帖，这这这这——这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啊！从接到帖子那一刻起，他便下令了，全府戒备，守住大小姐千万别被她溜了，务必要在沈大总管到来之时能找到人来个美妙的邂逅。
什么？外头传言沈大总管痴恋今朝先生？呸！就今朝先生那不见天日的打扮，就算长得好看也有限啦！他就不信，凭他女儿的绝顶美貌，掰不直沈南生的断袖之癖！
“老爷老爷！您说的那个沈总管来了！”一个小厮跑了进来。
“什么？这么快？”常致远顿时一慌，有些手忙脚乱地整了整衣冠，匆匆迎了出去。
看着老爷一副去见意中人，咳不，意中快婿的迫切背影，小厮有些踌躇，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人沈总管可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那个姑娘瞧着可是来者不善……啊，来不及了，门外响起老爷洪亮的招呼声。
“沈总管远道而来，贵脚踏贱地，蓬荜生辉啊！”
常致远一边热情地说着，一边忍不住打量起沈南生身边那个撑着一把水墨伞的美丽女子。说是侍女吧，可没见过这样气质高贵又目中无人的侍女，再说她一身上好丝绸也不是侍女的打扮。没听说沈南生身边有这么个女子啊，他不是不近女色的吗？
事实上不止常致远，沈南生也很想知道，继乞丐小六和飞贼吉祥之后，这次又是什么角色？一路非要跟他来，中途还特地变装，如此大费周章……啧啧，原本枯燥的公事化拜访一下子变得有趣起来了，他开始期待了。
不过……这老头盯着小疯子看的时间是不是久了点？真如让人不舒服啊。
“常老爷，我们要一直站在这庭中么？”
“哦哦，老夫真是糊涂了！沈总管这边请，这边请！”
常致远如梦方醒，连忙将人引进厅中。一入屋，沈南生便掏出素帕擦拭座椅，对此常老爷已是见惯不怪，倒是那个女子，已在室内，却还是撑着伞，不时地转动伞柄，把玩得不亦乐乎。见沈南生没有主动介绍的意思，他只好问道：“这位姑娘是？”
沈南生终于在椅上坐定，偏头，见那立于他身侧的温情一双美丽的杏眼正扫视着堂中摆设，不消说，定是又动了劫富济贫的心思。他以拳抵口，轻咳一声，掩饰笑意，“常老板问你呢，还不回话？”
温情回神，终于正眼看向常致远，规规矩矩地行了屈膝礼，“婉儿见过常老板。”
婉儿？看来这回是个正当人家的姑娘啊。沈南生目光微动，笑意更浓。
常致远心里也念着这个名字，直犯嘀咕，没听说过这号人啊。嘀咕归嘀咕，脸上却露出好客的笑容，指了指温情的伞，提醒道：“这位婉儿姑娘，舍下虽简陋，却还有片瓦遮顶，这伞可以收起来了。”
“你不是说蓬荜生灰？南生哥哥生性/爱洁，怎能让灰尘玷污？婉儿自然要护着。”
蓬荜生灰？常致远眼角微微抽搐。好吧，就算是蓬荜生灰，可是这位婉儿姑娘，你那把伞从头到尾遮的可都都只有你自己啊！
硬生生将这句话吞了下去，常致远抹了抹额头的虚汗，觑了一眼沈南生，见他嘴角含笑，神情愉悦，不由暗自揣测这二人的关系。
“婉儿是南生哥哥的红颜知己。”
猛不丁的这么一句话响起，常致远吓了一跳，“我问出来了？”
温情掩着嘴吃吃笑了起来，“常老板虽然没问，不过心思全写在脸上了。”
常致远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所谓无奸不商，一个商人被人形容为“心思全写在脸上”可不是什么好话。亏他一直认为自己的设定是大智若愚城府颇深……
沈南生望着常致远便秘般神色，突然觉得，有这么个七窍玲珑的红颜知己还挺给自己长脸。当然，她若是不整日惦记着怎么把他搞上床会更好。
下人端来了精心准备的茶点，适时地缓解了常致远的尴尬，他从自我怀疑中挣脱出来，这才开始琢磨“红颜知己”这四个字。沈南生向来不近女色，更没有过带女人会客的先例，这次破天荒带了个女人，还是个这么怪里怪气的女人，必定与那些传闻有关。
那么，究竟是他真的有断袖之癖所以找了个女人掩护呢，还是他其实没有断袖之癖所以找了个女人证明？
抱着这个疑问，常致远沈南生聊了几句合作上的事后，终于提起了婉转提到了近日的城中热话，“沈总管难得来晋城，若尚无下榻之处的话，不如让老夫尽尽地主之谊？”
沈南生闻言抬眸，淡然道：“多谢常老板美意，不过沈某已有落脚之处了。”
“今朝醉？”
“正是今朝醉，如何？”
“呃……”话到嘴边又生生噎住，这种事叫他怎么问出口呢，闹不好就得罪沈家了。
常致远踌躇了，小心翼翼地望向沈南生，见他似笑非笑神情似是一早看穿他心思，心里一惊。此时他再支支吾吾反而显得小家子气了，干脆摆出一脸义愤填膺，道，“沈总管想必也听到那些流言蜚语了，可恶，究竟何人如此卑鄙下流，竟用这样的手段中伤于您！”
沈南生的目光似有若无地飘向一旁，温情端坐着，眼观鼻鼻观心面色如常一副事不关己模样，仿佛卑鄙下流的那个不是她一般。他便故作无知，道：“哦？什么诽谤？沈某还真没听到，常老板不妨说来听听？”
常致远被噎了一下，愤慨的气势尽散，只能胡乱抓了一杯茶过来掩饰窘迫，讷讷道：“就是，就是说沈总管对今朝先生一见那个如故……”
“错啦错啦。”温情突然打断了常致远，指正道，“是一见钟情倾心相许。”
“噗——！”常致远一口茶就这么喷了出去，呛咳了起来。
