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麒麟 ...
-
吴邪以为自己的一生，永远不会发生什么大起大落，曲折悲痛的事情。然后他发现没有那么多自以为，一生就是如此，过了便是过了，该来的总是会来。
只是无论如何，这些也不能拿来作刻骨铭心的谏言。
吴邪从不记得自己竟然是在那个时候，第一次见到那个人。
笙歌不息的长安城里，金銮殿堂之上吴邪与他三叔走过，吴三省数落着吴邪，吴邪心不在焉的应付。而后，他的眼里有一抹青绿闪过。把他的目光全数吸引。
看到她的第一眼，吴邪就明白这恐怕就是他一生见过最美的女人。
吴邪立刻把对三叔的不耐烦，身在皇宫的不自在忘的一干二净。着装青绿的女人看见吴邪便朝他微笑，及腰鸦发，不显浮华，镶嵌着珍珠的簪子斜插在发鬓上，那是个柔的像水一样的女子。
她抿着嘴轻笑，对着吴邪和他三叔缓慢的弯下腰，石青的裙子翻起，像诞放着开的正艳的荷花，行云流水的动作看的吴邪发了呆，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吴邪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一起听街坊邻居嚼舌根，那割下一缕鸦发断了尘的长公主。
宫里的人向他们行礼，吴邪立刻就紧张起来，瞄了瞄旁边三叔的反应。三叔僵住的脸让他不知所措，他回头看那个美的让人心惊的女子，蝶翼般的睫毛在她眼上颤动。
吴邪有些呆愣
“生的那么漂亮，被困在着囚笼里咳血了”他三叔摇摇头，领着他离开。他一开始没清，听清后也未曾弄懂，吴邪随着他三叔踏入宫门，那木门挤压关闭的声音和背后折腰的身影，引的吴邪回头驻足，只见门缝间一抹青绿被隔在喧嚣之外。
诸君的宫殿透露出不一般的气息，吴邪突然觉得很想逃离这片土地，可是他三叔好像完全没有让他走的意思。
他看见了诸君，诸君抬头睥睨他们，然后吴邪听见诸君压低声音叫他三叔：“吴三省！”
诸君的脸看着几分眼熟，周身戾气，让吴邪立刻想离开。三叔像他摆摆手，示意他离开，不知是否是错觉，他看见储君的用打量的眼神看了他许久。
他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吴邪离开宫殿回到他小小的药铺，好好睡了一觉，王盟抱怨着他一天不在，他满口抱歉。
一天过去了，他的药铺迎来了两个意外来客。
清晨，天刚蒙蒙亮。一个人喘着粗气闯了进来，肩上扛着的那个人出的气多，进的气少。踉踉跄跄跨过门沿后，便直挺挺倒在地上，两具盔甲撞在石头砌起的阶梯，放出闷响。
对门刚开起门的铺子，慌张吃惊的关回去，生怕手脚慢了给自己惹祸上身。厚重的血腥压下淡淡的药香，柜台前的王盟本打着瞌睡，一个激灵被吓醒了。快步走到门前想吧他们架起，嘴里大声呼唤着吴邪。
天色发暗，阳光躲避着他们的视线。一个满身血的小哥咳嗽了一声，想把他昏迷的同伴扛起了，却又摔回地上。
醒着的那人脸色惨白，眼神凛冽，王盟一啰嗦，战战栗栗的不敢靠近。吴邪听到王盟的呼叫，越过屏风，看着倒地的两人吓了一跳，上前扶起他们。王盟帮着吴邪吃力的把压在醒着的小哥，身上的另一个人拽起来。
吴三省也被吵醒，他走过来蹲在吴邪旁边，熟练的粗略检查他们的伤势，而后脸色一下就变了：“这两个人伤的可以直接躺棺材。”
在旁边看的一清二楚的王盟脸色也不好：“师傅，恐怕我们只来得及救......”
