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空一剑舞琴音》暮色渐蓝

9、第九章

　　“苏苏，那是苏苏的师兄么？”
　　“……恩。”
　　“那我们去打招呼吧~”
　　“……”屠苏没有说话，却伸手拦住了晴雪。
　　“咦？”
　　屠苏低垂了眼睛没有看向那边熟悉的人，过了半晌才低声说道，“他已然不是那个师兄了，对于这里的他，没有师弟。”
　　“苏苏……”晴雪有些担心的想要伸手拉住他，却因为屠苏走动而错开。
　　“过去看看吧。”走了两步，屠苏又停下来，回身拉住晴雪，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手握在了晴雪的手腕上，避开了少女的掌心。
　　被拉住的少女愣了愣，一贯欢快的脸上依旧是微笑，只是心里有些酸涩的感觉。
　　苏苏是不是有点开窍了呢，好像有种越来越远的感觉了，不过，这也是好事，是吧？

　　对于那边的人来说，他们俩只是稍微晚了几步过来，只有欧阳少恭在众人看不到的位置，眯着眼睛打量那个一身正气青年人，有些危险的勾起一个算计的笑容。
　　屠苏已经走了过来，虽说韩云溪未曾习过剑术，但是那一身剑气已然深深刻在属于百里屠苏的灵魂身上。
　　或许是对于剑的敏感，也或许是屠苏虽然可以隐藏却依旧有些激动的眼神，在屠苏走到跟前的那一刻，陵越侧头看了过来。
　　“这位……”陵越的目光落在屠苏身后的长剑上，然后又落在屠苏的脸上。
　　“……百里屠苏。”
　　“原来是百里少侠……”
　　如此生疏，屠苏依旧低垂着眼睛，低低地应了一声，再不说话。
　　师兄是不同的，他和晴雪兰生襄铃红玉虽说是曾同生共死，可是师兄，那是他的师兄，是和他共同生活八年，一起长大的师兄，是他无可取代的家人。
　　他可以忍受其他人陌生的眼光，可以被其他人误会，他以为他也可以忍受他的师尊和师兄不认识他，至少，在他发现自己来到这个陌生又熟悉的时候，是这样想的。
　　可是，他或许是高估自己了，那样陌生的眼光，那是他的师兄，他最重要的家人，百里少侠，师兄如此称呼他，那一瞬间他几乎觉得血液要冻结了。除了沉默，他无可应对。
　　“几位看来已经无恙了，我等还要回天墉城复命，便先告辞了，这是传音纸鹤，若有需要之处，只需写于纸鹤上，以火烧之即可。”陵越微微欠身，便要告辞。
　　“如此，却之不恭，多谢好意。”欧阳少恭也不再推辞，伸手接过那只纸鹤。
　　“那，在下便告辞了。”言毕，陵越招呼一直站在边上的其他几位弟子，剑光一闪，身形便消失。
　　此时方兰生也好多了，正在一边与襄铃吵吵嚷嚷的，欧阳少恭看向屠苏，那个青年人依旧沉默的站在那里，他看不见那双低垂的眼里有怎样的情感。
　　或许这就是危机感，面对晴雪，他不曾有过，对他来说，这个少女不过是个和巽芳一般善良的女子，他或许能拨动他半身的心弦，却不是造成威胁的理由，对于他来说，他需要注意的只有两个人，那唯二能够动摇青年决意的两个人，天墉城的那位白发仙人，以及他的大弟子。
　　少恭眯起眼睛，他也许不能再等下去了。

　　“少侠~”依旧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百里屠苏，被近在咫尺的声音惊动。
　　抬眼便是那张笑得温柔的脸，呼吸的气息轻柔地拂过耳畔，欧阳少恭清晰地看到那只小巧的耳垂已然微微泛起红色，而他的半身，却依旧冰着一张脸看着他，毫无表情。
　　也许百里少侠的身体比他的心要更敏感一些，少恭在心里轻笑了一声，面上却依旧笑得温和，“少侠在想些什么，我们启程去江都吧~”
　　“……”屠苏看了一眼，不做声便向前走去。
　　却正在此时，少恭往前倾了倾身子，屠苏只觉得有什么温软的东西擦过了脸颊，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少恭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前，“少侠，走吧。”
　　嘴角的笑容，有些志得意满的味道。

　　乘船不过半日便到了江都。
　　大城果然不同凡响，街上来往的行人中多了许多异色眼眸异色头发的外地商人。
　　“我们先去客栈休息，晚些时候再去见瑾娘吧。”进了城，少恭便如此说道，“几位若有兴致可以在城中四处逛逛，等天黑了再一同去。”
　　“咦~真好~襄铃~陪我去逛逛好不好~”晴雪很是开心的拉住身边小狐狸身上的大蝴蝶结。
　　“啊？为什么是我陪你去~？”
　　“襄铃不想去么~~我很想去看看呢，看有没有噗哟噗哟大头蛇，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别的东西~”
　　“唔……襄铃也想去买肉包子吃~襄铃肚子饿了~可是……”襄铃偷眼看了看边上面无表情冷冰冰的屠苏，“那也不用跟你……”
　　“走啦走啦~我看不见~襄铃要给我带路哦~”也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晴雪一把拉住襄铃就向最热闹的地方钻去。
　　“唉！你不是看不见么，怎么还跑那么快，讨厌讨厌……人家还想和……”后面的声音很快就远去听不见了。
　　见此情景，兰生赶忙追了去，“等等我~别跑那么快呀~襄铃我也要一起去~”
　　“呵呵~”少恭看向几人远去的方向，“他们第一次出远门吧~”
　　“……”
　　“少侠可有兴致陪在下于这城中四处行走。”
　　“……”
　　“少侠不说话，在下可就当少侠默认了~”
　　少恭行事向来是雷厉风行，也不管一直木着脸的少侠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便做了请的姿势。
　　看了少恭半晌，屠苏向少恭这边走了一步，他看着唇角弧度似乎微微有扩大的某个人，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小心落入了什么陷阱。

