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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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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台山山脚,因雨后浓雾慢慢散去,树叶五彩的颜色慢慢清晰呈现。
自董卓专权以后,天下民变此起彼伏,到处都是民不聊生的景况,但如今的玉台山却能安详得有如世外桃源。
一男子骑着马悠闲的观赏着沿路的景色,心底赞叹不已。
突然,男子听到前方高处树枝噼里啪啦的声音,紧接着“嘭”的一声响,有异物从天而降,连马儿都惊得烦躁不前了。
男子安抚了一下马匹,才下马走近查看。
只见躺在地上的是个孩童,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树枝,因孩童急速降落,已经被压断了。
扒开孩子脸上的树叶,他用手探了探鼻息,发现还有气,便边抱起小孩边自语:“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竟还能有口气,今日遇上我,也算你走运吧。”
言毕,翻身上马。
孙茹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心想:莫不是真到地下了吧?但是动了动手指,又疼得厉害。
这时,身旁有男子开口:“你的手脚都上了夹板,先别急着动。”
“上了夹板?”孙茹沙哑的问。
男子边给她喂水边道:“你的手脚全骨折了,得上夹板。”
“骨折?我没死吗?”孙茹惊喜道。
“你命大,摔下来时,被树枝挡了冲力,所以只是骨折。”
原来如此,孙茹激动不已,又喝了口水后,她问:“天黑了吗?何故我看不见你?”
她问着,扭头看着男子声音传来的方向。
“你的眼睛估计是摔下来的时候受伤了,所以暂时失明,莫担心,待我好友来了,定能治好你”男子安慰道。
闻言,孙茹提起的心才落下,但想起父亲忙问:“这里是哪里?离玉台山可远?”
“这里是白云山,离玉台山已经很远了”男子淡淡的回。
“什么?你带我来这里作甚?又是谁派你来的?”孙茹惊呼着顾不得疼痛坐了起来。
闻言,男子冷冷回道:“在下路过玉台山恰遇你落于马前,顺手救起罢了。”
闻言,孙茹也觉太过紧张,忙低下头弱弱的问:“那你可曾见其他人?”
“不曾”男子淡淡回道。
难道只有自己活着吗?孙茹想起那些围攻父亲的刺客,心底一阵难过,也不知道救兵有没有及时赶到。
跳崖前,她看父亲时,他的脸上都是血水。
男子见她魂不守舍,不忍道:“若非上了夹板不能移动,我宁愿把你送给你的家人照顾。”
闻言,孙茹愈加难过,哽咽道:“父亲与我遭刺客追杀,我被迫跳崖,而父亲生死未卜,因担心父亲安危,未及时向您道谢,言语间多有冒犯,还请恩公见谅!”
见孙茹一脸的哀伤,男子本已起身,又坐回榻前。
他端水给她道:“你的眼睛只是暂时用普通草药敷着,切忌流泪,不然我朋友来了也未必能治好,其他的事情以后再打听吧。”
孙茹忙把眼泪逼了回去,问:“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草民一山野村夫,名字不足挂齿”男子淡淡的回。
孙茹听他不愿详谈,只道:“我叫孙茹,江东孙策之女,不知恩公能否帮我传信与家人,那样就不必一直叨扰恩公了。”
听到“孙策之女”的时候,男子端水的碗顿了一下。
他回:“这里是深山老林,草庐无人能替你送信,待我朋友到了再打算罢。”
孙茹记起出发前孙策说过玉台山连着很多山脉,如今也不知到了哪个地界。
她很想再问点其他,但听到男子语气一直淡淡的,加上自己不知好歹在先,喝过水后,她安静的躺了回去。
男子见状,便将碗置于榻前道:“我去做些吃食,若有事,大呼几声即可。”
“好的”孙茹闷声回道。
听到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孙茹心想:看来救自己的是一个怪人,还是不要惹他的好。
过了会,听到门被拉开,孙茹忍着身上的疼痛,忙坐起来。
虽然有伤,但是应有的礼貌还是不能少,她一脸高兴地问:“这么快就好了?”。
比起孙茹的热情,男子只是坐于榻前淡然道:“张口。”
孙茹依言张开嘴,感觉吃进去的东西味道很怪,想吐又不敢。
她艰难的咽下后,问:“这是什么?怎如此难食?”