“闭嘴！”吴邪一急生怕王盟说出只能救一个的话。他看见王盟憋屈的样意识到自己语气太重，不过称述了一个事实，按平常吴邪也不会发那么大的火。可是在伤者面前说这样的话确实也不合适，但他怕断了伤者的求生欲。
身边传来吃疼的闷哼声，把吴邪准备要安抚他的话噎了回去：“救他，别管我。”
醒着的小哥张开眼又很快合上。无所谓的如同道家常，理所当然的语气让吴邪恼火。
吴邪思量过后咬牙说到：“三叔你和王盟救那位，我救他。”
吴三省手脚麻利的扛起昏迷的那人，没有多说什么，向吴邪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虽然有点困难但是他明白没有多少时间了，王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跟着吴三省走了。
吴邪嗅到他身上厚重的血腥味，呛得咳嗽两声，坚硬的铠甲压在他肩上生疼。吴邪咬牙切齿的咒骂着，手上的动作不见停。
吴邪吃力的把小哥扛到床上，扯开他被血反复浸泡的带着铜臭的铠甲，沉重的铠甲被三两下扒开丢到一边。然后用小刀割开沾着肉末泥土散发出腐臭的衣衫，小心翼翼避开伤口脱下被血浸没的拎起来都显得微微发沉的内衫，小哥上半身肩膀到前胸刺着的黑色麒麟，吴邪吃了一惊，动作也慢了一拍，很快反应过来继续手上的动作。
身体上黏稠的汗渍，密密麻麻的新伤旧伤，腐烂的伤口，深的见骨。如果不是吴邪的经验放在那儿，平常人看得恶心的连胃酸都吐的出来。
吴邪其实有些小紧张，他很少碰到伤的那么重的人，处理的更小心了。流了满头满脸的汗也来不及擦。正午时分才确认这小哥没有生命安全。
吴邪松了口气，干脆把这里当做这个小哥的寝室，然后回房间继续睡觉。
药材的香气弥漫整个屋子，闷油瓶小哥的房间用屏风隔开。用吴三省的话说就是：“伤的那么恐怖，放着吓人。”
吴邪还是和以往一样生活着，闷油瓶小哥几乎没有说过话，从他醒后吴邪尝试了很多次一直未果。
“谢谢吴大夫。”吴邪微笑着摸摸孩子的头，送走了他。想起没给闷油瓶换药拿着药香来到了他的房间。
枯燥的换药让吴邪无聊的继续向小哥搭话：“我说小哥你们碰上什么折腾成这样？强盗？土匪？还是野狼？”
沉稳的声音打断吴邪的滔滔不绝，就如同那天鲜血染了满身，疲惫的直不起身子，但声音不见喑哑。小哥一直闭上的眼张开，抬了抬眼墨迹般黑的瞳对上他：“阴兵。”
说完后又很快倦怠的闭回去，不愿多说一句话一个字，那声音不重却如殿上的诸君一样让他发寒。无视吴邪愣的说不出话的表情，侧过身似乎又陷入睡眠。
吴邪脑子轰响一片，几乎听不见呼吸声，眼皮也不动一下，吴邪想起他身上从横遍布，他亲手处理的，不像是刀剑野兽利齿，烧伤烫伤，说不清来头的伤口，几乎要以为这床上躺的就是个死人。
“开什么玩笑。”吴邪艰难的说到，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吴邪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闷油瓶，他独自在角落里埋着脸，眼也不愿意抬一下，好像下一秒随时会消失在世界上。
闷油瓶的伤势无碍了，可是和他一起来的人却死了。吴邪和他三叔找了个好棺材和好地方把他下葬了，毕竟是他们没能力，了了他身后事也是给他一点补偿。
吴邪又苦恼了不知如何和闷油瓶小哥提起，他的朋友他们救不回，也不知道他回又什么反应。
吴邪努力设想，可是连他改变表情的样子都想不出。
在吴邪苦恼这件事的时候，吴三省向吴邪辞行，吴邪连忙让三叔帮他捎东西回家。把准备很久的给二叔的包裹给三叔，三叔听到是给二叔的脸都黑了。
“回家本来想避开他的。”吴三省抱怨着出门。
吴邪应和的道谢。
