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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亲情 ...

  •   第二章亲情

      早晨起床,心口还是有一些闷,只是依旧做着每天要做的事情——整理床单,洗漱,做早餐,开门拿报纸,穿戴好以后看着报纸吃早餐。
      什么都没有改变,也没有分毫的差错,就如同手机永远都会在他的左手边一样。
      屏幕闪烁震动,放下报纸,看了一眼那上面的字,心口又是一阵痛,“这么早呀?”
      “靠,我昨天一夜没睡好不好。”熟悉的呱噪,只是似乎又有些不同。
      “开心的?”
      “是惊吓,惊吓好不好。”男人习惯地叫着,似乎还能想象对方躺在床上抓着乱糟糟的头发懊恼,“你弟弟跟我告白耶,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祝福咯……”
      “啊啊啊,我认输,认输行了吧。”男人无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丝异样的感觉,“说实话,微然,你觉得这事儿靠谱吗?”
      ……沉默,夏永俊不是个会乱开玩笑的人,也是个认定一个就勇往直前的人,开口,“我……”
      “我知道很难接受啦,但如果是安然,我是想试试……”夏永俊开口,却不知道打断了什么。
      “嗯……嗯嗯”闭嘴,只是淡淡地点头,心口的闷痛渐增。
      “你不反对?真心的?”
      “真心的……”苦涩开口,看着自己犯紫的指甲,似是自虐般,“永俊,你是个好男人,我相信你会对安然好的,只是后面的日子要面对太多,希望你多担待一些了。”
      “那当然啦,我都想好怎么跟我爸妈说了,你说要不要等时机成熟呢……”
      接下去夏永俊说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似乎不断的有声音传入耳朵,又似乎有不断的水流在脑子里进出,慢慢的淹没他的世界,淹没他所能生存的角落。
      为什么要告诉他他可以跟他弟弟在一起,为什么要在他面前说他愿意,为什么连最后一点点的偷偷爱着的奢望都不留?

      和夏永俊再见面已经是一周后的家庭聚餐了。
      那天,夏永俊和李安然坐在一起,看似甜蜜地说着情人之间的悄悄话。
      李微然静静地看着,似乎是故意的,似乎仅仅只是放空的状态。
      “咳咳……”李父的咳嗽打断了李微然的恍惚,直觉地回头,对上父亲严肃的脸,还有一旁表情淡漠的母亲。
      “……”习惯性地低头,看着自己手掌之间,似乎已经成了惯性的动作,面对自己父母时的无措。
      “微然,相信你也知道了,安然和永俊的事情”李父开口。
      “嗯。”淡淡地点头,坐在对面的两个人也克制地认真地坐着。
      “我跟你母亲呢,也不是多开明能接受这事情,只是你们身上的病,我们也绝了你们生儿育女的事情。”看了看自己喜欢的小儿子,“如今永俊说能照顾安然,那我们老两口也是放心的,毕竟永俊是我们看着长大的。”
      李父做了一辈子的军人,说话口气难得柔和,李微然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他们最爱的小儿子的事情。
      若有似无地笑着,点头。抬头,看着夏永俊的侧脸,“永俊是个负责的人,安然不会吃亏的。”
      夏永俊笑着回头,蓦然对上微然的眼,虽然很快的被微然躲开了,却能清楚的看见其中的哀伤,发自内心深处的悲哀。
      “微然,你怎么啦?”直觉的问道。
      笑,再抬头,没有了丝毫的阴霾,“没,没事儿,只是想到弟弟都要嫁出去了……”
      “谁,谁说是我嫁出去呀。”安然撅着嘴反驳,虽然已经24的年纪,但因为被家里保护的太好而依旧带着不成熟的撒娇。
      “难道是小夏嫁过来?”李母一改淡漠,笑着跟小儿子打趣。
      “那,那也没什么不可以嘛。”
      “哈哈”夏永俊宠溺地看着安然的可爱,“吃菜吧你,给,你喜欢的”夹了一口菜给安然。
      “呀,我不要吃这个,这是哥喜欢的啦。”安然“委屈”地叫着。
      “是吗?”有些尴尬,永俊抬头看了看一边无言的微然,得到的却是若有似无的浅笑,一瞬间,永俊莫名地心痛。