　　不知为何，并肩而行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也不知道从何事开始，天色微微暗了下来，两人慢慢走在江都城的大街上，看着街上一盏接着一盏亮起的灯，屠苏几乎可以感觉到身边行走之人呼吸的气息。
　　同样宽广的长袖，在行走间摩擦出些许异样的感觉，这让屠苏有了一种十指交扣的错觉，印象中他们从未如此亲近过。
　　“天色暗下来了，我们也回客栈去吧，他们应该已经等着我们了。”
　　“嗯……”

　　与晴雪等人会合后，少恭便将诸人引到整个江都夜里最灯火通明的一处。
　　一盏盏花灯沿着水上的长廊错落开去，映得水面上点点波光有如星子。
　　这里连空气都仿佛有着香气，来往穿梭的女子或娇俏或明媚或温婉或艳丽，她们提着灯笼穿梭领着客人们来往与整个院子。
　　江都，花满楼。
　　女子如花，满楼胜放。
　　几人随着少恭入了那湖心最高的一栋楼里，里面热闹非凡，莺歌燕舞，琴瑟争鸣。
　　来往人都看着这一队人，都有些侧目，因着这群人里竟有两个女子同行。
　　少恭拦住一位路过的女子，“有老这位姑娘，烦请通禀瑾娘，边说欧阳少恭来访。”
　　那女子一挑眉，眼波流转，笑嘻嘻应了，“是，奴家知道了~~”
　　音调婉转，眼神暧昧，几乎让站在少恭身边的方兰生整个缩到少恭的背后去。
　　“这……这里是……”
　　“如你所见，小兰，这便是你曾问过我的，秦楼楚馆，花街柳巷。”欧阳少恭低笑一声，看着身边整个人都好像要红透了的少年。
　　“你……你怎么带我们来此处，木头脸你也是，怎么连脸色都不变一下，难不成，难不成你经常去这种地方！！！！！”方兰生的调子蓦地转高。
　　“闭嘴，很吵。”冷面的青年人，甩了甩袖子，冷冷横了一眼聒噪的少年。
　　刚刚那个动作，颇得你家师尊的神韵。
　　一边微笑的欧阳少恭如此想到，却又在心里冷了下来，看起来这天墉城的人对自家半身影响果真不可小觑。

　　“让我看看这是谁，少恭怎么今日想到来看看我~”盛装打扮的瑾娘很快便从后院转了进来，“来来来，让我好好看看，怎么瞧着像瘦了些。这些都是你朋友？”
　　“正是，他们几人仰慕瑾娘名声，我便想带来一并瞧瞧，也请瑾娘为他们算上一卦。”
　　“呵呵~少恭既然说了我定然答应，几位随我上后院来吧。”
　　言罢，领着几人进了后院。
　　这后院不似前院热闹，却也是景致美丽，灯火闪烁。
　　“少恭，你知我一日只算三挂，你带来的这些朋友，有四人，你打算算算谁？”
　　少恭还未回话晴雪就开口了，“哎呀，不用算我了，我大哥说，算命这种事儿，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比起知道以后的事儿，我更喜欢现在这样。”
　　第二个开口的竟然是襄铃，“我没什么想算的，娘亲我要自己找，才不要算什么命呢~”
　　“呵呵~既然如此，瑾娘便替兰生和百里少侠算上一算吧，我今日便不必了。”
　　“那好。”瑾娘笑着看向这边，“今日要布坛起卦已然来不及，我便替两位看相吧。”
　　言罢，见方兰生一脸好奇的看向她，瑾娘挑眉一笑，眉梢眼底尽是风流妩媚，瞧得兰生脸上一红，又笑嘻嘻说，“这位小公子命相顺遂，虽多波折，却无大碍，只需记得，眼底身前皆迷障，不如只认心底痕。”
　　见兰生一脸似懂非懂，又加上一句，“我给你看相，只尽于此，其余的还要你自己领悟了。”
　　“至于这位……”瑾娘的目光转向百里屠苏，“你……你的命数却是奇怪，前半生竟是裂卦，一半顺遂一半崎岖，然后于这些时日却又转折，身边尽是迷雾，丝缕相缠。哎，这卦面我也从未见过。重绘河山过烟云，似是而非无真信；满目依稀旧时月，煞碎半生化红鸾。居然，居然还有红鸾星动的卦象，奇怪，当真奇怪。”
　　红，鸾，星，动！
　　木着一张脸的百里屠苏面上突然有细微的抽搐，他下意识瞥了一眼边上笑得一脸怡然自得的欧阳少恭，不知为何就想起了早晨出发前那场洗浴的闹剧。
　　这，应该和红鸾星，没什么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