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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8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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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按杜四娘的意思,事情倒也简单了。兵分二路,青女带一部分人送伏杜回青屏山休养,龙羽和她留下,带另一部分人接着寻仇。
然而现实到底要更麻烦一点。最简单而直接的困难就是——除了伏杜谁都不认识宋二公子。
不知道仇人是谁的仇是没法儿报的。正如不可能让一个瞎子去踩梅花桩——完全不知道目标的探险相当于找死,更何况宋二公子绝对比梅花桩有杀伤力,失手了的最悲剧结局也远不止是瘫痪而已。
“现在去问盟主他也说不出话来,根本没有办法打听出宋二的长相。”龙羽微低了头,颇为惆怅。盈盈烛光落在他发间,竟有如同珠宝般的光泽。配合着他忧郁的目光和微微沙哑的声音,无比蛊惑,无比令人心动。
一瞬间整个房间里所有的女弟子都错乱了一下。
“不知道对手是谁根本也没有办法报仇……”他修长手指轻敲额角。
有几位师妹已经开始脸红了。
“如果杜婆婆您同意的话——我代行盟主职责,做一个决定可好?”
什么叫君子如玉什么叫风度翩翩什么叫谦逊有礼!就这么短短三句话之间,龙羽训练有素的风度已经把整个房间里除了杜老太太之外所有的女性折服掉了。
而杜老太太也不禁一愣:“你说来听听?”
“盟主的意思是一定要报了大仇,他若是留在此处,我们绝对没有回旋的余地,必须按他的话执行。所以首先要把他送回青屏山去。”龙羽偷瞄着杜四娘的表情,见她点头了,心中底气更足了几分:“而他一走,这里的事情必定还需要一个人来主张。到那时候若是有突发情况,再做出任何选择也就由不得盟主了……所以不妨先派几个人送盟主回去。然后我再以找不到仇人找不到路为由带人迅速折回青屏山。那时即使盟主不愿意,但木已成舟生米成熟饭,他也不能怎么样了。”
第二天,这个计划就被按期实施了下去。伏杜被抬上马车的时候虽然觉得有什么事情有些蹊跷,但在无限头疼中到底什么都懒得去想。
青女则在被重重叮嘱过若干遍之后也上了大车。龙羽再三告诉她千万不能泄露计划否则要她好看,杜四娘则反复强调如何照顾好依然虚弱时刻可能有生命危险的伏杜。于是,保密、喂药、生米、熟饭、陪伴和撒谎等关键词就在这可怜姑娘的脑海里如同发疯的蝴蝶一样翩翩来去,她愤懑地按了按胀痛的头。
马车外,几名劲装弟子也上了马,随着车夫一声鞭响,龙羽和杜四娘目睹着这列小小的队伍远去了。
“你确信这个计划不会有问题么。”杜四娘压低声音问龙羽。
“……至少应该没什么危险。”龙羽回答:“宋二公子的伤若是不重,一定也会追击,而他的目标应该是盟主,青女他们几个的水平摆在那里,能支撑到咱们赶到的时间。如果他伤重,那么两边都休息一下倒也胜过鱼死网破的一拼。”
“倒是挺周密的一厢情愿。”杜四娘叹了口气:“最近天气很是反常。按理说,这春夏之交不该有这么多雷雨的,天上有云看不到星星,想占星也做不到。只能祈祷事情像你说的一样发展了。”
龙羽慎重地点点头,这一刻的他看起来比马车上那个双目紧闭安静乖顺的人更像是堂堂千锋剑盟的盟主——其实一直也是他更适合的,如果不是中了毒散去一身武艺的话,怎么也轮不到伏杜年纪轻轻当此大任的。
然而,即使这样,他在剑盟里的威信也并不逊于伏杜。至少当梅秀清带着满脸温柔的红跑来告诉他一切已经准备就绪的时候,他就是所有留下的弟子中的主心骨了。
英俊的青年转过身,带着温润微笑点点头道:“稍后就可以动身了——那个女人,你们带了么?”
“带了,”提起春锦,梅秀清原本温柔恭顺的的口气突然带了几分峥嵘:“她一直哭着闹着,让师弟们把她打昏了装进了麻袋里……”
龙羽一惊:“麻袋放到哪里去了?”
“搭在马屁股上。”梅秀清见他面色不善,立刻把罪过推给了不在场的谢俊庭:“是谢师弟说的,可以冒充粮袋……不然看起来很像是拐人的牙子。”
“……你见过那么不均匀的粮食袋子么?这样只会更像拐人的牙子好不好?”龙羽很想擦擦额上的汗。
“但是不这样她会挣扎,也会让别人看出蹊跷啊。难道还有别的办法?”梅秀清一争辩就立刻暴露了自己才是这个馊主意的主谋的事实。
“我有药啊。”杜四娘插了一句话:“把她泼醒,然后灌失心散给她——咱们出城约莫需要半个时辰,这失心散会让她在一个时辰内完全失去自己的意识,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梅秀清眼一亮;“是!”