      “不过你夹得我就吃咯。”安然看了一眼永俊,天真的说道。
      “哟,我家安然开始听老公话啦……”
      “妈……”
      “哈哈哈……”
      一瞬间的尴尬被打散,留下的还是一片欢声笑语,父亲严肃却慈祥,母亲温和柔情,小一辈也撒娇打混地承欢膝下。
      静静地看着,低头扒饭,聚少离多亲人间的互动,显得苍白无力。
      “我吃好了,爸妈,永俊安然,你们慢用,我先去客房坐一下。”
      “哥,妈还有3个菜呢。”安然叫着。
      “我吃饱了,你们吃吧。”
      苍白的对话,只是谁知道面对恩爱的两个人,对于他来说的煎熬是多么沉重。
      “这孩子真是的,从小就这样孤僻。”李母碎碎念地呢喃,声音小到所有人都听得见。
      “少说点儿吧。”李父开口。
      “切,都被你妈带坏了。”
      家庭的碎念,没有回头,其实都可以想象背后那几个人的表情,就如同这二十几年来面对的一样。
      一出生就是先天性心脏病,被医生判了死缓只能活到10岁。
      当时的李父李母也正处于年少气盛的时候,对于一个有先天性疾病的孩子没有太多的感情,更何况是注定要死的孩子,投入感情越多,离开的时候越伤心,还不如不投入。
      所以李微然一出生还没满月,就被送到乡下奶奶家里,一去,就是10年。
      那一年,李微然清楚的记得父母坐着小轿车来接他回家,那时李微然还会大笑,还天真无邪,还满心欢喜地以为爸爸妈妈终于忙完了,能接自己回家了。
      年幼的李微然一直想要跟隔壁阿狗一样,能有爸爸妈妈在身边。
      可是还是那一年,跟着表情冷淡的父母来到大城市的家里的时候,却知道原来自己还有一个弟弟,一个从一出生就被父母呵护在怀里的宝贝。
      原来李父李母当年生了李微然以后没几年就有了李安然,和李微然不一样的是,李安然一出生就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招人爱,李父李母也很快乐自己小儿子的健康,也一门心思地做起为人父母的职责。
      只是天意弄人,李安然6岁的时候被查出肾脏机能性先天不足,唯一的方法只换肾。
      而此时,狠心又善良的父母想到了自己活不过10岁的大儿子。
      “听你妈说他发过2次病,医生也说他的心脏负荷不了青春期的压力。”像是说着别人儿子一样的母亲。
      “他也是你儿子。”李父严肃的说着。
      “那安然怎么办?他前几天还把他藏宝贝的地方告诉我呢,他是我们亲手带大的啊。”
      “……”
      “大不了我们最近对他好一些嘛。”
      “别让孩子知道。”
      “废话,不过你说那个孩子会坚持多久呢?”
      “……”
      “唉,你妈也不好好教育他,看他这几天的测试成绩,要不是……”
      ……
      那一年,想要问爸爸一道数学题的李微然静静地站在书房门外,听着里面的话。
      清楚地记得,那一刻,小小的他静静地转身,悄悄地离开,经过弟弟房间的时候,看见保姆担心地安抚着面黄肌瘦的孩子,李微然懂了。
      那一年期末考试,李微然以全年级第一的成绩回家。
      还是那一年,李安然的病情好转,并没有那么急迫地需要肾脏的捐献。
      可是只有李微然知道,他已经不奢求什么,哪怕一道数学题的求教,哪怕一声母亲的回应,哪怕……哪怕是活下去的希望。
      原来他注定是被抛弃的,回来,只是因为还有用。
      走进客房,环顾着熟悉的环境,每年过节过年都会回来暂住,原本自己的房间已经改成客房,或者说,那本来就是客房。
      他渴望过弟弟那种色彩斑斓的儿童房,也渴望过弟弟每一种新鲜的游戏机,更渴望过每年弟弟过生日时的许愿机会。
      静静的坐在窗前,看着不大的小院子里李安然肆意的笑,看着夏永俊宠溺的温柔,李微然拿出口袋里的药片吞下。
      抬头,深深的呼吸,这世间还有什么能让自己奢望的呢?苦涩地笑。
      “为什么你还不死啊?”那一年,李微然16岁,看着李安然被因为肾脏又一次衰竭而被推进抢救室的那一刻,她善良的母亲终于爆发了,发了疯一般的冲向刚刚赶到医院的李微然。
      为什么不死?为什么还能够活到16岁?为什么不把你的肾脏双手送给你弟弟?为什么?为什么?