吴三省走后吴邪松了口气，绕回小哥房间，看见小哥醒着开口便说：“小哥，我说你那个，和你一起来那个朋友死了。”
没有像平时一样不加理会，眼皮松了松，总算是有了些反应。但也只是轻轻恩了一声，以表自己已经知道了，没有做出更多的回应。
和当初说“别管我。”一样淡然的让人找不出反驳的语气，吴邪想问他为什么，可是还是问不出口。
沉默了很久吴邪鼓起勇气再次开口：“小哥你叫什么？”
闷油瓶转头看了吴邪一眼，沉着的表情没有变化，草草一督又别过头去，仿佛没有听见吴邪的话。吴邪觉得自己彻底低估了这个闷油瓶的装傻能力，吃了瘪，没有耐心问第二遍。
没有想过回问道名字的吴邪，心不在焉的倒了一杯水给自己。杯子凑到嘴边时，闷油瓶出乎他意料的快速下了床，伤口因为未复原动作慢了一拍，很快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走到吴邪眼前。
一只节骨分明的手朝他伸来，覆盖住他的手，用力握住他握住杯子的手。
吴邪愣住了，不知道如何反应。任凭闷油瓶使力捏碎杯子，碎掉的杯子割破了吴邪的手，渗出血来无邪却感觉不到疼。
他看见闷油瓶皱眉，松开了他的手，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发现茶水洒在檀香木的桌子上，腐蚀了一片，迅速干涸成一块斑点。
像烟花烧过后，留下的痕迹。
吴邪再次愣了，手僵住忘记收回，吃惊的看着闷油瓶事不关己的转头睡觉。
吴邪下意识的道谢：“谢谢。”
“恩。”
吴邪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尴尬至极的摸鼻准备离开。
“张起灵。”
“诶？”吴邪反应过来他在告诉他自己的名字，然后他似乎不打算再说什么，吴邪也就走了。
张起灵吗？吴邪想起浮游在闷油瓶身上的黑色麒麟刺青，表情不自然的僵住，瞳孔猛的收缩。
张起灵他还是在睡觉，吴邪本以为是他受伤了才那么嗜睡，可是后来发现他嗜睡这一点从来跟受伤没有关系。
一直以来，或是垂着头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是仰头看着天，由着自己两眼放空。黑的像深渊的眸子什么也没放进过。
差距和巨大的疏离感让吴邪窒息光是看着他背对着自己望着天际被压的喘不过气。
“小哥的伤好的差不多了。”王盟一天这样告诉吴邪，吴邪才意识到他该离开了。
“小哥，我来了。”吴邪走进小哥的房间却发现没有人在。
吴邪知道他会离开，也可能回用这种方式，可是不知道却来的那么快。
吴邪一开始还会想或许还会出现吧，至少或许会跟他来说声再见，但很多天后妄想还是一直落空。
就这样消失了，吴邪觉得挺憋屈的，可是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叹了口气，不再理会这件事。
吴邪想着，闷油瓶对自己到底算什么。不能说大众的脸，但无论怎么看，却终是不能把那张脸，那个表情印在脑海里。别开眼，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他的样子。
很多时候吴邪都不经怀疑，是不是真的有过这样一个人，沉着表情，睥睨世间，背影钱场模糊，一转眼就会消失无踪。
仿佛一潭水下的倒影，一搅便碎了。
别人盯着他，他也作没发觉，始终注视着脚下。独自走着自己的路，任凭外界物是人非。
然后在不久之后再次见到他的面孔时吴邪发现，他是那么清楚的记得他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第1章 麒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