作为一个年轻女性,她拥有一切女性本能的优点和缺点,包括有时候会害死猫的好奇心。她也非常想看看这神奇的药到底会有什么作用。
而发生在接近一个时辰之后的事实却终于证明了一个悲催的事实——人完全没有自己的意识有时候也是很要命的……
失心散会让服用者对任何问题都点头称是,而完全不管这问题是谁问出来的。这原本并不算什么了不得的毛病,但巧就巧在今天以咸吃萝卜淡操心出名的武大捕头心血来潮到城门口盘查去了。
于是,出城的速度缓慢得不像话,出城的队伍也长得不像话。原本半个时辰就能排到出城的,今儿却拖了将近一个时辰。
排队出城的有走长途买卖的也有走亲访友的,他们都是要赶时间的,这么一折腾自然颇为不满。细碎的议论声随风而来,龙羽听得真真切切,心中不禁一惊。
“听说今儿加大捕察力度是因为昨天城里死了好多人……”
“是越秀坊那边吗?听说更夫走到那里的时候吓昏了,死的人都穿着黑衣呐。可还都不是咱们城里头的。”
“是那帮江湖人的所为吧——话说这武大捕头也是个没正经事儿干的,那帮游侠儿,死了活了与他有什么关系?拖出去埋了就是了。”
“可不?听说还要严拿凶手,哎呦喂,他也不想想,得罪了哪个门派,他那帮衙役们哪儿是对手啊?听说那些江湖人都会吐火吞炭飞檐走壁,衙役哪儿拿得到?”
“就是折腾咱们老百姓罢了——哎,这位公子,您盯着我看什么?莫非我脸上有什么?”说话的人发现了龙羽有点儿奇怪的目光,不禁举起袖子在脸上死命擦了擦。
“啊……没什么没什么。”龙羽矢口否认:“只是听说死了人……我家生意和江湖人倒也有些来往,颇为感叹生死无常罢了。”
“……”那客商犹疑地看了他一眼:“公子您好一派儒雅,如何和江湖人打上交道的?听说这些人可都是满脸横肉的凶霸主儿。”
龙羽不禁一笑,心道在这儿的幸亏是他,若是颜如花样的伏杜,不知人家要把眼球瞪出来多少呢:“哪儿有的事情,总来我家铺子的几位少侠可都生得剑眉星目风姿朗朗,乍一看都是翩翩公子。满脸横肉的,那是山上的土匪啊。”
“是吗?”那客商讪笑几声,突然指着前头道:“哎,该咱们了,快点儿,别叫别人抢了先!这位公子,要么您先请吧?”
他原本只是客套几句,却不料龙羽急着出城赶上伏杜他们,正盼着这句客套话,立刻于马背上一拱手:“多谢兄台!”
于是,这苦闷的客商就看着龙羽带着浩浩荡荡一大拨人奔向了城门。按武大捕头的速度,估计检查完龙羽这票人天都要黑了吧……
武大捕头见如此多的人冲过来,心里不自觉地一寒。他一个小城镇的捕头,虽蒙镇民抬举称个“大”,但终究还只是抓过些小偷小摸的角色而已。龙羽背后带来的可都是亲手杀过人的江湖子弟,就算他们都把剑藏了起来,也依然周身都带着凛冽杀气。
那是真真用人命铸出的气场……武大捕头竟突然生了想回家去趟茅房的念头,至于这帮面煞气的主儿……随他们去不就好了吗。
但他到底是县衙门爱岗敬业的模范,终于还是没有移动半分脚步。
然而,当谢俊庭牵着春锦骑着的那匹马晃过他眼前时,凭借敏感的职业直觉,武大捕头忍不住喝问了一句:“这女子是和你们一道的?”
谢俊庭心头一凉,故作镇定地转过头,盯着武大捕头片刻:“怎么,捕头觉得有问题吗?”
“……”武大捕头顿觉后颈子一凉。
“你说,你是不是和我们一起的?”谢俊庭为打消他的疑惑主动问春锦。
药力尚未消退,春锦自然乖乖点头,甜甜一声“是”。
“捕头,你看……”
“我怎么看都不像啊。”谢俊庭态度一软武大捕头立刻生了勇气,也向春锦发问:“姑娘,我看你怎么也不像是和他们一道的人啊?”
春锦依然点头:“嗯!”
杜四娘见此,暗叫不好,忙向梅秀清示意。梅秀清领会,上前道:“捕头,这姑娘是我三姨家的侄女儿,她爹妈死得早,没人看没人养,在街上乱吃东西,不知吃了什么心智坏了,从此见什么都点头。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的!别人若多同她说几句话,她就犯病,一犯病呢,就见谁咬谁。”
武大捕头嘴角一抽:“呃……好吧,你们过去吧。”
他虽然知道这姑娘在撒谎,但看她那白嫩左手和生着茧子的右手,都能猜出她的来历——除了习武的女人,有谁的双手会有这样大的反差?虽然他很想破了昨夜的大案子,但是事到临头还是觉得这种人该当少惹为妙。
然而经了这么一番折腾,就在队伍离开城门不到三尺远的地方,春锦的药效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