沈大总管你的红颜知己这么直白真的没关系吗？！
谁料沈南生非但没有反驳，还一本正经道：“倾心相许倒不至于，喜欢却是真的。”
这无疑是又给了常致远一个大雷。
“这，你们，可是，你……”常致远语无伦次起来。可怜的保守传统小城中年男人，断袖之癖这种东西只在野史小书上见过，这下冷不丁见着个活生生的还当着他面坦然承认，着实是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他指着温情，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不是他的红颜知己吗？！”
温情一脸莫名，“是啊，有冲突吗？”
不要把男女通吃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啊姑娘！常致远抖着嘴唇颤巍巍地指着二人说不出话。
仿佛嫌他被吓得不够，沈南生眯眼，一脸回味，火上浇油道：“事实上，除开右护太倔了这点不说，我们三人相处得还不错。”
什么！连右护那样的你们都不放过？沈大总管你口味这么杂真的没关系吗！！！
常致远面无血色，惶恐的眼神在二人中间不断来回。沈南生那张原本怎么看怎么温文尔雅风度翩翩适合当女婿的脸孔此刻看来，陡生一股阴森扭曲气息，令人不寒而栗。侥天之大幸啊！幸好他女儿没有跟他出门谈生意，没有被沈南生看上啊！
“要保守秘密哦。”沈南生临走前还特意在常致远耳边这样说道。
会心一击，常致远捂着胸口，不支倒地。
温情转着水墨伞，走出去，脚步轻快。沈南生心地善良地告诉门外下人他家老爷晕倒之后，也追了上去，与她并肩而行。二人容貌相当，一个俊美不凡，一个俏丽动人，兼之身形相称气质相仿，乍一看，真真是对神仙般的才子佳人。
可惜下一秒，佳人将伞一抛，而后弹指一击，那把伞就在空中灰飞烟灭了，如仙的画面也随之幻灭。二人仍是春风满面地笑着，气氛却诡异了起来。
“常府中人会如何？”沈南生饶有兴致地问。
“明天就会全身长满暗疮，无性命之忧，五日便好。”温情想了想，保险起见，又加了一句，“如果药性按我的设定来发挥的话。”
不过很奇怪，明明春、药她都炼得很成功，而毒药就三不五时会发挥得很失常。该昏迷的就吐血，该吐血就筋脉尽断，该筋脉尽断的直接死了，该死的有时候却呈现虚不受补的流鼻血状态……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沈南生叹了一口气，伸手，“可有解药？”
温情眼神一闪，笑了，“南生哥哥，你拿身体来换么？”
沈南生又叹了一口气，收回手，“也许全身长满暗疮，也别有一番滋味。”
哼，假正经。温情收起笑脸，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子，自己吃了一粒解药，然后又把瓶子收了起来。见沈南生微讶神色，面无表情道：“可能是我以前给你吃的壮阳补肾药丸发挥错功效了吧，恭喜你，百毒不侵了。”
“百毒不侵？”沈南生这次是真的诧异了。
“今朝醉的瘴毒要一天服一粒解药服满三天才好，第二天我忘了给你解药，你却完好无事，我心中起疑就在你身上试了几种毒。瞧你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可见真是百毒不侵了。”温情平淡无波的脸上浮现一抹愤愤之色。
沈南生知道聪明的话就不该笑，但实在是忍俊不禁啊……试想想，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百毒不侵体质，却被他这个全无武功的商人轻易得到了，而得来的渠道竟是江湖中人人闻之色变的温大姑娘下的春、药——这难道不值得大笑特笑一场？
“南生哥哥，你好爱笑吗？”温情冷眼看着沈南生，嘴角挂起一抹狞笑。
“抱歉，沈某失态了。”沈南生见她双指并起，知是点穴手势，连忙止住笑，道歉。继而又想起一个问题，“既然那药丸有此奇效，你为何不再为自己炼一颗？”
温情小脸一绷，二话不说抬手对着他胸口就是一掌。
沈南生被打飞，撞到墙角，落下，呕出一口鲜血。
他颤颤巍巍扶着墙起来，却不是痛的，而是笑的。只要稍加一想，不难明白，这小疯子于药理上一向是无师自通信手调配，就算误打误撞配出了百毒不侵药她也记不住自己是怎么配的……噗，哈哈，哈哈哈哈！小疯子你这么可爱是犯规的啊！
“艹，笑你老妹啊沈南生！”
温情恼羞成怒了，南生哥哥也不叫了，对着沈不醉常用的粗口也爆出来了，看来她是不打算怜香惜玉了。套用她对待沈不醉的模式看来，粗口接下来很快就是断手断脚了。
果然，她一个幻影移到沈南生身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起他双臂，眼看着这双天下闻名的点石成金手就要香消玉殒了，却见变故陡生——
“温姑娘，你怎么了？”沈南生抱住突然晕倒的温情，发现她脸色发白，身上却滚烫无比，心中一凛，急声唤道，“小情，小情！”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断袖之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