“面糊”男子答。
“没米饭或者粥吗?”孙茹弱弱的问。
“北方食面,如今你空腹许久,暂时只能用流食。”
孙茹闻言,顿时哑然,只得又艰难的咽下几口后:“我饱了。”
男子看她不愿再吃,便收起碗。
突然孙茹问:“可有咸菜?”
“没有”他毫不犹豫起身离去。
以后难道顿顿食面糊?还得面对一个不冷不热的男人?
孙茹越想越为今后的日子发愁,但现下自己是个废人,又能怎样呢?
而男子起身后想的是:公侯之女的确挑食,现天下百姓有多少人连面糊都吃不上。
思及此,他叹了声气摇摇头。
翌日,睡醒后,孙茹因分不清白天黑夜,便喊道:“恩公!”
没人回应,她又大喊一声:“恩公!”
这时听到门被拉开的声音,男子问:“何事?”
“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孙茹问。
“白天,你若没事就先休息一下,我出去采药”男子淡淡回道。
“哎!你先等等!”孙茹忙喊。
“有事?”
孙茹弱弱的回:“我要,恩,出恭。”
男子愣了一下,然后进屋抱起孙茹坐到恭桶上,刚要替她拉下裤子,孙茹忙喊:“我自己来。”
男子轻笑:“你身上的伤是我上的药。”
闻言,孙茹的脸刷的就红了,顿了会,才小声回道:“那就有劳恩公了。”
其实,他淡淡的嗓音虽然无悲无喜的,但是听习惯了,让孙茹觉得很好听。
想想自己窘迫至此,不得不依靠他,孙茹心底就莫名的害羞。
听府上的婢女说女子要在男子面前留好印象才行,可眼下的境况,什么形象都早毁了。
孙茹正出神,身后的男子问:“好了没?”
他说话的时候,热气轻轻喷在孙茹的耳朵上,于是,她忙尴尬的点头。
男子替孙茹打整好后,抱着她躺回榻上。
他身上有好闻的味道,像兰花的香味,但又混合着墨香。
孙茹想着,听脚步声即将走远,忙问:“恩公可曾娶妻?”
男子愣了一下,不解的看着孙茹回道:“未曾。”
只见孙茹点点头,道:“我会对你负责的,待伤好了,江东孙茹定以身相许,若你不中意我,我让人给你寻一门好亲,可好?”
什么逻辑?男子常年淡然的脸终于有了点变化,但只淡淡回:“不必了。”
然后,这次孙茹听到匆忙离去的脚步声,凌乱又慌张。
她闻之,偷偷乐了,看来他还是有些有趣的。
傍晚,男子回来了,一听到门拉开的声音,孙茹惊喜的喊道:“你回来了。”
“恩”男子淡淡回。
孙茹听出了男子语气间的疏离,或许是方才自己的话吓到他了。
于是,她只安静的坐着让他喂食。
喂完食后,男子交代:“我睡隔壁,若有事,高喊即可”
未等孙茹回答,他便拉门出去了。
屋里又静了下来,看来以身相许真是吓到他了,孙茹躺在榻上懊悔不已。
过了许久,真入夜了,孙茹听到蟋蟀的叫声,隔壁传来男子几声咳嗽,四周便无任何声响。
莫非他受寒了?她一时间忘了懊悔,开始忙着为他担心了。
翌日,男子拉门而入,孙茹忙问:“你受寒了?”
男子的脚步顿了一下,回道:“无妨。”
“我这样躺着需要多久?”孙茹问。
“至少一个月。”
一个月?这么久!孙茹觉得自己快疯了。
生不如死啊,只能期盼他的朋友能早些到来,然后送信回去,就算躺着也要躺在家里才舒服。
自那天以后,男子从未主动说过话,孙茹问,他就答,答的也很短,若孙茹故意问一些刁钻的问题,他便直接沉默了。
二十天过后,孙茹忍无可忍了,怒道:“与其这样,你把我扔回树林里,让豺狼虎豹食了算了。”
“公女何故?”男子皱眉。
“让你唤我茹儿就这么难吗?好吧,暂且不说这个,你平日里能否不把我一人扔在这里?”孙茹抱怨道。
“我得去采药”男子无奈道。
闻言,孙茹有些理亏,尴尬的找话题:“你以前是医者?”
“不是,我只是农夫。”
“那你何以懂得医术?”