      任由母亲发了疯地发泄着,一下一下地抱怨着他为什么还不死的事实,绝望地抬头,看着眼前一样焦急却矛盾的父亲,同样震惊的钱静,李微然笑了,带着释然。
      还是等到被自己亲生母亲狠狠地在心口扎上一刀的时刻了,李微然笑了,笑得空然。
      “快了,真的快了。”木然地开口,紧随其后的是一片黑暗的降临,李微然就这样笑着倒下,直挺挺向后倒去,似乎连死,都不愿意依靠在自己胸前依旧捶打的亲人。
      一片尖叫的嘈杂,微然能够知道那个最焦急的声音不是他的父母而是担心自己一起从学校跟来的钱静。
      李微然清楚的记得,那一刻,他想到的是还好夏永军没跟来,不用让他面对自己的死亡。
      还是那一年的那一天,奇迹并不被期待的降临,李微然没有死,而李安然也平安的度过了危险期。
      似乎一切又回到了从前,只是钱静的眼中,多了太多的怜悯。
      “微然……”一个低沉严肃的声音打断了李微然的沉默。回头,是忧愁的父亲。
      “爸,爸爸?”其实李微然并不习惯叫爸爸,十岁才被接回家,十四岁被送到寄宿学校读书,大学毕业就直接搬出去独自生活,父母仅仅成为了索取的代名词。“找我有事吗?”有些疏远的开口。
      “又吃药了?”李父瞥了一眼微然手边的药盒,微微的皱眉。
      “嗯。”似乎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医生说不会对肾脏有负担的,药量并不大。”
      “我没……”李父想要解释,却发现面对大儿子的“懂事”,让自己没有再解释的勇气。
      静静地看着父亲的为难,其实李微然知道,其实父亲并非如同母亲般那么偏执,只是二十几年的亲情与朝夕相处,既定的选择答案,不是谁的错,只能说感情无关对错。
      “最近工作得怎么样?”李父再次开口,“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啊?”
      “还行吧。”对白显得无力,淡淡的笑,习惯的看着自己的手指,“我没想过要找个伴儿。”
      “有喜欢的吗?”
      “……”沉默,“爸,我不想害别人。”还是开口,笑着看着面前的父亲。
      “……”上了年纪的李父,没有了当年当兵时的雷厉风行,多了几分晚年的惆怅,“别怪你妈,安然是她的命根子。”
      “我知道。”李微然一直都知道,就因为知道,所以才放弃所有渴望的欲望。
      一时之间,父子之间的沉默,其实很多话不用开口,身处于其中,谁又能不明白呢?
      “安然最近情况不算最好,医生还是坚持如果可以……”
      “爸,我知道。”打断了老人的话,微然笑着说道。
      无声地离开,李父颤抖着开门,他没办法再面对这个“懂事”的大儿子,从小到大,除了刚刚接他回来时跟不上学业的一次考试吊车尾,其余的任何事情,都没有再让他们操过心。
      从小学到大学年年的奖学金;从工作到现在,每月寄回的钱;从医院到疗养院,都是这个儿子做的准备。
      “爸……”
      怔楞,回头,对上儿子的眼眸,和他弟弟长得七分相似的容颜,却有着不似他弟弟的执着倔强。
      “如果安然没病,当年你会把我接回来吗?”
      “……”不知道如何回答,面对着儿子了然的笑,这一刻,老人想要逃,逃开这一双明媚的眸子。
      “我签了放弃急救的协议,您不用担心的。”
      背着阳光,老人看不见李微然脸上的笑容,却深深地记得,那一刻,他的大儿子的放弃。
      如果有明天,我想去看明天的夕阳,因为夏永俊说护城河边的夕阳很美;
      如果有明年,我想去看黄山的日出,因为钱静说黄山的日出很美很壮观;
      如果有十年,我想去看非洲大迁徙,因为老师说那是生命的力量,而我好像没有。
      这是李微然14岁那年扔在垃圾桶里的随笔,老人默默地捡起来夹在他的皮夹里,心痛,却无可奈何。
      院子里,夏永俊直觉地抬头,看着客房的窗户,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的李微然让他想起了第一次他们相遇的情景,那个阳光中微笑着却悲伤的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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