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贪欢》月小殇

9、万事归原方为安

　　尚书大人见着他便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个大概，除了将自己的举动说成好心之外，其余与许录亭所想并无太大出入，至于是不是真的好心，也都无关紧要。

　　然而出乎许录亭意料的是，尚书大人希望他能留下来继续为官，并许诺可以救出云婀。

　　“录亭，我知道你喜欢这个女子，我派人查过了，倒是清清白白的身世，在九王爷那也没受过委屈，有老夫担保，纳做妾也还不错。”

　　“不是，大人，录亭救她并非……”许录亭慌忙想要解释。

　　“诶，男人三妻四妾乃是寻常事，不必这般为难。”

　　“可我并不喜欢云婀姑娘，我一心喜欢我夫人。”

　　“哦？”尚书大人略略皱眉，似乎有些不相信，道：“录亭你在我这不必隐瞒，我自不会告诉他人。”

　　“是真的，我与内人青梅竹马，真心不渝。”

　　尚书大人听罢沉吟好半会，还是不信的摇摇头：“录亭，我仅以长者身份而言，或许是你弄错了，若真心喜爱一个人，必定不愿让她受到半分伤害，不愿让她伤心难过，可上次夫人来见我时，却是满面哀伤呐。”

　　许录亭心跳猛的漏了一拍，只觉尚书大人句句在理，偏又不敢承认：“我与她近日是有些小间隙，呵，她不信我，以为我喜欢云婀，事实上……”

　　“年轻人，”尚书大人忍不住摇头叹，打断他的话：“你好好想想，若你信她，怎会觉得她不信你？”

　　许录亭语塞，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我不瞒你，是你夫人托我帮忙救出云婀，她都看的这般真切，怎么你倒糊里糊涂，连喜欢谁也弄不清楚？”尚书大人的言语像是一根闷棍直直朝他打来，原来错的竟是他自己？

　　“大人，失礼，我得先回去一趟。”许录亭眼下只想见见林音，生怕一眨眼她又消失不见，匆匆道。

　　“那辞官一事……”

　　“学生改日定当登门拜访，今日实在失礼。”弯腰深深揖礼，许录亭不顾莽撞转头出门，心中亦知，今次之后，怕不会再见。

　　一口气奔回家中，林音已经将大小包袱整理妥当，见着他便淡淡一笑，问道：“云姑娘救出来了吧。”

　　许录亭心底刺痛，两步跨上前用力揽住她：“你怨我，为什么不说？”

　　林音怔了一下，笑着回：“相公也怨我，不也什么都没说。”

　　“那不一样！”

　　“嗯，确实不一样，相公怨的是我不如想象中那么好，而我怨的是，相公为什么不信我。”林音轻轻吐出答案。

　　“不是的，我是被现世中的事情所混淆，忘记这是梦，忘记……”

　　“相公你错了，就好比你一心一意想要考取功名，却从没问过我想要什么一样，在相公心目中，功名要比我重的多，所以即使在梦中也下意识要做一次官，难道不是吗？”林音不着痕迹的推开他，弯起眉眼，似笑非笑。

　　“我……”许录亭哑然，他想说这梦是墨双生织的，与他无关，可又清晰的记得初入梦境时那番大展宏图的想法。

　　“相公只是觉得我一直陪在你身旁，怎么可以忽然不见，然而一旦遇上心目中的人，好比云婀，你仍旧会动心呢。”

　　“别，别再说了，”许录亭止不住全身颤抖，哑着嗓子问道：“音儿，我让你伤心了吗？”

　　林音那弯月似的眉眼忽然消失，眉头渐渐蹙起，没有回答，却从眼角滑下一滴泪来。

　　许录亭已然明了，默默闭上眼，道：“墨大家，烦请带我出去吧。”

　　不过片刻，果然听到混沌之中传来墨双生清冽如水的声音：“你可想好了，同样的梦，没有第二次。”

　　“没关系，这样已经可以。”许录亭喟喟道，话音落就感到耳旁有风拂过，随后便听见墨四年那铃儿般轻轻的笑声，睁开眼，面前事物已全然不同。

　　他仍是躺在‘梦生’这张素净的床上，墨家三兄妹坐在不远处执子对弈，不知是谁赢了谁的棋，一句刚刚落罢。

　　“我以为许公子至少会睡到夜里呢，”墨四年笑意绵绵，问道：“这好梦不才刚刚开始吗？”

　　“我已知错在何处，这梦没必要再做下去，更何况，我也不再喜欢梦里的林音。”许录亭坐起身，淡淡道。

　　“哦，那现实中的林音呢？”墨四年问。

　　“我大概还是喜欢……”

　　“那要你打算怎么办？”墨四年挑眉，说的愈发咄咄逼人起来：“去李少爷那将林音抢回来？我谅你也没这胆量。或者像一开始想的那样去死？我知道，你不就想死给林音看嘛，你期盼她内疚不安，难道说，这就是你所谓的爱？”

　　“不，我不会再让她伤心。”许录亭捏紧拳头，一字一顿的反驳：“我一意孤行，以为她不爱我，不信我，却没想到其实是我不够明白她的心意。”

　　墨四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勾起唇角来：“看来双双给你织的这个梦让你获益良多嘛。”

　　“是，录亭在此谢过几位，但不知这……报酬如何付？”虽然墨双生一开始就说明是要一段记忆，可这字眼要许录亭说出来，还真是拗口的很。

　　“呵，许公子这般丝毫不惧的人我许久不曾见过了呢，待我来看看公子都有些什么记忆吧。”一直坐在旁边的墨三醉浅浅笑起，走到他跟前，伸出修长的食指在他额上一点，许录亭顿觉凉意凛凛，但又十分清明，隔了有片刻，忽听墨三醉带着笑意的声音再度响起：“就这个吧。”

　　“夫人，小心台阶。”长安城李府门前，李少爷正扶着新进门的妻子，小心翼翼跨上门前马车。

　　“不碍事的，相公。”李夫人眉目秀丽，说话也是温温婉婉。

　　李少爷听着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子，仍是固执的扶着妻子，便在此时，忽听有人上前来问：“小生这厢有礼，请问公子南城门今日不开吗？”

　　“哦，是的，这几日城门修缮，这位公子要出城还是西门绕吧。”李少爷答。

　　那书生连忙道了谢，转身就要走，却听李夫人疑惑的喊出两个字：“录亭？”

　　“呃，夫人认识小生？”书生面露诧异，问道。

　　“我是林音呀。”

　　“林音……”书生挠挠头，抱歉的笑笑：“对不住，我实在记不起来，眼下急着要赶路，还请见谅，这便先告辞了。”

　　“夫人认识？”

　　“旧时的玩伴，如今长大，都不认得了呢。”林音缓缓一叹，俯身钻进车内。

　　街角处一直看着的少女忍不住撞撞身旁人，嘟囔道：“三三，你真狠心，把他对林音的记忆都拿走了，那个梦不也白买了？”

　　墨三醉懒懒笑起，道：“这不是皆大欢喜。”

　　—<第一话完>—