“村里的马从山上摔下来,也是这样医治的”男子答。
“什么?”顾不得疼痛,孙茹惊呼着猛的坐起身。
“草庐留有医书,这几日我还得边习医书边采药”男子回。
“言下之意是,你第一次开药方?”孙茹愕然道。
“然也!”
闻言,孙茹觉得很无力,背后冒着冷汗,想想自己的命真大,每天喝着苦不堪言的药,竟然是在试验?!
见孙茹一脸悲凄的样子,男子又道:“自古有语:死马当活马医,在下只是尽力而已。”
“恩,多谢恩公相救”孙茹无力的回。
“不客气”男子回。
自那日后,孙茹变得很安静,每日该干嘛就干嘛,想必他遇到自己这样的伤员也很辛苦吧?
至夜里,她就竖起耳朵听隔壁的声音,自从眼睛看不见以后,耳朵就变得特别灵敏。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二十多天,孙茹终于不用躺着了,自己这匹死马终于救活了。
她开始能扶着拐杖活动,不用每天煎熬出恭的那段时间。
许是年龄小的缘故,夹板取下后,她恢复得很快,只是眼睛还看不见,而男子的好友却迟迟不见来。
这日,孙茹问:“你朋友大概何时能至?”
“不知,原约好一起赏雪、赏梅的”男子边帮孙茹擦手边回。
“那不是得到冬天?现在才入秋”孙茹惊呼。
“然也”男子回。
“那我何时才能回去?送信还得一段时间吧?”孙茹又问。
男子未回答。
无奈,孙茹只得问:“这里可有《淮南子》之类的杂文异录?读来给我听听可好?”
“这里除了医书只有兵书,你也愿意听?”
孙茹心想,兵书多枯燥啊,但是想想如此无聊,而且比医书有意思吧?
兵书里应该有战争故事,能听听他的好声音也好,便忙点头:“你读兵书吧,遇到我不懂的,你还可以帮着解惑,这样岂不是一举两得?”
“一举两得?”男子无奈的摇头笑笑。
“然也”孙茹答。
于是,孙茹遇到了一个耐性好的师傅,遇到不懂的地方,男子都会细心的讲解,还会讲相关典故,用以加深理解。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快,一晃秋天过了一半。
孙茹虽然看不见,但可以自由活动了,所以男子抽出的时间就为孙茹读兵书或者抚琴。
他的古琴琴艺很高,孙茹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听得痴了。
心想:世间怎样的人才能弹奏出如此空灵的曲子啊。
虽然每日沉浸在无边的黑暗中,但每个午后陪着男子坐在院中,听他讲兵法、抚琴的日子,孙茹觉得异常的开心。
他就像她的眼睛,而那清澈如水的琴音仿佛给她带来了丝丝亮光。
午后的太阳暖暖的,让人觉得懒洋洋的,配上男子那干净的嗓音,孙茹开始想入非非了。
若是能看见了,不管他长得如何,也要先抢了再说!孙茹想。
“茹儿?又走神了?”男子放下竹简,无奈道。
“没有,你继续,我听着呢”孙茹忙解释,其实脸上早已红扑扑的。
男子见状,摇摇头,笑道:“若觉得枯燥,不用逼自己听的。”
孙茹忙回:“非也,能听先生教诲,简直三生有幸啊!父亲给我找的师傅都没你讲得精彩。”
男子又笑道:“嘴贫!”
两个多月的相处,男子终于不再那么难接近了,虽然不是很热情,但偶尔也会主动说话了。
这让孙茹欢喜不已,她问道:“那你可想知我方才想什么?”
“不想知道”男子淡淡的答。
“在想快些长大,好把你娶进门”言毕,孙茹一脸期待的看着男子。
虽然她看不见他的脸,但仍然把眼睛睁得大大的。
男子被她看得有些尴尬,轻咳一声掩饰后,回:“稚言!”
孙茹撅起嘴回道“又说我的话是稚言!我向来说话算话,不然怎配得起江东小小霸王的称号?”
“江东小小霸王?”男子轻笑。
“然也,父亲给我封的”孙茹骄傲的回道。
男子未回话,只是笑笑摇摇头。
这个午后的风很轻,阳光很暖,孙茹的心情也很好。
她看不见,但她能感受到男子是在笑,那笑声如羽毛一样细细的落到她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